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徒生异变
灵觉异动。
体脉内二极合一的异禀真气伺机而动,自然而然坚壁清野,化作透脉而行的护体气极,将企图试探的气极力量拒之门外。
萧晓风不由自主吃了一惊。
气极本能自主的能力,令他惊骇不已,仿佛被琴文贤袭击后,灵异气机已把握到如何避免攻击的能力。
萧晓风暗忖:“难道这是先天之道的征兆……”
易先生的震骇更大。
他素来持之自傲——经数十年苦修,源于道宗的“紫微真气”,竟被少年的气极力量阻隔在外,无法逾越丝毫。
甚至,当“紫微真气”触及对方护体气极时,一种反窥探的感应油然而生,尽管气机接触的相对性,决定了窥察他人同时,也会被对方探查,但令易先生惊惑不解的是——
面对少年的气机反察,他一向赖以自保的护体真元,仿佛遭遇天敌克伐,竟显出无能为力的征状。
易先生暗自寻思:“若在缠斗中,一旦遭此种真气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他记起正邪二道七大宗师中,有一位以专破内家真气的“三元气劲”享誉盛名的绝品高手。
易先生暗忖:“难道,此子与‘白莲尊主’徐鸿儒有渊源吗?却又为何,慧空大师会嘱托我看护他呢?”
此时,芊芊扯了扯父亲衣角,道:“爹,他的武功好生厉害!我刚才明明用封穴法制住了他,谁知眨眼功夫,他竟没事了一样!”
易先生抬手打断芊芊说话,重新注视眼前这位少年,此子昨日遭受“皖南双虎”欺凌却无力反抗,今时却被慧空大师叹为天赋异禀。
易先生问道:“平常在书院见你,怎么也想不到,你武道修为如此精湛!不知你师承何人?竟能修成此等奇功异法?”
萧晓风不敢怠慢,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唯独隐瞒了他与母亲的身份、以及麟纹古玉的秘密,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他不想将易先生牵连进去。
这番破天荒的奇异际遇,直听得易先生父女二人瞠目结舌。
易先生叹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难怪慧空大师嘱我好生照看你,原来你便是传说中的‘宿命契缘者’!”
萧晓风一怔,道:“我也不知何谓宿命契缘,只是觉得没有当面向慧空大师致谢,感到心中愧疚难安!”
易先生劝慰道:“救你之事,纯属因缘际会,慧空大师乃佛门高僧,他必定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将谢意拘于形式呢?记得大师训示,果真付诸于为人行事,便已足够!”
萧晓风心领神会道:“先生教训的是!”
芊芊听得半懂不懂,忍不住问道:“照你这么说,现在还无法自如操控本元真气吗?”
萧晓风答道:“正是如此!”
芊芊觉得奇怪,反问道:“那你为何又能自行解开我的封穴呢?”
萧晓风苦笑摇头,道:“不知为什么,当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不免奇怪为何会这样,于是想一探究竟,结果真气循行,便解了困境。”
易先生若有所思道:“可惜,你本元真气过于怪异,我等外人不知所以,无法教导适合你的驭气法门。所以,一切唯有靠你自己修行体悟!”
萧晓风掩不住失望,道:“晓风定会努力!”
易先生沉思片刻,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妨早些回去。明日酉时可来此地,易某将一些气脉常理、以及些许修悟所得教导予你,希望有助你自我修持!”
萧晓风大喜过望,躬身施礼道:“谢过先生指点之恩!”
易先生道:“无须多礼!这是你我的缘份。快些回去吧,别累母亲太过担心了!”
想到母亲,萧晓风归心似箭,躬身对易先生再施一礼,道:“晓风告辞了!”
萧晓风又朝芊芊礼貌颌首,示意作别,匆匆循下山路径急奔而去。
易先生驻足崖前,回首远望,注目天地苍茫一片的黄昏寂寥,想到二位少年风华正茂,心中涌起年华逝去的宛叹,长叹一息。
芊芊目送萧晓风身影远去,回头望到父亲深邃双眸的无言落寞,怔住了。
“芊芊,我们也回吧!”
易先生目光回复沉静,领步前行。
芊芊依言跟随,父女俩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渐渐远去。
空荡荡的孤崖,只剩冷清依然的一滩乱石。
夜幕初上,萧晓风匆忙赶回家中。
还未进门,萧晓风透过石泥篱笆,望着尚未掌灯的屋子,不由停住脚步。
母亲显然不在家。
萧晓风自忖:“难道见我未归,去书院寻我么?”
推门而入,萧晓风穿过庭院,径直入屋。
点亮油灯,桌上用碗扣起来的菜碟,下面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娟秀字迹。
“晓风,饭菜已备好!我因事外出,酉时方归——碧姨。”
“酉时方归?”
