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衣少年
洛思娴大获全胜,她美滋滋地将钱收入囊中。
裴云惨败,好脾气地替她施了个清洗术,又转移视线看向别处,突然沉声道:“你妹呢?”
“我妹?不是搁那儿躺着吗?”洛思娴不假思索,末了视线一转,竟察觉到本该躺在地上的洛月遥不见了!明明刚才还在的!
她脸色煞白,心底惊恐万分,喊道:“我妹呢?我妹那么大一个人呢?”
裴云敛起神色,欲冲出后院查探却忽然被刘员外拦下了。
只见刘员外朝角落处努了努嘴,后捂脸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角落里,本该昏迷的粉衣少女此刻正神志不清地扒在一个白衣少年怀里。
她发髻微乱,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看上去憨态可掬。而少年则紧绷唇角,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有那双桃花眼,溢满了生无可恋,隐约有一分厌恶掺在其中。
天地可鉴,他什么都没做。
总之场景一度混乱,好似是一个良家少年被调戏了……真的很没眼看。
“这是……狐妖给我小妹下了媚毒?”洛思娴悔不当初,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妹居然变成如此模样,心道当时就不该放过那狐妖!
裴云颔首:“仅是少量,睡一觉即可,应是她略施小惩罢了。”
狐妖青蘅,瑕疵必报。她本就想戏弄这个戳穿她的小丫头,是以在众人以为那一掌无事发生之时还是留了一手。
洛思娴后怕不已,幸好此刻没有其他人,不然小妹的清白就不保了啊!她小妹长这么大,还没摸过男人的手,这回竟突然钻到人怀里去了,比她这个姐姐发展的还要迅速。
此时,洛思娴和裴云终于注意到了角落处的白衣少年。
他乌发未束,散乱地披在肩头。许是在井底被关久了,那张脸尽是土泥,掩住了原本的模样,只能看见一双略勾人、似琉璃般的桃花眼,泛了几分媚色。但他似乎不爱说话,性子偏冷,从井底初见时便与旁人格格不入。
而在此刻自家小妹的非刻意逗弄下,他也没什么反应,甚是淡定,仿佛怀里的少女不过是个正在捣乱的小动物,一会儿便会老实。
洛思娴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少年若收拾起来,模样必不输裴云。
“那个……我小妹犯浑了,无意冒犯,实在不好意思。”她点了洛月遥的睡穴,旋即尬笑上前试图将洛月遥搂回来。
岂料,那双小手仍死死拽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松手。
少年略一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化雪初春,薄凉深秋。
洛思娴没注意他,只想在少年发作前将自家妹妹的手掰回来。
天地可鉴,这是狐妖青蘅使的诡计,和她妹妹没有半分钱关系啊!她妹妹向来乖巧可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掰了半天,指节青白,眼瞧手腕都红了,小妹的手仍死死拽着他,仿佛粘住般,一点进展都没有。
“那个……”洛思娴无奈叹气,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她看向裴云,准备求助。
不料白衣少年抬眸,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的双目。他瞧着她,唇角微掀,勾魂的桃花眼甚是好看,却又带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疏离。
“别拽了,你们住何处?我送她回去。”
声音冷若玄冰,似乎刻意添了几分暖意。洛思娴嘴张得老大,当自己出现了幻听。
眼前少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心肠确实好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裴云古怪地打量着他,没有洛思娴那般神经大条:“将衣角割了即可,钱我赔你,不必劳烦。”
洛思娴不依:“裴抠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了让我负债越来越多,你真是想法子替我花钱啊!”
