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打草惊蛇
从洛青荷走出门口，到现在她晕倒，前后还不到一盏茶时间。
林楚凡看着满院的尸体，和染血的藤蔓，深深吸了口气。
他顾不上装病，爬起来先把林飞唤醒。“林飞，醒醒，先听我讲。你刚才撞进屋里，不论看到什么，都要保密！现在最重要的，是院子里的一堆。先帮我把那些藤蔓扯下来，拿到隐蔽的地方烧掉。”
林飞摇摇头，似乎有些不适应。仍然爬起来，拿着一根木棍，挨个尸体挑动。刚才看到门口红衣红裙的陆青木，他也吓了一跳。刚才明明在洗澡，这么快就穿了身衣服。
楚凡跟在林飞身后，前面挑断了藤蔓，他在后面摸尸。
将一些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收拢到一起，荷包，玉佩，折扇，不知道谁这么有雅兴，还带着鼻烟壶。
最重要的是武器！
林楚凡将收集到的武器，丢在地上，叮铃当啷一顿乱响。
他忙说道，“林飞，拿着这些，挨个给我一下。不要顾忌太多，我有灵力护体，最多就是皮外伤。啊！没事没事，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啊！……准备。别总砍正面，我和这么多人周旋，应该浑身到处都是伤口，后背和腿上也来点儿。多换几种有特点的兵器，那个带齿的匕首就不错，捅…嘶…好了，都收起来吧。”
林飞绕着三少爷游走一圈，把十几把兵刃都招呼了一遍。
林楚凡再次回到伤痕累累的状态，拄着破冰棍，龇牙咧嘴。这林飞听话是真听话，就是不知道心疼我，做做样子而已，何必那么认真？伤口好深！
他忍不住疼，靠在一边休息，叮嘱道，“把东西收好，然后去把洛青禾扶着送到床上，她醒过来之前，你不要离开。院子里发出什么声音，你都不要再出来。”
林飞领命，抱着红衣洛青禾进了里屋。
院子里的林楚凡，挥舞着狂乱的棍法，开启砸西瓜模式。还不忘把众人摆放的混乱一些，原本一起往外爬的队形实在是太整齐了。
这样做的好处之一，是可以模糊掉银针暗器的作用。挨个找回来是来不及的，索性打成一片混沌，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收拾停当院子，重新蹒跚着回到台阶处，楚凡依靠柱子坐下，破冰棍就放在腿边。“林飞，到门口来下。我们需要确认一次，事情发展的全过程。你先把前半段说一次。林飞，林飞！”
林飞正在擦自己头上的水，他刚才可是直接砸进浴桶的。“三少不是说，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么？”
林楚凡被他气得翻白眼。
林飞却是说的玩笑话，赶紧听令，描述所谓的前半段，“夜里，我在院子中练习棍法，少爷坐在轮椅赏月。突然，一个自称贺敬学的书生，闯进院子，强推着少爷，硬闯陆青木公子的浴室。在阻拦过程中，我被姓贺的推进屋里。”
楚凡点头，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省略那些对自己不利的细节。
他谋划道，“后面的事情，我来告诉你。你被推得砸进屋里，当场撞晕了过去。姓贺的眼见打开了浴室大门，趁着防御松懈，呼喊来一群狐朋狗友。这群混蛋竟丧心病狂，企图强行冲入屋内，围观公主出浴。被机智果敢的少爷我，当场阻拦，一场大混战。以我身负重伤，全歼恶徒而告终。”
林飞古怪的看着楚凡，看得他不自在。“看什么看，少爷我自有道理！里面那位，是炎国公主，洛青禾，陆青木应该是假名。她的事情，还要看她醒过来之后，究竟想怎么办。记住刚才的话，除了你我二人，谁来问起，都那样说。你，是我打完架之后，亲自唤醒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人逼问，全推到青禾公主身上。”
林飞点点头，见少爷满身是伤，想着要不要包扎。
林楚凡气得伤口更疼了，“你傻啊！如果需要包扎，又何必受伤？”
“啊……”
屋里一声尖叫，接上了之前的叠韵。只是变为独声，却仍不失清越。
林飞赶紧跑进去，楚凡拄着棍子随后跟上。
