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主光环
洛月遥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连眼皮都开始抬不起来了，却又有一股热流直蹿脑门，隐隐发烫。
面前人影重叠，一晃一晃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倏地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此刻黑云尽散，如墨般晕染于圆月之侧。子时已至，正是九阳玄阴阵阵成之时！
不过是以天地为阵，将井底之阵移到陆地上来，对现下已提升修为的青蘅而言自是简单不过。
阵法开启，地面因有法力加持而裂出数不胜数的缝隙。隐有有赤光自地底现出，宛若一面碎镜，一触即破！
她要重回巅峰之时，对得起这百年来所受的苦，她要让那个迫害过她的家伙为此付出代价！
思及那人，她眉眼冷如寒冬，又带着些痴狂的眷恋，开始结印实施阵法。
说时迟那时快，裴云执剑而去，与正在布阵的青蘅缠斗在一起。
青蘅恼怒，却也知晓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她以爪为刃袭向裴云的肩膀处，被后者用剑猛地一弹震得虎口发麻。
裴云得势，忙不迭打乱她的阵法，不想青蘅得空再度朝他疯了般地从后袭去。
利爪破皮入肉，深深嵌在了他的肩膀上，有血顺着长甲不停滴落，在其背部扭曲地攀沿着，染红了他的青衣。裴云咬牙，额头直泛冷汗，后背血色弥漫却依旧试图阻碍着阵法的实施。
青蘅见状只得加大力度朝其肩膀处挖去，隐约触骨了，痛的裴云龇牙咧嘴，思绪涣散却丝毫不敢分心。
他行于世间降妖除魔，遇到过自私自利的恶人，也遇到过舍己救人的善妖。
他会给雪中老人披上厚衣，也为讨债而穷追不舍至今。
知晓世间一切不过过眼云烟，万物皆有灵，善恶共存。在场之人何其无辜，九阳玄阴阵逆天且厉。
他豁然开朗，心道他既为此道而生，以身殉道又何妨！
突然，熟悉的大嗓门适时响起。白衣女子手持长刃，翻了个剑花，其上泛着微亮光泽，如有破空之势！
洛思娴手腕上抬，一下便将青蘅勾肉的利爪自裴云肩膀处剥离开来。肉沫花白，有血珠溅在了她的面颊上，却更给她添了几分不俗的艳丽。
此刻的洛思娴眉眼清冷，衣袍无风自动，如仙降世。剑尖染血，蜿蜒其上，她抬腕一颤，血珠顿时无影无踪。
“区区狐妖，不过如此！趁我不在就欺负我小妹和裴抠门，瞧不起谁呢！”
若洛月遥还苏醒着，见状必会感慨一句：啊，女主光环是那么的夺目耀眼！
倘使此刻仅裴云一人，青蘅还能勉强对付，可现下洛思娴回来了，她再不能实施成九阳玄阴阵法了！
地面因阵法而皲裂出的赤色终是缓缓消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裂缝缓缓弥合，拼挤归于原状。裴云彻底毁去了九阳玄阴阵。
昔日所求皆毁于一旦，强烈的无奈和不甘充斥着胸腔处，青蘅心口一闷，“哇”地喷血而出。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遭受着反噬，青蘅发丝与冷汗交融，贴于面侧。其目眦欲裂，狐脸渐现，连最基本的保持人形都做不到了。
但她绝不能命丧此处，她要报仇，还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她被驱出族，痛失七尾，皆因他而起，她不能放过他，她要活着找他报仇！
断尾之痛犹如剜心，也只有断尾方能苟活。思及此，青蘅含泪咬牙，忍痛断去一尾，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在场人皆于心不忍，却见一赤色红狐仓皇逃窜，狼狈不堪，拖着血肉相连的断尾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洛思娴欲追赶，不料裴云竟挡在了她的前面。他青衣染血，唇色苍白，气若游丝，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去。
“我曾记得世上有过一只二尾红狐——原青丘帝姬青蘅。”
裴云游历世间多年，知晓不少曾于妖界发生的大事。
青丘帝姬青蘅为爱断尾六条，被驱赶出族，却被爱人弃如敝履，甚至骗走妖丹难以化作人形。此乃妖族缄口不提之事，知晓之人虽少，无一不替她叹惨。
未料到，昔日风光无比的帝姬，如今这成了这幅模样。虽又化出人形，才刚竟断尾出逃，恐百年内再难以化作人形。
洛思娴不明裴云为何拦她，到底还是顾不得追那狐狸，忙转身查探起洛月遥的伤势来。裴云也点穴止血，暂时稳住了伤势。虽深可见骨，但不是什么大伤，等肉肌重塑便可痊愈。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妹竟为了保护她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洛思娴鼻尖一酸，眼泛泪光，但碍于有不少人在旁侧看着只得生生憋住了，忍得打了个哭嗝，甚是滑稽。
小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毫无怨言地陪她四处闯荡。她曾想，只要自己厉害到能保护她就好，未料到最后竟被小妹保护了。