萧晓风摸了摸凉透的碗碟,这是母亲做的中饭,但现在已至戌时,母亲却仍未归。
想起母亲前日遇到险况,以及所受伤势,萧晓风一阵心乱如麻。
再次凝视便笺,当萧晓风看到母亲落款,愧疚自责更是犹如决堤之水。
自从他和碧姨逃离京城,便一直以母子相称避人耳目。
尽管在他心中,碧姨已经代替母亲的位置,但碧姨始终未以母亲称呼自居,只是一如既往关爱照顾他。
想到这里,萧晓风忧急攻心,哪还有心思理会饥肠辘辘的身体,一个箭步直冲出门,循路朝镇里跑去,希望可以向人打听母亲的行踪。
夜色笼罩下,九华山下。
青阳镇一片沉寂。
星星点点的民居灯火,交错散布相互辉映,显得格外宁静而安详。
天已入黑,镇里店铺早已打烊关门,灯火通明的只有赌坊、青楼和客栈。
冷清街道上,还有几家小摊支起微弱灯火,热情招呼着熟人买卖。
路上三三两两的,尽是晚归的匆忙路人和闲散的酒徒、赌徒……
初夏夜的天际,时有时无洒落着雨丝,更添一丝凉意。
萧晓风围着镇子转了一圈,向几户母亲常去干活的人家打听,均回复好些天没见母亲了。
他更觉惊疑,母亲除今晨因身体伤势,不曾外出,前几日都是一大早便出门。
母亲如果不来镇里揽活,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她的伤势?母亲隐瞒了什么?
萧晓风脑子充满疑问,忧虑更明显,焦急忙乱,却又一点办法没有,唯有在镇中大街上来回乱窜,竟丝毫未留意前方路人。
此时,前方街道。
三位中年男子谈笑风生,正闲庭漫步,悠然行来。
眼看萧晓风如无头苍蝇,即将撞上三人中身穿深色儒服的中年文士。
诡异景况发生了。
中年文士的儒服无风自翩,未见其人身体有丝毫异动,身形已向后掠退数尺之外。
恍若鬼魅的诡秘身法,连身侧二位知其底细的同道中人也为之一惊。
柔和劲风卷起气劲浸扰。
灵觉发动。
对方偏于至阴极向的气劲禀性,竟隐蕴精纯至深的气极修养。气劲主人在武道修为上,竟不在易先生之下。
抬头一看,萧晓风震惊更甚。
两旁街铺透出的灯影映照下,修为达至上品高手级数的儒服文士,与另一位商贾打扮、笑意盈然的圆脸男子,萧晓风并不认识。
唯独另一位素白华服的佩剑男子,萧晓风明辨无误,正是昨日禅会上为难易先生的“素手”阴炫。
萧晓风惊而不乱,装作惊恐模样,不迭点头哈腰,赔礼道:“小的眼瞎,对不起,对不起……”
三人身形一动不动,精芒闪现的眼睛齐齐紧盯萧晓风,窥探的气极力量悄然而发。
萧晓风暗暗叫糟,只因他的真气,经过 “摩诃般若”洗炼之后,已经彻底释放,且不受管制,不似从前般隐而不显、查而不觉。
如若被三人查出根底,误会他有所企图,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萧晓风额间手心沁出冷汗。
“你个小鬼头,死哪里去了……散了课也不早些回来,害得老娘去书院找你……夫子却说你已经逃了一下午课……”
此刻,只听一阵地道皖南方言夹杂啐骂声,合着因奔跑呼吸淆乱的喘息声,由远及近,从三人身后不远处传来。
阴炫三人愕然后望。
原来是一位身上油渍遍布、头发略显蓬乱,手中还持着一把竹枝扫帚的中年妇人。
妇人径直穿过三人,操起扫帚对萧晓风扑头盖面抽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喃喃念叨。
“你说,是不是也学你那不争气的死鬼老爹,偷了家里钱跑到赌坊鬼混去了……这么大了还不长进……看老娘不打死你……”
扑鼻而至的浓浓猪圈臭味,从妇人身上散发出来,将阴炫三人熏得退到一旁,捂住口鼻,静静观看。
来人声音,尽管用的是皖南方言,萧晓风仍听得出来——
这是母亲的声音。
当竹条抽打在身上,扯皮带肉的痛楚阵阵袭卷过来,他看到母亲无比紧张而关切的脸,也看到母亲含泪抽打,一下又一下,却比自己挨打还要难受的心痛眼神。
“娘……”
萧晓风哽咽着低唤一声,欣喜与自责相互交集,一把缠住母亲狠力抽打却又颤抖的手,泪水再也止不住,翻涌而出。
“娘……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娘……”
碧婉如看着萧晓风臂上条条伤痕,与他见到自己欣喜落泪的神情,不由自主停住了抽打。
她想起,自从那场惊天变故,他改变皇族心性后,一直孝顺懂事,与她相依为命。尽管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他从未有过不满和埋怨。
这些年来,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个打骂他的理由。想不到为了在邪道高手面前掩饰身份,竟被她打成这样。
碧婉如禁不住悲从心里,泪水潸然而下。
她扶起萧晓风,用身体挡住阴炫等人视线,拭去他眼角泪痕,大声训斥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赌坊了……”
阴炫三人退至不远处一家面摊上,三人各自叫了碗面,大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