青禾公主此时正坐在床榻之上，盖着毯子，双手掩面，呜呜哭泣。林飞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上前伸手。楚凡终于走了进来，没有轮椅太不方便，走几步路都拉扯的伤口渗血。
林楚凡也被哭的头痛，“我的公主殿下，能不能稍后再哭？现在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定夺。”
此时，书斋的另一处独立院落内。
一个小厮贼眉鼠眼地汇报，“公子，手下来报。青风居内一片安静，并无人群围堵，也没有争吵哭闹的声音。甚至，院子里一人影都没见到。”
那公子听了，大怒，“姓贺的也是个废物！平时听你们相互吹嘘，什么文采出众，灵力精深。事到临头，还是一样不中用。以后让他不用来了。”
一众随从不敢多言。
再看青风居。
洛青禾语无伦次，“你们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们，我是公主的？你们是不是看到我沐浴了？我要请父王处死你们，呜呜呜……”
说到后来，她只顾着自己哭。
楚凡也头大，想尽量圆这个谎。“你先冷静一下，没人看到你洗澡。是那些，想冲进来看你洗澡的家伙，泄露你身份的。”
林飞的目光，不断来回扫视这两个人，总感觉少爷在撒谎，却没什么证据。
洛青禾泪流不止。“你骗人！我明明记得，林飞在我沐浴的时候，跳进我浴桶里了。我是不是以后就要嫁给他了？呜……”
倒是吓了林飞一跳，这可不行，我不能娶你，更不能被处死。他赶紧用求助的目光，猛看自己的少爷。
楚凡循循善诱，“既然你还记得，林飞砸进屋里的事。那劳烦您老人家，仔细回忆，林飞是为何砸到屋里的？”
公主自己想到的罪人，比别人栽赃的，更有说服力。
洛青禾瘪嘴，“是那个什么何雄？我听到你喊话的时候，就想擦拭穿衣，没想到林飞先冲进来了。”
她委屈的看着林飞，使劲儿瞪了一眼。心想着，这林飞看着也还英俊秀气，只是出身差了些，恐怕父王不会同意。
林楚凡险些岔了气，“我那时候是尊称。来的人，自称叫做贺敬学，如果是真名，应该可以查到的。”
楚凡解释几句，转为安慰。“你也别哭了，看你这么厉害，回忆起罪魁祸首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青禾公主终究小孩心性，听到秘密都顾不上哭，两眼放光盯着林楚凡。
楚凡见鱼儿上了钩，再加一把火。“如果你保证不泄露出去，我就告诉你。”
青禾自然是点头应允。
楚凡一推林飞，“这个秘密，就由林飞，你来告诉公主殿下。我先出去，你们说好再叫我。”
他将其推倒在床上，自己拄着棍子往外走。
青禾公主吓了一跳，不知从哪拔出一柄银色小刀，双手握紧向着林飞。“你们干什么？林胖子你这混球！你死定了！”
林飞也吓了一跳，心里埋怨楚凡冒失，这样做，只会让公主误会更深。
他赶紧退后到墙根，躲开破碎的门口。缓缓解开外衫，露出里面女式肚兜一角。“公主，其实我也是女孩子……”
在青禾迟疑的目光中，林飞慢慢脱去层层外衫，双手抱怀，低着头。
青禾公主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也不顾上担心，光着脚跑下床，走近了变为周羽的林飞。她仔细端详一番，果然是个妹妹。
青禾主动帮林飞捡起衣衫，好奇心还很重。“林楚凡那家伙，原来这么坏！竟然逼迫你扮作书童服侍他。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所以强迫于你。你都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周羽赶紧忽略掉虎狼之词，穿戴好湿透的衣服，恢复林飞的模样。“公主还是尽快将我家少爷唤进来吧。院子里还有许多麻烦。”
得知自己没有失身，洛青禾开朗了许多，和林楚凡一起敲定了善后细节，还想到许多坑人的妙招。
听得主仆二人冷汗涔涔，频频伸出大拇指，为公主叫好。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被请走的苍荷才姗姗归来。
她看到院子里的血迹，破碎的门板，吓的一声惊叫，冲入屋里。却看到一身红裙的青禾公主，正与林飞一起，给楚凡包扎伤口。
