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居心叵测
碧婉如传音道：“趁他们疑心已去，我们也过去吃面，到时我将真气渡入你体脉，你探听一下他们之间说些什么。”
萧晓风想告知母亲关于真气的事，却又不懂运用真气传音，只能点头道：“娘，我饿了一个下午，不如去吃碗面吧！”
碧婉如念叨几句气话，拉起萧晓风走到面摊凉棚下，朝老迈的面摊老板道：“老六哥，麻烦给我儿子下碗面！”
萧晓风关切问道：“娘，你还没吃吧！”不等母亲答话，向面摊老板道，“杨六伯，麻烦您也给我娘下碗面！”
面摊老板杨老六一边下面，一边劝慰道：“柳凤嫂，一些小事说说就行了，你刚才打得也太重手了些，其实，我看你们家晓风，还是蛮孝顺的嘛。”
碧婉如似模似样又大声念叨起来，见阴炫三人皱眉盯她一眼，便假装害怕的样子不再说话，带萧晓风拣了一处稍远位置坐下来。
甫一落座，碧婉如假意拉着萧晓风继续训斥，暗地里将真气注入萧晓风体脉。
一切正如萧晓风的猜测，母亲的真气过渡，如同易先生的试探，被他的护体气极强行挡在体脉外，根本无法逾越丝毫。
碧婉如的震惊无以复加。
碧婉如震惊的原因，并不是晓风真气的变化，而是那道将她真气完全拒之门外、不容许丝毫侵犯的护体气极力量。
它非比寻常的超卓强韧、以及禀性极向，令碧婉如想到一位武道宗师级人物。
那一位倍受万众景仰、她曾经待之如父的领袖人物；那一位随口一句话带给亲生女儿无比悲凄命运的非凡人物；那一位甚至对外孙身蕴奇伤也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的不世人物！
萧晓风不晓得母亲此时思绪纷乱，还以为母亲的震惊，纯粹因为他的护体气极，于是一语双关道：
“娘，这干什么都讲究个运道嘛，象今天我刚下场的时候，就碰到一个赌术高手，跟他下了几把，还真赚了不少……”
碧婉如回过神来，又开始数落念叨，边说边用眼神示意他留意阴炫三人的动静。
萧晓风装作低头静听母亲训斥，暗里以眼角余光和双耳听力，隔了一个对桌，开始窥探阴炫等人的举动。
说来也怪，当萧晓风心神集于一念，本元真气便自行循行体脉，有意无意之间，灵觉感应应运而生。
阴炫等人各自运行真气，由内而外催发气劲，所形成的强劲气极，一一呈现于萧晓风的感应当中。
果然如同母亲所料，表面看来，阴炫三人聊些无关痛痒的话。实际上，三人正通过聚音成线进行密谈。
萧晓风不知三人底细，但碧婉如却清楚得很，身后三位乃位列“邪门九大上品高手”的“风儒”杜墨、“素手”阴炫与“胖屠”孙金。
萧晓风的心念完全集中在三人相互间的气极共振上，三人同时以某种异乎寻常的节奏和规律，催动气极循环。
这令萧晓风想起禅会上，阴炫提按腰间佩剑的手，一下一下扣击剑柄的异常节律，当时他的感受，是徒生心烦意乱。
与之恰恰相反的，是慧空大师掌中念珠拨动的节律，总予人一种心宁神定的感念。
萧晓风终于明白，这些节奏规律统统皆是蓄意而为。乃是上品级别的武道高手，凭自身修为施展不同规律的气极力量，迷惑打乱他人的感知感应。
萧晓风正寻思此中奥妙，灵觉应念而动，匪夷所思的共振反射，将三人的气极节律探得一清二楚。
顿时，三人间聚气成音的话语，一句一句，清晰非常，落入耳际。
萧晓风如同置身一个封闭空间，耳际感应到三人各自语声震荡。
一个喉音很重的声音正在发牢骚：“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什么都没有，来了好些日子，快憋出鸟来了！”
萧晓风猜想说话的人，该是笑面圆脸的商贾男子，因为三人当中，似乎只有他的外形及举止显得轻浮不实。
阴炫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甘心的气忿，道：“想不到，这青阳镇还真是卧虎藏龙，你们猜昨日大藏禅院论道会上，我遇到谁了？”
圆脸家伙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道：“我叫你别去，你偏不信，活该你吃瘪！真是将咱们邪门上品高手的脸面丧尽了！”
阴炫不理会圆脸男子的冷嘲热讽，仿佛有意说给儒服文士听，道：“我料定，杜墨兄肯定有兴趣想知道此人是谁？”
冷冰冰的嘶哑嗓音道：“此人是谁，关杜某何事？阴炫，有兴致去见识并不是坏事，但切莫忘了，我等今趟皖南之行的目的！”
萧晓风揣摩三人语气，觉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出于某种共同目的才聚在一起共事。
不多时，杨老六将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寒暄二句便走开了。
碧婉如将筷子塞进萧晓风手中，小心提醒道：“快些吃，吃完就回家！”
