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脑子进的水
招呼吕一清吃完饭，何晨想着反正也是没有事情做，就去张大志的地里帮忙了。
吕一清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本来是过来采风的，怎么就干上农活了？
张大志家里只种苞米这一种作物，不过苞米也分种类，有的更适合食用，而有的则是作为饲料。何晨和吕一清早晨吃得就是适合食用的那一种。
苞米一口下去，又甜又黏，满满都是食物本身的清香。
吕一清不仅想起偷国，不仅仅是喝玉米须茶，还吃玉米棒子。真是有够搞笑。
尊重，但是不理解。
这白白嫩嫩的玉米粒多好吃呢？有玉米粒谁吃那东西呢？
作为饲料的玉米则是难吃多了，颗粒很大，很饱满，但就是不好吃。吕一清不死心的试了试，一点香味都没有，跟嚼蜡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两种玉米的价格不一样，但是采摘起来都是一样的麻烦费劲。
玉米叶就跟刀子一样，一不小心碰上去，肯定要挂了个彩的。
吕一清完全没想到，农民的生活竟然是这样的辛苦。
已经九月份了，还是早晨，天气就那么热。
那么大的一块地，一点阴凉都没有，别说防晒意识了，张大志嫌干活麻烦，一个遮阳帽都不肯戴。
脖子后面晒得又黑又红，肯定是晒伤的了。
吕一清知道农民辛苦，但是在这一刻，他才切实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粒粒皆辛苦。
本身的何晨肯定是不会干农活的，但是原主会啊。何晨上手也很快，没多长时间就摘了一袋子的玉米。
一袋子的玉米整整有几十斤，背在背上硌得后背生疼，肩膀也被勒得很疼。
“小晨，你干不好这东西，别再抻着。你带朋友上别处玩去，这地里有啥好玩的。”张大志其实是心疼了。他都不肯让自己儿子来地里受这份罪，咋能支使人家的孩子干这个活呢？
“没事大伯，我们来体验生活的。”
吕一清赶紧替何晨回答。
何晨刚刚背完一袋子玉米，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两人就这样忙了一上午，有了两个大小伙子的加成，这片地很快就干完了。
但是下午还有下午的活，秋天的农村就是收不完的庄稼干不完的活。张大志期盼着玉米卖出去以后，攒攒钱，以后小儿子结婚就能用上了。
吕一清只干了几个小时就累得不行了，他清楚得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阳光晒伤了，又疼又痒得，难受得厉害。
他的行李都在酒店，不过他还不想回去。
下午回去洗了个澡，吕一清回到炕上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何晨似乎正站在门口跟谁说点什么。
陈燕妮中午就从医院回来了。
阳阳打完点滴就退烧了，不过还是没有精神，蔫头蔫脑的不爱说话。
陪着阳阳打完针，陈燕妮去医院旁边的银行取了五百块钱。
今天看病的钱是找何晨借的，他得尽快还给人家。
吕一清睡醒看到的，就是陈燕妮还钱的一幕。
“你真不用着急，你家小孩怎么样了？退烧了吗？”何晨关心问道。
“没什么事了，明天再去打一针。其实昨天晚上就该去医院，家里没有个男人，晚上又没有车。”
陈燕妮低声哀叹着。
何晨昨天就好奇陈燕妮的事情了。她跟自己同年级，一定跟自己差不多大，就算比自己大，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你丈夫平时不在家吗？”
“死了，反正我既然回村了，也就不怕丢人了。”
回忆对陈燕妮而言是痛苦的，所以当她逃离痛苦以后，一直想要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但是阳阳总是要上学的，他进不去城里的学校。无奈之下，她还是回到了家。
家已经不是她当年的家了。
陈燕妮离开家的时候纯属遇人不淑，那年她才十三岁，上不好学念不好书，陈燕妮索性跟着网友跑去南方工厂干活了。
那时候他爸妈因此大吵了一架，后来还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村子太小了，谁家有点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的。
离婚了以后，陈燕妮他爸喝酒喝多了，出车祸去世了，
因为是酒后驾车，陈燕妮他爸死就死了，没有赔偿。
他爸死了没多久，他妈就嫁给了村里一个姓刘的老光棍，如今两人已经结婚许多年了，刘婶还给老光棍生了一个男孩。
没错，就是刘婶，那个被何晨看到和张老三他爹在苞米地里抱在一起的刘婶。
父亲去世，母亲再嫁。陈燕妮自己一个人带这个孩子回来，却发现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家了。
“我跟那人走了以后，本来想进厂挣钱。可是他们厂里根本不招童工。我又不能闲着，他给我找了很多做手工的活。我做了好几年，马上就要成年了的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闹过，我也不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我一闹他就打我，我人生地不熟的，逃都不知道逃去哪里。就稀里糊涂跟着他很多年。”
“那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啊。”何晨不擅长安慰人。
她知道陈燕妮只想找个能说话的人诉诉苦。
日子过得太难了，她都忘了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还行，那男的在厂子里头干活，被机器绞死了。我俩虽然没结婚，但是我有他的孩子。赔偿款我拿到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学校的问题我还是解决不了，就只能带孩子回村上学了。”
说到死，陈燕妮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点开心。
“其实这些年村里的教学环境也慢慢改善了。咱们那个时候还是木板刷黑漆写字呢，现在也有大屏幕了。”
教育也在发展，陈燕妮不止一次幻想过重新回到校园。她没文化，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她觉得网上有一句话说得挺对的。
现在因悔恨而流下的眼泪，都是当年脑子里头进的水。
十几岁就生了孩子，没有人比陈燕妮知道这一路究竟有多难走。
“聊什么呢？何晨，你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