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助攻不好当(二)
客栈内,冼知初有了气力,开始与体内乱窜的灵力进行斗争。
他怕裴云等人发现异样,也没摘了压抑修为的项链,直接捏诀调息,以当下修为开始吞噬不听话的灵力。
终于,在他的不懈下,那股灵力融于内丹,彻底被征服了。
浑身上下似脱胎换骨,他感受着体内污垢皆除,热气渐退,这才睁开眼眸,死里逃生般吐了口气。
此时,洛月遥端药进了来。她看着盘腿正坐的冼知初,正好冼知初也在看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
洛月遥有些不可思议,她怎么感觉冼知初好像没什么事了?之前在床上脸色惨白,甚至攥她手不肯放开的虚弱宝宝去哪里了?
而且,他似乎,似乎比之前还要好看了。
少年乌丝未束,披散在肩后,额前随意留了几缕,衬得他有些慵懒。他剑眉薄唇,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灿若琉璃,正一眨不眨地凝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可不知为何,面前少女的目光竟逐渐转移到他的手上去了。
冼知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手怎么了?”
洛月遥又想起了这只手覆在她手上的模样,暖和又有力。
闻言,她回过神来,慌不择言道:“你手长得真好看。”
冼知初:???
洛月遥囧,她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这张欠嘴呦!
顶着冼知初那道古怪的目光,她只觉头皮发麻,忙将碗递给了他,“你应该发烧了,趁热喝点药吧。”
说完这句话,她如释负重般离开了,跑得跟兔子一样,连门都没有关上。
冼知初看看门口,又看看手里的药,倍觉不可思议。
睫毛如羽,垂眸时打下细碎阴影,他目光像是认真。
发烧?他?怎么可能?
他好歹是一只妖,怎会发烧?开玩笑。
冼知初嘲笑她的愚昧,微掀的唇角却突然僵住了。
哦,他想起来了,早上灵力四窜时,症状确实如同发烧。
这不就证明,洛月遥当时来看他了。
他隐隐约约记得,在意识混沌、浑身如火焚身时,额处传来了一丝凉意。
彼时的他只想汲取更多,就顺着那股凉意攀上,试图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方才,洛月遥正是盯着他的手出神,甚至还开口:“你手长得真好看。”
他耳根一红,一拍脑门,发觉尴尬的就是他自己。
洛月遥身子弱,体寒,手凉也是自然,而他竟觉得那只小手软软的,很舒服,像夏日里的凉糕点。
算了,摸都摸了,他装不知道就行。若真觉得自己占她便宜,以后补回来也未尝不可。
这时,冼知初注意到手里那碗药,黑乎乎的,冒着热气,有股苦味萦绕鼻尖,甚是提神。
端得近了,药味更甚,熏得他眉眼紧拧,差点脱手而出。
凡人的药对他无用,何况还这么苦,熏得很,让他怎么下的去口?
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蜡,他决定保命为上,将让这碗药回归自然,不为他人所牺牲。
随意倒掉是高空抛物,若用来浇花,对花而言也太残忍了。
冼知初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角落里不甚起眼的夜壶。
他做贼般捧着药碗,一鼓作气,捏着鼻子将药汁朝里灌去,嫌弃得不行。
适时,洛月遥折返,想问他吃点什么,恰巧从未合的门缝里看到冼知初将药汁倒掉的模样,眉眼夹着抹浓浓的嫌弃,近欲作呕。
霎时间,心底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洛月遥嫌他此举不够光明磊落,替他直接敞开了门,沉着脸欣赏此景。
冼知初正捏着鼻子试图“毁尸灭迹”,倏地身侧一冷,莫名打了个冷噤。
顺着光抬首望去,竟是折返而来的洛月遥,此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他瞬间石化,僵在原地,“小月遥,你怎么来了?”
“别停啊,继续。”洛月遥气得咬牙,偏还表现一副“您继续,我看着”的表情。表面风轻云淡,大概只有系统才知道她有多么气!
这可是她跑了大老远才买来的药,费了不少钱,甚至还煎了半晌。
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嫌弃地倒掉了!
亏她还跟系统抗议,结果人家丝毫不领情,甚至践踏了她的一片真心。
她就该放任他病着,活该烧糊涂!
居然,还趁机摸她的手!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x。
总而言之,冼知初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顾不得继续欣赏,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态,揉着眼睛转身就跑。
冼知初一愣,放下药碗赶忙追上去,“小月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路过之人抱团吃瓜,皆感慨少年虽生了好模样,却也是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隔壁,嗑着瓜子,正翘着二郎腿的洛思娴朝门外一看,只见小妹熟悉的身影掠过,冼知初紧随其后。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洛思娴磕得起劲儿,觉得瓜子真香。
到了门口,洛月遥冷着脸把门一关,冼知初碰了一鼻子灰。
他敲了敲门,于事无补,里面人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这时,客栈老板上前,拍了下冼知初的肩膀,痛心疾首道:“小郎君,你娘子跑了好远才买的药,又跟我这儿借灶台亲自煎着,对你真心一片。”
“未料你竟如此狠心,趁你娘子不在居然偷腥?实实辜负了她啊!”
冼知初眼角一抽:???
洛月遥:“我不是他娘子!”
客栈老板:“瞅瞅,你给你娘子气坏了吧?”
洛月遥:……
在客栈老板驴头不对马嘴的碎碎念下,冼知初悔不当初,决定改过自新。
老板甚是欣慰,临去前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相信这位小郎君是个明白人。
怀着客栈老板的无限期盼,冼知初蔫蔫地回了屋。
他确实知晓自己的行为有多令人伤心,毕竟谁也不愿自己的一番真心被人践踏。
而他,恰巧踩雷,伤了洛月遥的心。
想起洛月遥临去前眼眶红红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做的大恶人。
深深叹了口气,冼知初目光紧紧盯着夜壶。
无非是苦些,早知道就喝下去了。
可又不能再从夜壶里倒出来……算了。
冼知初只觉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末了身形一顿,自嘲地笑着。
不对,他干嘛要在意她的感受?是她一厢情愿,又不是他逼她的,与他何干?