青禾哪里会包扎什么伤口，分明是去捅伤口的。疼得楚凡牙都快咬碎，有心劝她罢手，却被她的真诚感动的哑口无言。
青禾公主振振有词，“这都是为了保护我才伤的，我一定要亲自包扎。”
听得林飞抿嘴偷笑，少爷真是自作自受。
苍荷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出了事，赶紧跪下请罪。
青禾却不在意，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机灵。“起来！与我说说，是谁将你留了这么久？走的时候不是说，只选个绣花图样么？”
苍荷不敢起身，只能抬起头。“到了地方才知道，是梁红叶小姐主办的诗会。许多城内的公子、小姐都在场。她们当场比手绢的刺绣针法，叫我过去做个评判。只是忽然起了混乱，整个诗会都戒严，才刚刚消停下来。”
洛青禾使劲儿给楚凡的手臂上，绑出个蝴蝶结。“可真够巧的。给宫里传信。就说，聆风郡主在书斋的住所，遭三十余歹徒围攻，已经被英明神武的陆青木公子率领手下当场击毙。给我请个赏，另外我要全权负责此事。”
苍荷有点儿为难，不敢应声。青禾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你就放心传吧。你从小陪我长大，我自然不会怀疑你。我会帮你作证的，放心吧。”
苍荷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到楚夕回来的时候，小院已经收拾妥当。除了浑身蝴蝶结的林楚凡，和消失的轮椅，并没有任何不同。
就连陆公子都恢复了原样，他担心楚夕得知身份后，不能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的相处，所以决定继续隐瞒身份。
楚凡对此不置可否，你高兴就好，反正对楚夕没害处。
『小胖这是被打劫了么？还好我不用帮他疼，不然今天晚上的书，都白看了。』熊宝不明所以，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楚凡坐在地上遥控。“熊哥，去仓库那边，把新到的肉冷冻一下，保鲜几天，别腐坏了。”
林飞正想办法，把幸存的木轮换到正常的椅子上。
陆公子大手一挥，“别麻烦了，我已经让苍荷去置办，多买几个放在院里。林楚凡离不开轮椅。”
楚夕看他们古怪的样子，读到只言片语也不解馋。“有没有人想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公子自告奋勇，“我，我来，我最喜欢讲故事了。”
他拉扯着楚夕，一起回屋去了。
看她们进屋。楚凡有些不放心，“别弄破轮子了，去看着熊宝，别让它偷吃，那可都是钱啊。”
次日，一道旨意，震荡全城。
国主亲自下旨，勒令焰灵书斋，彻查聆风郡主遇刺一事，弄得人心惶惶。
书斋里，除了从各地、各大门派请来负责授课的导师，就是各家的子弟和服侍的随从。如果刺杀为真，那刺客的身份，就很微妙了。
如果是导师所为，免不了又要一场大震荡；万一是学子所为，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明显是以卵击石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做？
若是真的做了，必定有所筹谋，牵连非小。
各家各户都急着传唤子弟回城，办理个休学之类的登记。等到风波过去，再进修不迟。
书斋已经被王城守备军团团包围，进出都有严查，接回家休学的也被勒令不得离开炽焰城。
而此事的当事人，聆风郡主，正处于突破未遂的复杂情绪之中。
她本来打算例行授课，却被许多导师拦住，一阵嘘寒问暖，弄得她很不自在。
什么？被刺杀？她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高手，敢来刺杀。而且，为什么她被刺杀，这么尖锐的事情，她自己不知道呢？
简单回复了一下众位导师的问候，无梦回到青风居来，问个究竟。
换了新轮椅的楚凡，正志得意满的喝酒吃肉。熊宝也跟着沾光，抱着酒壶，滋溜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修炼。
