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审假案暗化灵星
接到通知的时候，林楚凡既震惊，又欣喜。
震惊当然是假装，欣喜才是真实感受。演了这么久的戏，终于来到收获的季节。
书斋，一处威严的屋舍内。
上首端坐着雷引大师，旁边陪坐的，是陆青木公子和聆风郡主。
原本雷大师想请陆公子坐首位的，只是青木谦虚，说自己是当事人，不能如此喧宾夺主。
听到当事人三个字，雷引就忍不住扶自己的纶巾，总感觉要掉。
下方左手边，是失踪学子的家族代表，以及他们的一群人证。右手边，则是林飞推着林楚凡，跟着苍荷。实在是势单力孤，最多还能算上陆青木。
这么热闹的场面，楚夕和熊宝竟然不在。
外面大门紧闭，仿佛一处秘密审理的公堂。
雷大师当仁不让，开场道，“老夫雷引，作为书斋代表，应诸位学子家属之请，特来主持本次会谈。针对聆风郡主遇刺一事，以及众多学子失踪的情况，进行核查。请双方言辞谨慎，不要有过激行为。否则，老夫有临时处置的权柄，勿谓言之不预。”
左手边率先站出一人，向上首众人行礼。“在下经过多方查证，我家公子在事发当夜，是前去青风居拜访陆公子的。不知几位可曾见过？”
楚凡坐在轮椅上，举起一只手。“你家公子是谁啊？可有画像？”
那人朗声道，“乃是贺敬学，贺公子。”
林楚凡恍然大悟，“哦，是有一位，自称是贺敬学的。他来拜访陆公子，我和林飞都见过。只是，他强闯陆公子沐浴之所，实在是让人不耻。我怀疑他拜访是假，借机刺探情报是真，更是图谋行刺聆风郡主。”
老神在在的雷大师，听到‘强闯陆公子沐浴之所’一句，吓得身体一颤，冷汗渗出额头。
而那些所谓的家族代表，也感到不妙，面面相觑。
那证人当即反驳，“胡说八道！当天，我家公子邀约了十几位同窗好友，一同前去。如何说拜访是假？”
林楚凡大惊失色，“你家公子，竟有十几位同床好友？他都这么忙了，还拜访什么陆公子啊？再者说，是一群人拜访一个人合情理，还是一群人邀请一个人赴会，更符合常理？”
证人气得面目涨红，“休要胡言乱语，辱我家公子清名！分明就是，我等学子相约，同去拜访陆公子，有要事相商。”
楚凡不耐的扫过对方一群人，“既然言之凿凿的，有事相商。你们谁知道，商量何事？需要几十人同时拜访同一个人？”
他看不出什么名堂，只知道是有备而来。
陆青木第一个摇头，“贺敬学公子，与我虽然相识，但是平素并无太多交往。至于几十人一同商量的大事，我也不得而知。”
楚凡接上，“难道嫌人数还不够多，想将陆公子也邀请到刺杀的阵营里？结果陆公子不同意，你们担心事情泄露就起了歪心思？”
那证人急了，“当夜你也在场！怎么不说你自己也起了歪心，当场行凶，对我家公子不利。”
林楚凡吓了一跳，赶紧承认，“我是在场啊，但是我没有歪心。我当时被他推落轮椅，跌倒在地。而且，他的灵力修为，还在我之上吧？”
证人义正言辞，“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既在场，我们问你，我家公子如今在何处？”
林楚凡挠头，却只挠到些许绷带。“刺杀的事情，还没结束，你们就急着找人了？也不是不行。当天夜里啊，贺公子领先在前，非要冲入陆公子浴室。我和林飞呢，无法坐视此等无理行径，当然要正面阻止。忽然，冲出一群蒙面人，冲进院里见人就砍……搞不好，你家公子被刺客砍死了，也说不定。”
证人大怒，“胡言乱语！哪有什么刺客？分明是你害了贺公子。”
林楚凡自然是不服气的，“怎么没有刺客？我一番苦战，还剩下不少尸体呢。而且，我这还有一身伤口。”
那证人双眼放光，“你的伤口，分明是你自己出手留下的！况且，当天夜里，聆风郡主根本不在青风居，如何刺杀？”
无梦点头，“近些天我忙于修炼，夜里并不在院落居住。”
林楚凡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伤口是自己留的，你是亲眼看到了？而且，你又不是刺客，如何知道刺客心里怎么想？万一他们情报有误，就认定郡主在呢？”
证人嘴硬道，“我就是知道！你的伤口不只是你自己留下的，还有很多是你的书童帮你留下的。而且，你还有同伙，一个红衣妖女，用一朵怪花，杀了许多学子。”
