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血债血偿
当他再次醒来时，眼前又是一片不同的天地。
他独自站在一个街道上，街面上的建筑全部十分怪异，和帝国的西式建筑为同一个风格，但大小却接近其两倍，一层楼高的门框，半米高的台阶。
前面一户人家的门洞中走出一个庞大的“人”，或说是一个像是“人”的东西。近三米的身高，金黄色的皮肤，白色的须发，像是金色巨人。
姬羽黑想起这副形态，在血肉之神使者的身上见到过，虽说着装也和帝国只有贵族和督军才能着的西式服装很像，却令人感到不寒而笑，令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但那巨人似乎没有看到他，且光径直地从他身躯中穿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全身是半透明状态，没有了实质。
又是幻境吗。
巨人径直向他走来，他急忙闪到一边，才发觉自己刚才站在一片栅栏前。一圈栅栏围着一块泥泞的土地，栅栏的一角胡乱躺着些猪豕一样的东西。
巨人的大手中提着一个铁桶，走到栅栏前，用含糊的语言吆喝了一声，就顺手从桶出掏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丢在泥地上。
“猪豕”们蠕动了，却令姬羽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汗毛直立。
那不是什么猪豕，而是被圈养起来的一个又一个赤裸的人，和他一样肤色，发色，身材的同类，却像是畜牲一样。
“牲口”们看见那块半泥半血的血，眼神中只有灼热的疯狂，
“它们”像猪一样叫着，连滚带爬相互挤着冲向那块肉。一块手臂大小的肉，在“牲口”们连带争斗的抢夺中立马被啃食殆尽，一群浑身是泥又赤裸着的男女匍伏在地上望着那个巨人，像野狗一样。
姬羽黑只感到无尽的恶心，他见过无数死状各异的尸体，但都不及活着却丧失人性的人那样令人作呕。
巨人却似乎很满足，他从桶中又抓出几块肉，随意地丢向空中，于是栅栏内又开始重演令人作呕的哑剧。有两个“人”居然还溜到巨人面前，双手搭在栅栏上，像乞食的狗一般，却被一脚踹出老远。
如是几番下来，泥地上散遍了各种没被吃干净的骨头，其中一颗较大的不知何时滚到了姬羽黑脚边。他正在思考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睁开眼仅扫视了一下，就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有什么动物能有这种厚度和大小的肩胛骨，除非是上肢异常灵活和发达，像人一样。而这块骨头对于魔人来说又太小了。他辨认着旁边的几块骨骸：半截盆骨、胫骨，膝盖骨。
姬羽黑全身发凉，倒退两步用双手捂住嘴，他的头脑正在轰响着告诉他一个恶心的事实：
这是人的骨肉，属于十五岁到十七岁的少女，骨头的断面上分别是斩切的痕迹！
“你这混账！”
“屈神之威”无意识地被他猛烈释放，他瞬间跳向巨人头顶，一剑砍向它的后颈，但剑刃从它身体中虚无地穿过，他翻身落地，巨人分毫未动。这是幻境，他什么也做不了。
巨人没有受影响，继续从桶中抓出来一个球状的什么东西，一头缠着密匝的黑色长丝状物，遍布着丝缕血迹。他立即辨认出来了，那就是尸骸的主人——的头颅。
姬羽黑无力地闭上眼跪倒在地，开始干呕。
头颅在空中滚了半圈，重重砸在地上。在家豕们扑向它之前，姬羽黑清楚地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从“人群”中发出的真正痛彻心扉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赤裸的少年疯了一般冲撞着扯开人群，死命挤开了所有人，他散乱的长发下是扭曲而狰狞的面孔，混杂着极度的愤怒与悲伤，人们被他冲得东倒西歪。
他扑到人群中一把抢过女孩的头颅，将其抱在胸前。
来自同类的殴打倾泻在他身上，他蜷曲着身子护住头颅，面容己经扭曲到几乎不能称作是人，血与泪从他瞪圆的眼眶中涌出，暴怒的呜咽从他牙缝中挤出。