自己真是魔怔了。
心底虽这样想,人却再度来到了洛月遥房门前。他敲了半晌,发觉里面人根本不搭理他,又垂头丧气地离开。
裴云出门恰逢此景,他看了看冼知初,又看了看身后的房间,瞬间明白了什么。
看来,世间又多了一位伤心人。
两个伤心人抱团取暖,于一桌借茶消愁,彼此脸色皆不甚好,是数不尽的忧伤。
听冼知初将起因娓娓道来,裴云慢条斯理地饮茶,像一位知心大哥哥。
“此事却是你无心之过,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切记,以后莫要再伤了她的心。”
冼知初听得认真,面色却变得古怪,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说教了。
听裴云所言,他倒真像个负心汉。
却见裴云将茶一饮而尽,仰首望着头顶并不存在的月亮,痛心疾首道:“月遥体贴懂事,你处境尚佳,不像我……”
“就因为一个榴莲,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理我了。”
冼知初:……
两个伤心人碰杯饮茶,一个比一个喝得起劲,仿佛手里举着的非茶,而是烈酒,入喉心作痛。
忽然,裴云放下茶杯,盯着冼知初的领口处,一眼不眨。
“知初,你脖子上带的是何物?”
冼知初蓦然一惊,对上他的眼眸,轻声道:“一个鳞片。”
“寻常人家皆带珠宝首饰,或者辟邪之物,带鳞片的却是罕见。”裴云顺势与他对视,目光不容退缩。
冼知初耸肩,笑了笑:“爹娘给的,自然要带。”
裴云:“我有一难题在心,不知该如何做解,知初愿答否?”
“愿闻其详。”
“路上遇病狼一匹,我将其医好,愿放其归林。不料,此狼依旧跟着我,何解?”
冼知初眼角一抽。
裴兄,你喝的是茶,不是酒,这暗示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与此同时,他知道裴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丝毫没有把他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冼知初笑了笑,目光毫不躲闪:“若这狼无害人之心呢?”
裴云不语,复替二人斟了杯茶,两人和好如初,无人在意才刚的插曲。
裴云嫉恶如仇,也分的了善恶,不滥杀无辜。
心底有谱后,他看向冼知初的目光多了分欣慰,更愿与之交谈。
冼知初也有了底,那股隐瞒身份的罪恶感消散了些。既然裴云都不计较他为妖的身份,那洛思娴、洛月遥更不会介意了。
日后若有机会,他还是要敞开了说。
翌日,姐妹二人吃过朝食就往集市跑,开始享受美好的悠闲时光。
洛月遥来到一处小摊前,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顿觉眼花缭乱。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近乎没怎么打扮过自己,毕竟奔波时间较长,她也顾不上。
看着小妹发髻上简单的红色丝带,洛思娴痛心疾首,只觉自己亏待了小妹,竟从未想起为她买些女孩子喜欢的发饰。
思及此,她发誓要努力赚钱,让她们远离那种一贫如洗的日子。
“小妹,你喜欢哪个?阿姐给你买。”
洛月遥知道她们赚了钱,但以往锱铢必较的性子不允许她此刻大手大脚。于是乎,她小心翼翼地指了一个状如蝴蝶的小发饰,忐忑道:“大娘,请问这个多少钱?”
大娘见这姑娘水灵灵的,笑道:“这个不贵,两枚灵玉。”
洛月遥暗自摇首,指了另外一个:“这个呢?”
“五枚灵玉。”
“这个呢?”
“三枚灵玉。”
洛思娴听得胆战心惊,却还是安慰小妹道:“无碍,你喜欢哪个就买哪个。”
反正现在腰包是鼓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洛月遥咬唇,不想让她为难,只得不放弃地指着一个简单的梨花发饰:“这个呢?”
大娘口干舌燥:“一枚灵玉。”
洛月遥大喜:“好哎,就这个了!”
付钱后,洛月遥美滋滋地带上了新发饰。却见这玉饰梨花生五瓣,旁侧带着些小的花瓣,洁白无瑕,剔透晶莹,甚是好看。
洛月遥乐不可支,又不忘问洛思娴:“阿姐,你不买吗?”
洛思娴毫不犹豫道:“相比于这些,你阿姐我更喜欢吃。”
洛月遥颔首。
很好,有志气,不愧是她。
姐妹二人又在街边看着杂耍,待回过神后已是午时,二人对视一眼,决定找个地方大吃特吃。
洛月遥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阿姐,你看这家如何?”
洛思娴摇首,“难得有钱,自然要吃顿好的。”
“以后没钱了怎么办?”
“赚钱就是为了花,没了自然再去赚啊。”洛思娴说的头头是道,岂料根本注意前面,直接将一个乞儿撞得四仰八叉。
洛月遥忙将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需要去看看吗?”
乞儿躲避着她们的目光,“不用,是我自己不长眼。”
洛思娴看他可怜,也知是自己行错在先,“抱歉,我不是有意撞你的。这样吧,我给你些钱,你去看……”
话未说完,乞儿落荒而逃,仿佛将她们视作洪水猛兽。
洛月遥愣愣地看着乞儿消失的方向,只觉此幕似曾相识,可她想不起来是何时了。
旁侧洛思娴挠了挠头,感慨道:“这年头,还是好人居多。”
说罢,她拉着尚在回忆中的洛月遥,齐齐朝城内最豪华的酒馆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