他似乎想到什么恐惧的事情，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陆青木一惊，那天穿红衣的是自己啊。林飞也有些心虚，难道被看到了？
只有楚凡比较镇定。当面骗人的事情，他都不怕，更何况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他晃着不小的蝴蝶结笑道，“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无法自圆其说，就开始凭空捏造。既然你说自己在场，并且看到了。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最初的，也是最简单的问题。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就只是为了强闯陆公子的浴室？看，看陆公子洗澡？你们都有病吧？再者，既然你们是一起的，为何只有你苟活了下来？难道是贪生怕死？”
证人歇斯底里，声音高亢而嘹亮，“我没有贪生怕死！公子留下我是为了接应。大家商量好的，只要把你推进浴室，就围上去当场抓获，让你无法反驳。你别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知道为何要选在今晚和你对峙么？学子们的尸体，还没处理干净吧？我们的人，已经去青风居搜查，你很快就原形毕露！”
楚凡一脸担忧，“什么？你们竟然要搜查青风居？不对，为何推我进浴室，就要当场抓获？你们家公子自己，不也想闯进去么？”
证人以为捏住了林楚凡的把柄，“你这蠢货还不知道吧，陆公子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梅……”
左侧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快步上前，一掌击打在这证人后脑，把下文也拍散了。
证人喷出的鲜血，正好落在对面的林楚凡身上，白色蝴蝶结沾染了点点梅花。
楚凡抹了一下脸，学着对方的语气。“如果不是没？呵，如果不是没机会，我还真想再和你聊一会儿。”
他十分嫌弃地把手上的血迹擦在绷带上。“老雷，你的‘勿谓言之不预’呢？”
无梦抢在雷引之前，随手出了一剑，正是半月斩。中年男子赶紧躲避，却没有半月斩快。
剑光穿胸而过，穿透了密封的大门，留下一道窄小的裂口。
左侧的人群，有些沉默，似乎事情想简单了。闹到如此地步，更加难以收场。不仅家族子弟被利用，如今自己这些大人，竟也被拉扯进来，不知该如何收场。
楚凡用林飞递过来的手绢擦了一把脸，“你们来之前，是不是也不知道，还有一个围观洗澡的过程？我还怕你们不信，特意带着苍荷姐一起来的。为了把我推进去，可真是煞费苦心，连陆公子身边的侍女，都要提前引开。说说吧，这事儿该如何了结？”
对方一阵沉默。
林楚凡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算盘打的挺响啊？看来这是早就知道，陆公子的身份非同小可。合着就欺负我不知道是么？你们想诈我？是不是最近陆公子的言行，和之前并无二致，给了你们幻想的余地？”
林楚凡快意畅言，“那我就直说了。本人林楚凡，工部员外郎林凯之子。近日辅助陆公子，保护聆风郡主立了些小功。现在有若干多余的证物，急需转让。有一部分是刺杀郡主的刺客所留，一份千金，不还价。另外一部分，是硬闯陆公子浴室的登徒浪子所留，一份十金币，价格好商量。”
陆青木怒了，“死胖子！不是说好我的要八百金币么，怎么就十金了？”
无梦轻纱之下，嘴角不禁翘起。雷引大师汗珠都不擦，使劲儿盯着门上的裂缝聚精会神地看。就想表现出，他啥都没听到。
林楚凡也是无语，这都要结束了，你就不能再装一会儿？“咳咳，陆公子你记错了。八百金币，是刺客尸体的价格。”
青木还有话说，被无梦隔着雷大师，用长歌剑鞘轻轻拍了一下后背。他这才愤愤不平的住口，看样子憋着什么大招。
林楚凡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听到了吧，那些都是陆公子的战功。告诉你们搜查的人，放回原处，之后是要拍卖的。千万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此刻，焰灵书斋，后山。