“……”裴抠门语塞,他没想起来将这笔账记在她的头上,不过经她此刻一提,他倒觉得也不错,反正自己是不亏的。
白衣少年外表可怜,带了几分乖戾。因心底盘算着其他,他并不在乎赔偿衣角的问题,只想跟他们回去。
“你们割了吧,我不要钱。”他垂眸,声音低落,死里逃生的欣喜也褪去不少:“我无父无母,流浪多年,前些日饿极昏在了街头,不料醒来竟被狐妖捉了去,只当自己再无生还之机。”
“你们救了我,是好人。若可以,我想留在你们身边报恩。”
裴云:“不必。捉妖人四海为家,顾不得你。”
“裴兄……”洛思娴心软,皱眉道:“他太可怜了,我们留下他吧。”
裴云淡淡地看她:“世上可怜人何其多,你我救不过来。”
“即便如此,被我看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她叹了口气,失望道:“裴兄曾借钱于我,我当裴兄不是那种冷眼旁观之人,终究是我错付了。”
裴云知道洛思娴对任何人都抱有善意,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只见少年垂下头,试图用力将洛月遥的手拽开。
衣袖自臂间滑落,狰狞伤口扭曲地攀在其上,新生肉处泛白,更多的是紫黑色未愈之伤。裴云眉眼微蹙,洛思娴更是心尖一颤,不想少年竟经历了何等灾难,实在是我见犹怜。
少年察觉到不对,忙掩住伤口,似做错了事的孩童:“不过是抢夺吃食时受的伤……若你们嫌碍眼,我立马走。”
“别走,我带着你。”洛思娴道。少年如此可怜,再袖手旁观,那她和牲畜有什么两样?他明明连家都没有啊,还被妖怪捉走险些祭阵,实在是命苦。
裴云无奈:“伙食费你包。”
“我赚钱了,不怕。”洛思娴骄傲地昂首,得知裴云不拒绝了,仍提前将同行风险告知于少年:“捉妖非想象的那般容易,近乎是刀尖上舔血的过活。真要跟着我们,你想好了?”
“嗯。”
“好,随我们走吧。”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唇角微勾,眸底掠过一丝快意。
他甚少与人接触,做好心里建设后终横打抱起昏迷的少女。白衣粉纱交叠,彼此追逐。少女陷入酣睡,长睫打下阴影,看上去乖巧可人,只是那双手依旧紧攥着他的衣裳,令他心生不悦,勉强没有丢掉她。
远处丛间有蛇游,吐毒信,鳞片微亮。其暗中观察猎物,欲伺机将之吞噬……
喂完药后,少年将碗搁置旁侧。他动作娴熟,修长手指拧着湿布,折叠好后又轻轻放在洛月遥额处,替她掖了掖被角。
昨夜才至客栈,洛月遥的手便松开了。少年衣角紧皱,唇角微绷,什么也没说。
此刻,洛思娴终于从忘记洗劫狐妖老窝的悲痛中走出,发觉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示意他随自己出去。
桌上,一盘泛着热气的笼包,一碗剔透晶莹的米粥。她递给少年一双筷子,抬椅坐在了他的对面。
经洗漱后,他的模样甚好。乌发以带束于顶,高马尾利落干脆。其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瓣微薄。那双桃花眼格外漂亮,似黑玉般微亮,又仿佛带着某种引力,下一秒就能让人沉沦其中,难以自拔。若细看可见戾气,被他隐藏的甚好,化成淡淡疏离。再有白衣覆身,衬的他身形修长,除了略瘦,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
“昨夜归来甚晚,未来得及问你的名字。”裴云养伤未好,小妹昏迷未醒,能和她唠嗑的只有他:“我叫洛思娴,我小妹叫洛月遥,那个满脑子只知道钱的叫裴云,你呢?”
少年将整个包子塞进嘴里,模样饿狼扑食:“冼知初。”
他声音清冷,似初冬薄雪。
“知初?是个好名字,若你姓任,岂非叫人之初,性本善了。”洛思娴被自己聪明到了,她觉得面前少年不仅长得好看,连名字都那么好听。
冼知初被包子塞得说不出话来,只配合地笑着,又垂眸喝了口粥,眼底尽是鄙夷。
洛思娴继续托腮道:“知初今年多大了?”
“十八。”
“比我小一年,比我妹大一年。你同她一样唤我阿姐吧!来,叫一声听听。”
冼知初抬眸打量着她,末了似是认输了,悻悻开口道:“阿姐。”
洛思娴笑得花枝乱颤,完全没注意到白衣少年是否真心。
隔壁裴云受不了她的笑声,忍无可忍道:“大喇叭,再笑就还钱!”
翌日黄昏,洛月遥恢复了意识。
她发丝散于枕上,小脸苍白,毫无血色。抬起沉重的眼皮,她注意到自己还活着,难免庆幸万分。看来九阳玄阴阵法已经失效了,女主也避劫成功,真是再开心不过了。
有人将冰凉手帕搁置于她的额头,洛思娴稍稍侧首,一白衣少年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注意到她醒来,少年敛起笑意,甚是欣喜道:“你终于醒了。”
她记得,他是在狐妖手中救下的那名少年,可他为何会在这里?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一直是他在照顾自己?
与她对视时,那双眼睛淡淡地打量着她,带着几分疏离。他生的好看,剑眉薄唇,下颚线条冷硬,衣着利索,腰身劲瘦,脖间还挂有项链,隐隐像是个黑色鳞片。
洛月遥何曾被异性这样瞧过,难免有些羞赧,蔫蔫道:“是你一直在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