第四十九章 爹,女儿最后一回求您
江万贯和烟翠得知昌盛出事,急急来寻江杜若算账,结果被秋禾拦在门口。秋禾不想正伤心难过的小姐又被家人刁难,展开双臂,双手死死抓着两边门框,犹如长坂坡上关云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使一边脸被打得高高肿起,丝毫不肯退让半分。江杜若见此景,忽然想要呕吐,心似针扎一般疼。她在外,受千般苦,若回家能够得到一丝安慰也好。可就这一丁点儿的卑微期盼,都成了奢求。若是娘还活着,定不会出现这情景!忽然,她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江杜若,你来的正好。快点儿给我解释一下,你爹把好端端的昌盛交到你手上,怎地就要倒闭了?”
烟翠颠倒黑白,不承认江杜若拯救了生意凋敝的昌盛,用能吵醒天上昴日星君的尖利声音,胡乱指责诬陷。“夫人,我家小姐……”秋禾欲帮江杜若分辩一二,结果话说到一半儿,江杜若突然毫无征兆的“扑通”跪下,她也急忙随着一齐跪下。以为江杜若要动手的烟翠,吓得后退一步,但马上挑眉歪着嘴,声音尖锐刺耳道:“现在知道自己无能跪求原谅,晚了!你害昌盛倒闭,害家理没了唯一依仗,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我可怜孩儿云杰和云彩,才一出生没多久,就要因为无用又蠢笨的长姐,被迫随他们娘亲我一起去流浪讨生活。啊啊,我可怜的孩子们!”
烟翠像是受惊河马,扯开嗓子干嚎,秋禾快被气疯了。他家这个继室,这段儿时间把小姐赚的钱,还有别人送给小姐的礼,全都抢走不说,就说她嫁进江家这四五年,跑到昌盛柜上拿走的银子不知几何。就算昌盛倒了,全府上下全都去要饭,这位继室也能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不愁吃穿安稳过一辈子。眼下这般,无非是因人心不足蛇吞象,对无法再继续她家小姐的血而不甘。“若儿,你打算怎么办?”
一直冷眼旁观的江万贯,终于开口。秋禾却觉得,他家老爷还不如不开口,因为他眼中算计太过浓烈,似要将她家小姐放在秤上称过后,论斤论两卖了一样。一直默默承受烟翠肆意发泄的江杜若,听到父亲问话,她端正跪姿态,语速及快道:“请爹爹,借女儿一些银两周转。”
烟翠蓦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江杜若的嘴唇,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
江杜若匐身,叩拜在地,“请爹爹和母亲,借一些银两给女儿周转。日后,女儿定加倍奉还。”
烟翠贪婪,与常掌柜的吝啬旗鼓相当,想从她手中抠出钱,难于上青天。若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江杜若是不会开这个口。似受打击般的烟翠,连连后退两步,冲江万贯不住摇头,“老爷,这丫头疯了,咱们哪里有钱给她周转。她这是想要逼死咱们,好去地下给她那早死的娘亲作伴。都怪云溪姐姐死得早,没能好好教导女儿,竟令她做出逼迫父母帮其擦屁股的不孝事情来。”
自己无端被扣上不孝帽子,逝去的娘亲也被搬出来折辱,江杜若肺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双手不自觉用力,将裙子都抓破了。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江万贯,眼中满是哀求,语气极致卑微,“爹,请您念在与我娘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让女儿保住对娘亲最后念想儿。”
“老爷,一个死人,哪里比得上咱们云杰和云彩重要。你的那点儿钱,还得留着将来给云彩添嫁妆、给云杰娶媳妇,我不同意你把钱借给她挥霍。”
拯救自家唯一赚钱的买卖行当,竟然成了挥霍,江杜若胃内一阵翻江倒海,又想吐了。她抬手,逝去嘴角反刍流出的口水,定定的望着江万贯眼睛,“爹,我也是您的女儿,我想要拯救昌盛,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呸、昌盛倒闭与否,跟江府有甚关系。你别想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父母头上,小心我到官府去告你不孝。”
绷紧身体的江杜若,无视烟翠叫嚣,只定定望着江万贯。江万贯,曾经是欢喜过前妻杜云溪的!杜云溪气质出众,即便站在美人堆里,也十分出挑,且还有智慧,是以能同其成婚,他觉得是自己走狗屎运。可是,婚后生活并不尽如意!妻子性子偏冷,从不似一般小娇妻那般向他这个当夫君的撒娇,只会逼他学算账做生意。他对算术头疼,不肯好好学,杜云溪便对他越来越失望,连带着越来越冷淡。后来,杜云溪成了远近闻名商贾传奇,他成了她的草包丈夫,被人津津乐道,颜面全失。从那时起,他开始怨恨她、嫉妒她、疏远她,并动了休弃想法,结果被娘亲狠狠教训一顿。他娘说,若没有杜云溪,江府啥都不是!他不服气,在杜云溪死后,接手昌盛,想要做出一番业绩来,给所有人好好看看。结果,他用五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确是个草包!江万贯看着与前妻越长越像的长女,揉了一下鼻子,“丫头,放弃吧!昌盛走到头了。”
走到头了?江杜若苦笑,她忘了,娘亲与她爹早就走到头了。如今新人在侧,往昔的情分早已在新人的柔情蜜意里消磨殆尽。两行清泪滚落,江杜若将自己逼至忍耐极限,咬破嘴唇,做最后的讨价还价,“爹,女儿只求你这最后一回。”
长女好强,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的江万贯,生出些许怜悯,紧抿双唇,内心开始摇摆不定,不由得看向烟翠。“老爷,你若借给大姑娘钱,我就带着云杰和云彩离开,反正是不能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江万贯呵斥烟翠一句,急切语气转为撒娇,“没有你们娘仨儿,我自是也不能活。好,一切都由你做主,听你的。”
似担心烟翠会跑掉一般,江万贯紧紧握住她双手,烟翠这才表情舒缓下来,安心一笑。跪在地上的江杜若,身子一软,“爹,我就不是你女儿吗?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吗?”
“谁说你爹不在乎你。你爹也是为你好。好人家女儿谁没事总在外抛头露面。之前就叫你把昌盛卖了,换些钱,当嫁妆。结果现在好了,一顿瞎折腾血本无归,还有脸指摘自己亲爹,你把孝心都活狗肚子里去”,出身低的烟翠口无遮拦,口水乱飞,瞧着垂泪不语的江杜若,心中甚是得意。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若是当初这死丫头,肯嫁去常家,能换来不少彩礼,日后都可以给自己女儿彩云添妆,真是可惜!突的,烟翠心念一转,语气放柔,透着算计,“其实,你不是没有办法救昌盛,就看你愿不愿意?”
不用烟翠说,江杜若都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逼她嫁人。果不其然,烟翠随即就提到了卫子安,“我看你同县令大人来往甚密,你只要使点儿小手段,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以色诱人,这是把她当成勾栏娼妓?江杜若双手死死抓着裙子,喘着粗气,狠狠瞪向烟翠。“老爷,你看她眼神,好恐怖,她这是想要杀了奴家。”
已成功阻止老爷给死丫头钱,烟翠开始装柔弱,把剩下事情,全都交给江万贯处理。这样,等日后礼佛的老夫人回来,知晓昌盛倒闭,也怪不到她头上。“你母亲说得没错,女子就该嫁人相夫教子,你自己好好想想!”
江万贯丢下这些话,搂着腰肢柔软的烟翠无情转身,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江杜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