一条小溪绕过山脚，汇入一潭湖水。
湖边站着火苗，正在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望风。她噘着嘴，心里老大不愿意。
小姐最近愈发胡闹，远不如小时候文静可爱，都是跟着陆公子学坏了。虽然入了夏，不太冷，可是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喜欢在湖里沐浴呢？我看就是找借口玩水。
身后的湖面中央，熊宝护着一大块冰，冰上盘腿坐着一个小姑娘。一身黑色衣裙，在夜里并不显眼。
只见她双手结印，周身鼓荡起清冷银白的光华，如水银流淌，慢慢笼罩全身。似乎，湖光山色都有意与她亲近，空灵的气息，丝丝缕缕向她靠拢汇聚。
终于，她眉心猛烈一闪，一抹亮丽的星光，冲破银色的包裹，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小姑娘收起灵力，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总算是成了，虽然只有一颗星，却也超过楚凡不少。只可惜，白天要倒退，我只是个夜里充沛的伪灵星。”
熊宝赶紧安慰，『你正式修行才这几个月，能有如此进步，实在是天资卓绝。只是，你以后如何隐藏自己的修为呢？万一被你母亲知道，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
小女孩喃喃的自语，“她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这件事。”
扑通一声。
她从冰上跳下，却并不会游泳，只好抓着冰熊。
她们一起回到岸上，迎来火苗的一顿数落。“我的小姐啊，你玩水的时间越来越长，早晚会被发现的。赶紧把干爽的衣服换上，当心着凉，我和熊宝撑着帐篷，给你挡住。”
火苗说着取出一包衣服，和一个折叠的帐篷顶。她分给熊宝两根支柱，自己抱着另外两根，缓缓后退，撑起一个瘪瘪的小帐篷。
熊宝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楚夕的太阴灵力，确实有独到之处。夜晚不仅灵气充沛，就连吸收的速度也快上许多。如果楚凡有这种速度，现在也能冲击灵星了吧。』
它内心焦急，隐约觉得，自己无法突破更高境界，和楚凡有关。当初第一次修为大进，也是楚凡突破灵烛的时候。反馈过来的精纯灵力，在它体内游走，提升了全体灵力的品质。
青风居。
陆青木公子不满意定价，正在不依不饶的盯住楚凡吵闹。
楚凡解开伪装伤重的白布，终于尘埃落定，他也松口气。“林飞，你去藏书馆那边看看，楚夕怎么还未回来？别出了什么事情。”
陆青木噘嘴，“死胖子，你再不理我，我就要生气了！”
苍荷跟在身边，这种时候她插不上话。
楚凡站起来伸胳膊抬腿。“我怎么理你啊？你那份证物是卖不掉的，根本没人敢买。所以，按照我以前说的，都当做郡主那边的物证，肯定大卖。”
他总算恢复正常人的状态，最近要着手突破境界。他感觉身体已经吃饱，熊宝反馈来的灵力，有些鼓胀感。
青木委屈，感觉自己的名号被贱卖了。“那你也不能定价那么低啊。至少，有郡主姐姐的一半也好啊。”
林楚凡摇头，“这种事情，你不能只看价格的。当初不是你提议的，‘坑他们的钱，反正都是坏人’。你要这么想，同样一份证物，挂上你的名字，十金币，他们都不敢买。反而愿意花一百倍的价格，去改个名字。这说明，你的名号响亮，而且后果吓人啊！”
青木略有些骄傲，“去你的！你才吓人。那些尸体呢？原本不是打算还给他们的么？”
林楚凡双手摊开，肩膀一耸，“现在最尴尬的是，你敢还，他们敢要么？都在担心你在人家收尸体的时候，反咬一口，当场定罪。还不如做个价格，当成刺客尸体和战功，随便处理了。你放心，无论是谁来买，最终都会回到他们自己家的。咱们还能多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陆青木仍不满意，“那也不能八百金币那么贵吧？你也太黑了！”