彼时的她将唯一的传送符给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赴死一般的决绝，刺痛了她的心。
裴云清理好伤口，见洛思娴自责不已的模样，安慰道：“青蘅不愿伤及无辜，本是虚晃一招，没下重手，月遥问题不大，休养几日便可。”
“我说过要保护她的，可到头来是她在保护我。”洛思娴绷不住，彻底哭了出来。
她一直记得不久前洛月遥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那本就该是她的归宿，她也欣然接受。
裴云当下就站在她身畔，可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惘然无措。他轻拍着洛思娴背部，决定将肩膀暂借给她依偎。
洛思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处，又打了个哭嗝，涕泗横流：“我身为姐姐无法保护妹妹，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呢？若非你及时赶来，我们所有人恐怕皆要遭遇不测了。”话落，裴云吸了吸鼻子，突然察觉到一股诡异难言的味道正不断从洛思娴身上飘来。
他剑眉微拧，只觉此味甚是熟悉，难免想起了某种不可言状的物体，遂用凤眸四处查探着，却见马厩里的马一直盯着怀中人看，脑海里顿时生了个可怕的念头。
他屏住呼吸，壮着胆子问道：“你方才被传送到何处了？”
“不远，马厩内。”
马……厩……内……
裴云浑身一僵，只觉此三字响彻耳畔，甚至还有回声绕梁不绝。
洛思娴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异样，甚至埋进了他的肩膀，带着哭腔特别骄傲地说：“得亏用的是劣质符咒，不然我怕是赶不回来了。”一副幸好我穷的模样。
裴云脸色煞白，反应过后连忙与之保持着距离，脸上满满的嫌弃，差点脱口而出“莫挨老子”四个字，留下洛思娴一脸懵逼。
几位被救出的少年皆上前道谢，多亏有这些侠义之士他们才能死里逃生。
裴云示意他们不必客气，还没说完却被洛思娴抢了去，正色厉声地喊出了口号：“拯救妙龄少年，我辈义不容辞！”
高马尾在脑后微晃，她身着白衣，腰身纤长，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女侠的气概。
少年们虽面怀感激，到底还是耐不住那股莫名其妙的味道，皆以袖掩鼻，强颜欢笑。
洛思娴不明所以，只见裴云憋气安抚他们道：“有力气了便尽快回家去吧，莫叫家里人担心。”
众人当即散了个七七八八，过一会儿，被吓昏许久的刘员外悠悠醒来。察觉到此刻形势，他明白自己同狐妖背地里做的勾当终是被拆穿了，难免脸色一白，吓得两腿发软，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令夫人被狐妖捉于井底，我等下去时并未见之醒来，碍于男女有别便没带夫人上来。”裴云替他除了定身咒，幽幽地说着，发觉刘员外并无关心发妻之意难免心寒。
“即便今后没了狐妖约束，你也当一心一意，与夫人相敬如宾，恩爱如初。”
刘员外反应过来，忙道：“是是是。”
他吩咐下人将夫人从井底救上来，而后察觉到这位少侠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他便什么都不敢隐瞒了：“降妖的二百五十枚灵玉，小人这就叫差人取来。”
正搀扶着妙龄少年朝外走去的洛思娴耳朵突然尖了起来，大声喊道：“啥？降妖还有二百五十枚灵玉呢？”
刘员外挠了挠头：“是那位昏迷的小姑娘说的，小人不敢隐瞒。”
大概在狐妖和洛月遥对峙时，他正神游数星星呢，没注意到洛月遥曾亲口承认所谓降妖钱不过是诓狐妖的，所以一直铭记在心。
洛思娴再不纠结旁人为何对自己避之不及了，闻言心情大好，叹此行收获颇多！
没过一会儿，刘员外将下人递来的钱财悉数奉给洛思娴。
洛思娴忙不迭接着：“员外，你真是太客气了！降妖除魔本为我等分内之事，何须以钱财衡量啊！”话虽这样说，手却很诚实地将灵玉接了去，再真实不过。
突然，一只大掌伸来，欲图截胡。
洛思娴警惕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目光毫不退缩：“裴抠门，你想干什么？”
“你忘了自己欠我多少钱？”裴云习惯了她身上的异味，此时没有以袖掩鼻，但打算让她好好长点记性，免得真给他当成工具人了：“再者，今日降妖也有我帮忙，我不该取走吗？”
“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洛思娴不依，到手的钱绝对不能飞：“但一码归一码，咱们讲讲道理，若非我最后赶来救你一命，你现下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裴抠门，你不要忘恩负义，难道你的命还不值这二百五吗？”
“……”裴抠门无言以对，他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的命不值二百五。
他再次怀疑当初自己的智商，为何要一时脑热借钱给她们，真是悔不当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