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被逼到绝境
昌盛匾额，终于可以摘下，祈盼许久的常掌柜得意想着！瞧见常掌柜眼中得意之色的江杜若，感觉似有冰蛇顺着脚腕缠上小腿，双腿忍不住颤抖，且不断向上攀延。为了不让肩头也沦落在战栗中，暴露她的情绪，她双手死死攥紧裙子，低垂到地的裙摆都被提起一节。她的胸腔，似被什么东西不断按压，疼得厉害。时间，艰难的从她抽筋的手指间溜走。过好一会儿，她缓缓松开手，沙哑声音像是沙漠内发癫的龙卷风，疯狂撞击喉咙，挣脱而出，“好，请给我三日思考时间。”
常掌柜害昌盛如此境地，竟还有脸谈收购昌盛，江杜若恨不能剥下他厚颜无耻的面皮，可是，如今昌盛情况，逼她不得不忍气吞声，好好考虑一下，怎样决定才是对昌盛最好！“时间就是金钱，一分一毫浪费不得，不如江掌柜今日就做个决断，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常掌柜笃定江杜若再无翻身之法，得寸进尺，一副小人嘴脸，步步紧逼。江杜若极力克制情绪，不带感情重复刚刚所说之话，“请给我三日思考时间！”
“好”常风突然出声应下，但随即话锋一转，变本加厉谈条件，“江小娘子，我好心大度给你三日时间，但可不能白挨你刚刚那一脚。你需得答应，若三日后，无办法解决问题，就得和昌盛一起归我们常家，你可敢应？”
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长海恨自己刚才出手慢了，应该替掌柜踢常风那一脚，定将他踢成太监！“小姐，你不能答应”，秋禾眼睛充血，浑身止不住发抖。“对。掌柜你千万不能答应，咱们再想其他法子，终究会解决问题。”
耷拉着肩膀的江杜若，陷入沉默。曾经，表姐说过她是有“急才”之人，越是紧张关键时刻，越能想出好点子。但这一回，她无计可施！没有巨额金钱周转，昌盛必倒无疑！双手颤抖着交握在一起，江杜若一咬牙，“好。我应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常风故意将手放在耳边，凑近江杜若，装没听见。江杜若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好，你们的提议，我应了。”
满面红光，得偿所愿的常掌柜，到最后，嘴上也不肯放过江杜若，嘿嘿冷笑，“小丫头，早这么选择便对了，何必白白挣扎这些时日，又有何用！”
他说完转身，仰首挺胸，哈哈大笑着离去。同样笑得意满志得的常风，伸手想要摸江杜若面颊，被其躲开。“江小娘子，不必害羞，三日后，我来收铺子和你。希望你说话是一个吐沫一个钉，到时可千万不要耍赖，寻死觅活。”
江杜若呼吸困难，嘴里满是酸味和苦味，她用尽力气，高高仰起头，郑重道：“我江杜若，昌盛掌柜，一向言而有信，决不食言！”
“好，食言吞针，一千根儿！”
常风与江杜若举手，示意江杜若击掌定誓，脸颊不住抽搐的江杜若，太手用力，拍在常风掌心上。痛咧嘴的常风，将掌心贴近鼻子嗅了一下，笑容猥琐，“真香！”
今日，常风只是陪他爹来恶心江杜若，未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一回，昌盛绝无起死回生之能，他就在家安心等着拆昌盛招牌和将江杜若娶进门。“小娘子，等着我花轿。”
飞一个媚眼的常风，带着剩下家丁，走一个干净。江杜若像是躲过鬣狗攻击，从尸骨堆里钻出的幸存猎物，身体摇摇欲坠，伸手扶住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小姐，对不起”，秋禾又哭了。上一回，她在门口与常府管家对峙，是因为小姐提前教过她要说什么，她才能超常发挥。今日，面对刚刚的突发状况，她完全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憋屈又难过，恨自己无能。如今状况，对于江杜若都是无解难题，又怎会怪别人帮不上忙。她朝秋禾摆摆手，“不是你的错”，结果话音未落，终是坚持不住，“咚”一声，跌坐在凳子上。伙计长海急忙递上一杯茶，站在一旁犹犹豫豫，抠着自己指甲，不小心都抠流血了。“掌咳”，长海清清嗓子，“掌柜，明天应该就会有人上门讨债，你得尽快做出决定。”
正扶着江杜若膝头哭的秋禾，猛地抬头瞪向长海，“长海哥，小姐待你不薄，你这是想逼她死？”
长海连连摆手，“不是。我绝没有这个心思，掌柜你知道的。我是真心为铺子着想，也真心不想小姐嫁去常府那个混账人家”，他说完，万般无奈的揉搓着后勃颈，等江杜若开口。所有情绪都压在江杜若胸口，她仿佛又回到吊在伊府门前那一刻，窒息得厉害，缓和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儿。“我知道，长海你是真心想昌盛好。也知道，我不在铺子里时，都是你里外张罗，还帮忙管理女红，辛苦你了。”
长海又急忙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次的事情，该如何解决。你再容我想想。”
“好。不管掌柜如何决断，我都听掌柜的。”
“今日，我先回去，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她扶着桌角艰难站起身，结果掌心全是汗，手一滑，身体前倾，肋骨撞在桌角上，痛得一皱眉，惊得秋禾急忙伸手将她扶住。“小姐，你可还好？”
秋禾的声音带着哭腔，江杜若捂着似断裂般的肋骨，声音也抖得厉害，“扶我回家。”
“送掌柜。”
长海站在门口，看着江杜若远去的清瘦身影，一拳捶在门框上。他五年前，十二三岁，被继父打，离家出走，被好心的前掌柜杜云溪收留。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报恩，恩公就仙逝了！他想帮恩公守好昌盛，可后来的掌柜江家主江万贯着实无能又可恨，险些令昌盛彻底消失。还好，现在由聪明能干的小姐接手，昌盛立马重振雄风。只是可恨，一门心思儿想弄垮昌盛的常祖贼心不死，又针对昌盛使阴招。无钱周转加上时间紧迫，恐怕昌盛这一回，是过不去这道坎儿！他家掌柜，实在是太难了！长海又一拳，捶在门框上，鲜血从指节上流下。若他再有能力些、聪明些，能帮到掌柜就好了！江府，小姐闺房，秋禾扶着江杜若坐到塌上。“小姐，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烧洗澡水。”
秋禾转身匆匆跑出门，坐在塌边的江杜若，表情麻木，脱下鞋子，却发现鞋底已经磨得只剩薄薄一层。这些时日，她在店铺、绣房、染坊、合作商户之间四处奔走，已不记得在多少商户那里吃过闭门羹、也不知在几多路上喝过西北风。为了赶时间，她常饥一顿饱一顿，忙到深夜，却难以入睡，隔日一大早，又顶着一身酸痛起床，去面对同行的算计欺压、客户刁难。她满心皆是苦涩，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娘亲那般优秀，经验尚浅。但她这段儿的努力和毅力，绝对没有输给任何人。但商场和人生皆是如此，不是你努力付出，就会有好回报、结善果。用力攥紧绣鞋，眼泪“啪嗒”砸在手背上，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可是，还有什么法子？“贱婢，你敢拦我？”
门外突然嫌弃烟翠的怒骂声，像是乌鸦叫般刺耳。坐在塌边，好似霜打茄子般的江杜若缓缓站起身，也未穿鞋子，举步行到门口，就见烟翠高高抬起手，狠狠扇在秋禾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