楚凡揉着自己的头，“大哥，可是你当场喊出八百金币的。更何况，我帮他们保鲜这么多天，收点管理费，不应该么？”
陆公子嗤之以鼻，“厚脸皮！明明是熊宝保鲜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钱？”
林楚凡大言不惭，“熊宝都是我的。所以它赚的管理费，自然也是我的。”
炽焰城，王宫。
洛长风闭着眼睛，身后一个内侍正在给他捏肩。“焰灵书斋的结案卷宗，送来了么？”
内侍低声回复。“雷引大师传话来，说是案子结了，卷宗没有。”
国主好奇心起，“为何没了卷宗？难道非要刑部介入，才能正经断案？”
内侍小意解释道，“物证和刺客的尸体，都被青禾公主当做战功拍卖了，人证又全都是青禾公主的人。这案子成了无头案，不得不结。”
国主一笑，“那丫头，就爱胡闹。实情如何？”
内侍正了神色，“根据线报，有人想趁公主沐浴时，陷害林楚凡。却被识破，反而让林楚凡击杀了一大批学子，且手段残忍，面目全非。”
国主不置可否。
炽焰城，梅府。
梅震皱着眉头，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他盯着地上跪着的孙子，良久。“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轻举妄动。怎么又弄出，刺杀聆风郡主的事情来？”
石头脸表情倔强，十分不服。“本来和梁兄商量好的，只是给他们找点小麻烦。谁知道，那姓林的借题发挥。洛青禾也不是省油的灯，背后少不了她推波助澜。”
梅老头叹息，“输了就是输了。找再多借口也一样。如果不是你们行事鲁莽，他又怎么会有借题发挥的机会？如今，聆风郡主常驻京师，和谈已成定局。再追着过去不放，反而落了下乘。”
焰灵书斋。
一个清爽的午后，和煦的微风，轻轻吹落浅粉色的花瓣，一路送到树下的桌案上。
桌边摆着一只轮椅，而轮椅上的人，已经跑到另一边的篝火旁边，转动架起来的肉块。
聆风郡主不习惯他这烟熏火燎，换到上风口处安坐，还带走了楚夕和青木。
林楚凡着急，把烤肉的活让给火苗与林飞，追着郡主去了。“师叔，最近我突破到你说的灵星境界。为何没有内视的能力？”
楚凡倒了一杯酒，放在无梦面前。
陆青木公子第一个跳出来揭短。“我就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果然另有目的！”
楚凡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你少胡说，我们早就有饮酒赏花的传统。”
无梦拿起酒杯，放到面纱下抿了一口。“那就饮酒赏花。我来问你，这棵树上开的，是什么花。答对了，我就告诉你缘故。”
林楚凡挠头，憋了半天。“桃，桃花？”
惹得大家哄笑。
楚凡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没了奈何，打算采用迂回战略。“师叔，不说修行。只品酒，这酒虽然不如青云露，但是口感也算软绵，并不烈。”
无梦捏着一颗风干梅子，慢慢吃了起来，并不理他。
林楚凡不依不饶，“师叔？你这么老远，到炽焰城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继续教我修行吧？”
无梦吐出梅子的核，屈指一弹，打落了远处一节枯木。听着落地声，似乎还是肉馅的。
无梦沉吟道，“具体情况很复杂，教你们修行只是一方面。我自己，也需要有个稳定的修炼之地。这书斋就很不错啊，至少基础书籍丰富。而且，这里风景宜人，灵力也充沛。”
楚凡故意往拧了说。“我还以为，和亲的事情是真的呢？”
无梦果然瞪眼睛，小眼睛再怎么瞪也还是小眼睛。“你是不是身上不带伤，有些不习惯？和亲是空穴来风。但是我，的确是以一种，类似于质子的身份，入驻炽焰城的。与两地和谈的一些细则有关吧，这些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太懂。”
楚凡惊道，“这么惨！那你岂不是，不能随意离开炽焰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