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助攻不好当(一)
过了鲤鱼村,再行十里遇城镇一座。洛思娴翻了翻包裹,两眼一亮,不知是哪个贴心小天使往她包裹里塞了一堆灵玉。
天色将黑,城镇在前,四人暂且落脚,终于暂止颠沛流离的日子。
来到一处客栈,洛思娴率先开了两间房。她和小妹一间,冼知初自己一间。
至于裴云……她嗤笑一声,目光冷冽。
榴莲之仇不共戴天,就让他自己付自己的钱吧!
裴云也不恼,榴莲确实香,他怎么看都不亏。
倏地,他回忆起了洛思娴在他怀里时的目光,温柔绻缱,仿佛吃错了药,总让他觉得背后发毛……
完美分配好房间后,四人归屋,各自拾掇自己的东西。
直至夜深人静时,冼知初查探周围无疑,这才挥袖给自己布了结界,然后盘腿在床,取出还未吸收的鲤鱼仙内丹。
他抬手捏诀,面色沉静,感受内丹中的灵力不住朝自己涌来,汹涌澎湃。最终在他缓慢又细腻的引导下沉寂于识海,恢复清明。
浑身似重塑般轻盈,少年缓缓抬眸,隐有细碎金光。他看向窗外,此刻天色朦胧,朝露已生,天际处升起朝霞,已至辰时。
与此同时,洛月遥来到门外,轻轻扣门:“冼知初,你醒了吗?一起吃朝食呀。”
自离开鲤鱼村后,她对这位炮灰男n号甚是关注,美其名曰为同类关照,毕竟他也救过自己,自己对他多些关照也是应该的。
她依旧记得,彼时的自己意识混沌,能看见的只有黑暗中朦胧的侧颜。
那股萦绕鼻尖的清香,至今难忘。
他一步步地带她走出黑暗,带她赴向光明。
冼知初听门外是洛月遥,简单收拾了下,同她一齐去吃朝食。
洛思娴早在桌边等着了,将重伤在身未愈的裴云隔离开外,留他一人尴尬地坐在不远处桌子上。见冼知初来了,她笑着打招呼,替二人拉了凳子。
这么一看,旁侧单独吃饭的裴云甚是可怜。
他的伤好像还没好吧?被鲤鱼仙打出的伤哪儿有那么容易好的……洛月遥到底还是和裴云打了招呼,见阿姐瞪了自己一眼,默默埋首吃饭。
朝食很简单,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撒点小虾米、紫菜香菜,再倒点香油,甚是美味。
洛思娴吃得津津有味,一碗不足,又叫了第二碗,吃得直吧唧嘴。
裴云吃饭向来慢条斯理,往日也习惯了洛思娴吧唧嘴的性子。如今不知为何,一点也听不得。他忍了又忍,终于憋不住了。
“大喇叭你再吧唧嘴,我给你嘴缝上!”
心底那股烦闷寻得宣泄口,他喘了几下,这才晓得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
他有些日子没跟她讨债了,如今不就是抢了个榴莲吗?以后给她补回来还不成吗?至于一直这么埋汰自己吗!
裴云表示心里苦,很委屈。
但洛思娴丝毫不在意他的“榴莲行为”,她不是真为榴莲生气,只不过觉得当时的自己跟傻x一样,竟生了那么多旖旎的心思。
反观这位,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榴莲。
洛思娴下定决心,她要断情绝爱,不问红尘。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听裴云因她吧唧嘴生气,她也不恼,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朝他露出了传说中三分薄凉三分讥笑三分漫不经心外加一分邪魅的笑容。
她就是不理他,她要让他知道她洛思娴也是有脾气的!
裴云:……
他默默起身,灰头土脸地回了房间。
裴云一走,洛思娴才恢复正常,揉着自己笑得僵硬的腮帮子,也不吧唧嘴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底是赢了啊!
洛月遥表示无奈,照这剧情发展,男女主见面都要成仇家了,啥时候能在一起啊?
突然,旁侧冼知初起身,有气无力道:“我有点不适,先回去了。”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已先行离桌,脚步虚浮。
洛思娴看向洛月遥:“知初脸色不大好,他怎么了?”
“难道是脚底的伤口感染了?”洛月遥当即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冼知初甫一进门,整个人再也坚持不住了,直直朝床面倒去。
他额头覆着豆大汗珠,浑身发烫,如火焚身。
属于鲤鱼仙的那股灵力在体内四窜,就是不肯乖乖顺服。毕竟百年得道成仙,他才刚吸收,难以压制也是正常。
只是不知症状要持续多久,他要多久才能彻底将这股力量纳为己用。
他意识混沌,浑身有气无力,想要起身却只得半躺着,连念诀运转都做不到了。
洛月遥来到门外,敲了敲门:“冼知初,你怎么了?”