姬羽黑震憾了，他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像木偶一般。
巨人像是愤怒了起来，他丢开水桶，从腰间解下一圈鞭状物，随着一次挥舞，一条血痕在少年身上爆开来。“牲口”们都畏惧地缩到栅栏角落里。少年仍旧躺在原地保护着骇人的头颅，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无视。
巨人暴怒了，扯直鞭子狠命抽打起来，一鞭接着一鞭。少年的哀嚎声停止了，空气中只剩下鞭子破开空气以及抽打到目标时的声音。
少年无视了痛苦，缓缓抬起了头，朝向巨人，狼狈不堪的面容上却露出刀锋般的眼神，那种眼神没有人会喜欢，它迸发着无疆的恨意和杀欲，在与其逼视时，似乎能感到被怒火灼烤的滋味，令人心生恐惧。
巨人立刻再次扬起了长鞭，怒骂着全力抽向那个少年。
姬羽黑不由自主地想上前阻止，可突然，世界变了。
全世界，土地，房屋，天空，人全被笼上一层血红色。世界充斥着猩红。时间静止了，停在鞭子即将接触到少年的前一刻，巨人的表情和“牲口”们就那样凝固着，像哑剧一般定格了。
一片猩红突然从土地里涌出，是血水，越涨越高，似要淹没世界。姬羽黑看到前方血水中一个隆起的巨大人影，恐惧感达到了极点。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真正恐惧的东西。
血肉之神的使者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径直走向了少年。姬羽黑发觉自己身上并没有沾染上血污，他明白了，使者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那位少年的。
使者褪去了身上的血污，也是金色皮肤和白发，体态特征和那名执鞭巨人一样。
他拨开了鞭子，俯下身抓起少年的长发，扯着黑发，使少年面向自己。
少年仍旧处于癫狂的状态，杀意没有衰退半分。
“看来就是你了……野狄。”使者低沉地笑着，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少年的表情。少年没有被定住，他喘着粗气，死死盯住面前这个巨人。
使者瞥了一眼边上的巨人，伸手抚去少年脸庞上的血迹，用人族语说：
“眼神不错，只可惜没法用来杀人。”
少年动了动牙齿，一个含糊不清的字从口腔中发出。
“你在说什么？你是想杀了他？”使者手指向巨人。
“杀了你们……”少年用沙哑又低沉的嗓音说：“杀光你们……我要亲手杀光你们”
使者发出一连串狂笑，他把右手伸向少年，说：
“想报仇？我帮你。来，跟我一起，把他们全部屠尽，不留活口。”
姬羽黑瞬间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他向少年吼道：
“别听他的！别相信他！”
但是少年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住了金色的大手。
瞬间，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持鞭的巨人的躯体突然炸开，变成一大团浓郁的血雾，只留下还在空中的衣裳。同时，栏内的“牲口”们也一并炸开，还有后方的街面上，房屋的窗户后，到处弥漫着血雾，整个世界都是血色。
使者放肆地大笑着，发出了这个无声天地间唯一的回响。
姬羽黑眼前的画面再次定格，使者和少年都停在了那一瞬。
血水在他身后发出声响，姬羽黑回头看去，一个身着素袍的少年正涉水向他走来，明确无误地看着他。
看到那人的样貌，姬羽黑又回身看看血泊中的少年，二者居然一模一样。那个少年正从另一个方向朝他走来。
“你是谁？”姬羽黑左手放在了巡天剑的柄上。
“我叫凉。”少年停下脚步，全身又发出耀眼的紫光，随后黯淡下去。
光消失后，梁崇道的脸出现在姬羽黑面前。
“你也可以叫我梁崇道，或者杨煜。”梁崇道说：“七百年来我换过无数个名字，无数副身躯。我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