林楚凡抽空安慰道，“师叔且安心，这次是借助你的名号用一下，事成之后，分你三成。”
这是他与青禾商量好的。
无梦翻了个白眼。“你装病有瘾是吧？这次是谁的手笔，蝴蝶结打的不错。”
她也坐下来，一起吃些肉块，喝点儿酒水。
从屋里冲出一位陆公子，“郡主姐姐，我来，我来说，我最喜欢讲故事的。”
楚夕在后面看着直摇头，你讲故事可比楚凡差远咯。
楚凡趁机将昨夜看到的，凝烛化星，向无梦请教一番。
无梦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你突破了？看着不像啊。那是谁？”
她很疑惑，这院子里还有谁进步这么快。
楚凡扯个谎，“是我做梦，梦到自己即将突破了。”
倒是吓了楚夕一跳。她似乎，又读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书斋方面的反应，也算迅速。很快就派了代表，到青风居协助陆公子办理此案。
雷引大师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脑壳生疼。本以为有聆风郡主接手，他就能自在逍遥去。果然还是想太多。
陆公子的态度很明确，他手里有人证有物证，只要把书斋学子挨个点名，必然无所遁形。
雷引大师却很为难，一旦把这件事儿定性，一来书斋名声有损，二来难逃国主问责。还是想办法哄住这个小祖宗吧。
却不料，这次青禾公主铁了心，不想善了此事。让雷引很是诧异，难道背后有人指点？否则这位，不是最爱玩闹么？送几个小礼物就可以了。
如此僵持了几日。倒是没耽误众人修行。除了楚凡，他的灵力继续用来疗伤，几乎没个进展。
反而是熊宝，不知道冰熊有没有境界划分。它最近感觉，自己对灵力的感知更加敏锐，而且隐约有种如臂使指的灵动。
似乎不必再通过喉咙，就可以模拟结印的过程，将体内稳定的灵力，化为极端的状态释放出来。
最明显的就是，开山掌与山月斩，不仅速度更快，而且范围大了很多。
楚夕作为代言人，前去请教无梦师叔。惹来无梦一阵感慨，这天赋如果放在林楚凡身上，早就可以冲击灵月了。
楚凡感觉丢脸，拿破冰棍捅了捅熊宝。
熊宝伸出指甲，扯了一下蝴蝶结。『如果不是你有伤，我早就揍你了。』
和他们相处久了，青禾也能看懂一些肢体语言。“熊宝你现在就可以揍他，他这人最爱装病，我估计那些伤口早就痊愈了。”
气得楚凡直瞪眼睛。这是玩闹的时候么，我这伤还有大用呢。
经过几天的发酵，事情终于有些眉目。
众多没有接到自己孩子的家族，纷纷联名上告，直言书斋防务错漏，误伤学子性命。
事情被打回书斋，勒令核查，果然都已失踪。
更加巧合的是，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随身物品线索，和陆公子缴获的刺客的证物，严丝合缝，不谋而合。
简直就是翻版的按图索骥。
这些散乱的小家族，更加不能认同这种事情。他们本来还想，利用此事操作一番，为家族多争取几个入学的名额。
如今看来，这是要被栽赃为刺客？那可不行，必须据理力争。各方多番查证，请托关系，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些学子，结伴前去青风居拜访。只是不知为何失踪，而且随身物品被收缴。
肯定是青风居之人起了歹心，而且还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他们已经查清楚了，当时是受一位名为贺敬学的学子邀请，相约去拜访陆青木公子的。互相之间都有人证，许多人去的时候，怕暴露目的，根本没带随从。留下来的都是人证。
而且隐约听闻，当天夜里，林楚凡身受重伤，还连夜采购了许多轮椅。
更有人证实，那几日聆风郡主，根本不在青风居。这几乎可以结案了！
必然是双方发生了冲突，只是不知，对方有几人参与，只有一个林楚凡，是不可能留下这么多人的。
而且许多失踪学子都有灵力在身，听说林楚凡还在预灵班，倒是有只冰熊还算厉害。
如今只有当面对质，才能辩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