半晌,无人回应。洛月遥蹙眉,察觉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冒犯了。”
她推门而入,这才看到冼知初瘫在床上的狼狈模样。
少年额处乌丝被汗水打湿,贴着脸颊,一双眼紧闭,咬着后牙槽,似承受了莫大的痛楚,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正蜷缩着发抖。
洛月遥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攥住了,压抑得她难以呼吸。
体内灵力四窜,一股又一股汹涌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内丹。冼知初并不知洛月遥在屋内,他拾起最后一丝意识,准备摘下脖颈处的鳞片项链。
那是他的禁锢,也是他的保护伞。
一步错,或将走火入魔,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颤抖着手拽上项链,正欲一股劲将其拽下,突然,冰凉的触感搭在他的额处。
凉丝丝的,很舒服。
体内燥热稍减,那股凉意好似漂泊人最后的一根稻草,冼知初想顺着这股凉意汲取更多。
于是,他抬手,覆上,终于抓住了那股“凉意”。
他怕她跑,用了力。
察觉自己终于将“凉意”彻底掌握后,这才安心。
却疼得洛月遥龇牙咧嘴。她想抽回手,被他死死攥着按在脑门上,很难堪。
冼知初手很大,也很热,手指修长,轻易便能将她的手包裹其中。
霎时间,洛月遥心如擂鼓,憋红了脸。不仅是因为被男子攥着手,还因为别的什么。
她再次试着抽回手,依旧于事无补,反而被攥得更紧了,只得尽力平静道:“冼知初,你头很热,许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抓药,你先放开我。”
现在都如此糊涂了,再不喝药,怕以后成个傻子了,还怎么跟她一起当炮灰啊?
作为同事,她真的很担心他。
洛月遥搭上另一只手,将冼知初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终于,这只被攥的惨白的手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被拯救回来了。
与此同时,冼知初失去意识,彻底昏迷。
折腾许久的小兽终于安静下来,洛月遥不再耽搁,替他掖好被角后忙不迭跑出去,赴向药铺。
一路上,她心底挣扎不停,满脑子都是才刚冼知初脸色惨白的模样。
她见过他嬉笑着吓唬自己的模样,也见过他在石头上坐着失落的模样。难过的事都是自己一人扛着,他不爱跟别人倾诉,反倒总爱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是告诫世人,没有任何事情能击垮他。
这样意气风发的他,竟然露出那般脆弱的模样。
洛月遥心底一疼,宛若针扎,终于鼓起勇气唤着识海里的系统。
“系统,你在吗?”
【宿主,有事?】
系统虽是发布任务的旁观者,但随叫随到这点倒是很人性化。
洛月遥步子有些慢了,她深吸口气,声音略颤:“能不能把冼知初留下来?”
或者说,让冼知初活下来。
刹那间,身侧人潮似乎静止了。
她又看到他背着她走出废墟的影子,脸庞是那般刚毅,完全不同现下的病态惨白。
一步,一步,在黑暗中走出一条路来。
他背着她,尽管脚底受伤,步子竟没有半丝不稳。
他向来意气风发,断不该是现下这副模样——脸色毫无血色,蜷缩似虾,紧紧咬牙忍受着什么。
洛月遥鼻尖一酸,有些难受。
系统语气有些好笑:【宿主,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
【你的任务是保护女主洛思娴,其余闲杂人等,与你无干。】
【只有洛思娴活着,这个世界才会走上正轨。她是气运之女,是所有人都能死她却不能死的存在。】
“我知道我是为保护气运之女而生,但冼知初是无辜的。他的存在、消逝对女主都构不成任何威胁,为什么不能留下他?”
洛月遥停下脚步,开始与系统对峙。
“就因为我们是炮灰,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就活该承受这一切?”
“炮灰也是一条命,他们也想活着。”
但系统是什么?是发布任务者,是冷眼旁观者,它只知道让宿主执行命令,生不起任何共情。
【洛月遥,你想不想活了?】
洛月遥眼眶一红,听着冰冷的系统音,知道自己再次败了。
逆反系统,甚至打算与之对抗,谁能做到?
可她真的舍不得冼知初,一想到冼知初的下场不比自己好,她就觉得心脏那儿一空,冷得漏风。
系统等她想清楚,再次补充道:
【没了你,会有下一个宿主代你完成任务。】
【这次我只当你糊涂错言,万不可有下次。】
这就是炮灰,不被任何人记起。
可,可万一还能有转机呢?系统若真能一手遮天,又为何要派人来保护女主?
所谓宿命,不过是听天由命。若她不信,就代表一切都不会按原轨迹进行。
冼知初可能会离开他们,却不一定会死。
洛月遥吸了吸鼻子,不再耽搁,赶紧朝药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