萧晓风回过神，闻着油香阵阵的汤面，醒觉早已饥肠辘辘，于是提筷便吃，吃相自是不敢恭维，碧婉如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萧晓风一边吃一边继续探听。
阴炫冷哼道：“别拿姓魏的压我，若不是他手里有我‘阴识宗’另半卷《寒魄经录》，老子才懒得搭理他。其实你们还不是一样有求于他，否则以‘风儒’和‘胖屠’的名号，以及今时今日在邪门六道的身份，岂肯俯首听命于他？”
“胖屠”孙金干咳两声，打断阴炫的尖酸刻薄，支开话题道：“老杜，你探查了好些天，究竟怎么样？”
“风儒”杜墨不答话，反问阴炫道：“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姓什么？”
阴炫料定他必有此问，嗤之以鼻道：“算了吧，杜墨兄！你即便知道是他，又能如何？还不是跟十二年前一样，你敢杀他？或是有能力杀死他吗？”
杜墨被激得妒火冲天，一反肃然神态，横眉一展，拍案而起，狠声道：“倘若再见他易昆仑，即便当着‘圣母’老人家的面，我杜墨也誓要将他毙于掌下！”
杜墨蕴化强势气劲的话语，将杨老六吓得龟缩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碧婉如也佯装受到惊吓，拉着萧晓风躲在桌下，不敢动弹。
碧婉如虽然并未听到三人对话，但将近几个时辰的潜踪跟随，和多年警觉经验告诉她，这些邪门上品高手的出现，理应与她们母子，或与麟纹古玉有关。
她不敢轻举妄动，即使她没有受伤，身手也绝非任何一位的对手，何况现在还带着晓风，容不得她有半点失误。
此刻，萧晓风完全沉浸在灵觉感应中。
当萧晓风从杜墨口中听到易先生的名字，敏锐感应到此人气极力量，他禁不住想探知，杜墨的修为与易先生究竟孰强孰弱。
此念一出，灵觉立时萌生回应，明辨三人劲气强弱，感应出杜墨异于另二人的强绝气劲，顺藤摸瓜，凝神专注其上。
阴炫真气至阴至纯，“胖屠”孙金真气则偏向阳刚之流，其中“风儒”杜墨的本元真气最为强悍。
杜墨真元禀性趋于阴寒，虽不及阴炫般纯阴至寒，但经过一种迥异常理的经脉运转规律，产生的气极力量绝对在前二者之上。
正当萧晓风回味灵异，颇感愉悦惬意时，全然不知灵觉已由无声无息的共振融入，转成心有所动的刺探，大祸临头。
“谁？”
杜墨一声大喝，眼中精芒劲射，真元气机逆流倒置，独门气道秘法应运而生，企图将浸体气极牢牢锁住，以便掌握窥探者的藏身位置。
杜墨失望了。
他不停环顾面摊四周，掩饰不住内心某种想法的震惊，双眼闪烁慌张不安的神色。
浸体气极从容遁逝，丝毫不受他独门 “乾坤七弦逆”之法的强行锁制。
须知此法，乃邪门六道之“还源道”用以气脉专修的绝传之密，尤以封气锁脉之验效如神，傲视诸门同道。
一晃即逝的气劲交接，浸体气极的禀性极向，正是令杜墨此刻心惊难安的原因所在。
因他知道——能糅阴阳二极于一体、不受任何极向真元浸扰、专破各派护体气极的超卓真气，普天下仅只一人拥有！
今趟皖南之行，最忌讳的便是遇见此人！
孙金惊见杜墨举止失常，好奇问道：“老杜，怎么了？”
阴炫亦不明就里望向杜墨。
杜墨沉声问道：“孙金，你确定姓魏的没有提到，那白莲妖人会来此地？”
此言一出，孙金、阴炫与碧婉如母子皆是心头一震。
前二者心中有鬼，自是惊恐。
碧婉如自从得知“白莲尊主”徐鸿儒出现，便知自身行藏已露，不论结局如何，她避无可避。此刻体会与晓风的母子温情，乍闻其名，思及往后命途，难免心惊后怕。
再则，碧婉如听到杜墨提及“姓魏的”，心下明朗，三位邪门高手正是魏贼爪牙，是为麟纹古玉而来。她心中更感慌张，毕竟她们母子现在距离这些凶神恶煞太近，任何疏忽都将导致难以估算的恶果。
孙金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站起身左顾右盼，不时掏出绢巾，擦拭额间虚汗，道：“魏公不曾提到此事，老杜，别是你弄错了吧！徐尊主万金之躯，何等尊贵！怎会驾临如此偏隅之地……”
阴炫心思慎密，暗忖：“杜墨居心叵测，企图以言语激出暗藏高手，若真是白莲尊主徐鸿儒，迫于无奈，必然合三人之功，拼力一战，虽难有胜算，却足保逃遁无碍。但三人中功力偏弱者，难免被其三元气劲所伤，即使日后复原，经脉也难保留下痼疾……如此一来，既令现时被动为主动，事逢万一又可排除异己，果真是一举两得的妙招！”
阴炫冷哼一声，端坐如常道：“杜墨兄自欺欺人的算盘，打得未免太响，比之‘金掌柜’钱商也不遑多让！却也不想想，徐鸿儒乃何等人物，即使屈尊至此，难道还会自贬身份，龟缩一旁做偷摸窥探之事么？”
杜墨见心机被阴炫识穿，仍然不动声色警戒四周，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杜某人危言耸听？我料定此人若非徐鸿儒，也必是他嫡传弟子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