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奴隶雷德的工作时间第一集
听这儿的前辈说，奴隶的工作十分简单，主要是打扫卫生。
扫完这一层，扫下一层，扫完下一层，又扫上一层——
扫扫扫，扫他妈的什么东西？
你他妈也不看看这船上有多少海盗！搞卫生的一共就那么点儿人，这头扫完扫那头，那头扫完回头一看，得，又脏了！
而且这他妈的船有十几二十层，怎么可能扫得完？！奴隶一天到晚扫扫扫，海盗一天到晚丢丢丢，丢你妈隔壁啊！吃的不给够、生病没有药、觉也不让睡，有时还会莫名其妙被刁难然后挨揍，干你马呢？
——以上，来自雷德打探消息时，从某前辈口中吐出的苦水。
雷德没有经历过那种事，因为这两天，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去锅炉房抽水、送水——不打扫卫生……偶尔还会帮忙倒个垃圾什么的。
第十八层有一个巨大的磨盘，通过上百名人力不间断地推动，它将从海底抽出海水，沿着几十米高的管道蓄在左右两侧的大水池中；另一些人则会及时用桶将海水舀走，送去另一端的锅炉房：那里有五台蒸馏机，向炉中不断添加燃料，以此提取淡水与盐供船上的人使用。
这份儿工作并不轻松……这么说吧，磨盘推不动跟热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从取水到最后送水，全程没有一个海盗参与！
见鬼啊！你们自己要喝，搭把手那么困难？推磨盘已经很累了，还要提着水桶往上走几十米给你送去！！！
“塔伦，呼！”满头大汗的雷德出声。
满脸胡渣的汉子应声：“怎么了？”
雷德喘着大气：“你、你说你是什么，光耀帝国的「长夜骑士」？啊？呼，呼！你这么牛逼，怎么被抓来的？”
“嗐！别提了，”一说这事儿，塔伦就来气，嚷嚷着，“帝国这些年不是内忧外患挺严重的嘛，咱们的九皇女——唔！”
“啊？”雷德转头，擦了一把被汗水打湿的眼眶，“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没、没什么。”本来状态良好的塔伦瞥向不远处，额头落下一滴汗，僵硬地笑着说，“额，我是说那个，我早就不是「长夜骑士」了，现在是一位……额，贵族的贴身近卫长。”
“谁？哪位贵族？说出来，看看我知不知道。”
“……别问了别问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塔伦看着远处神色冰冷的男人，摇头说不。
雷德用急躁又不解的语气说：“嗨呀，我们都这样了，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就当为这无聊又艰苦的工作加点乐趣。”
“不不不，真没必要说，对方实在是太小了。爵位太小了，你一定不知道的，对。”
“不是，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哎！”雷德叹气一声，心想：我又不是真想打听点什么，就找个话题聊聊天而已嘛，至于吗？
“你不想说就算了，聊聊你自己总可以吧？”
塔伦点头：“这个可以。”
听他同意，雷德心情好了不少。说真的，能在这儿遇到光耀帝国的人，而且还是「长夜骑士」这种级别的角色，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他的梦想，一直以来都是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士！
……奈何实在是没那个条件，只能当一个会点小把戏的盗贼。
为了满足好奇心，他问道：“我听说你们「长夜骑士」和「曜日术师」的招募条件都很苛刻，最低都是四阶——真的吗？”
这总不算隐私了吧？！只是花边八卦而已！这你没道理不说吧？
“唉，这倒不一定。选拔主要还是看能力。嗯……如果某方面足够突出，那么实力弱一些也是可以的。”
听到加入条件，雷德顿时安心了许多，轻笑道：“如此说来，那我是一定能加入喽？”
塔伦一脸疑惑。
“我特长。”雷德满脸自信地笑道，“而且壮。在富有爱心的同时，实力不差，甚至能用不少魔法，因此——”
“不不不！”塔伦满脸嫌弃，连忙摇头，“你一定不行的。”
你开什么玩笑？你不会真的以为「长夜骑士」是那种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加入的吧？再怎么说，在实力不达标的前提下，你总得会点儿特别的，比如「空间魔法」或者「神恩加身」之类的……你那儿特长有什么用？
说服别人吗？
那考官也不一定是女的啊。
就算是，也不一定喜欢你这种啊。
“不不不不！”雷德也摇头，“我一定可以的！”
“你一定不行！”
“我一定可以！”
“一定不行！”
“一定可以！”
“不行！”
“哼！那你说，我同时向教廷神使以及长夜骑士投入职简历，哪边的通过率会高一点？”
“哦，那你完全有很大的可能加入我们啊。”
“——不对！”
塔伦突然一愣，反应过来：
“你举的例子不对吧？！”
雷德皱眉道：“哪里不对了？都是威名赫赫的组织啊。”
塔伦满脸认真，说道：“你应该用我们的「光照会」举例才是。”
雷德答道：“可你们那个，不是内讧的时候第一个没的吗？”
“内乱？！”塔伦眉头高挑，声音高了八度，“什么内乱，你可别乱说啊！”
不是？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大伙都听到了，都看着呢，小声点好不好？
雷德嘴角一抽，就算话题是自己挑起的，但你未免也太咋咋呼呼了吧？
而且我说的是“内讧”不是“内乱”啊喂！！！
你这是要往我头上甩锅？！
赶紧眼神示意，奈何对方似乎完全没会意，自顾自大声说着：“我们现在是分了很多个派系，但仍旧是陛下执掌大权，哪里来的什么内乱？！”
“嘁！”不远处神色冰冷的特洛司看不下去，大声呵斥，“德昂特雷！注意你的身份！”
塔伦一怔，看向男人，然后又看向周围汇聚而来的目光，不由低下了头。
但他贼心不死，对着雷德附耳道：“官方消息，其实是第三个没的。”
雷德耳朵一动，不禁有些好奇。
“第一个没的是叫作「暗影」的情报部门，陛下直属，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有这么个组织。据说是被某方策反完了，可怕得很！第二个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听说权力不小但存在感不强，具体属于哪方我也不知道，反正直接叛逃去反抗军那边了。”
雷德满脸惊骇。
不是，你……这就说出来了？
我以为你只是随便扯两句而已啊！
“至于你说「光照会」没了？这个也纯属瞎扯。成员大多都还好好儿的呢，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去了不同的派系而已……总之「光照会」的确不在了，但它又的确还存在。你懂我意思吗？”
瞥了一眼不远处投来视线、神色冰冷的男人，雷德点了下头：“我懂。”他被盯得发毛，心里一直求塔伦别说了。
他不想听了！
他不想听什么秘密，只是好奇花边八卦而已呀！
你突然说这些谁懂啊？！
“不是，你真的懂吗？”
“我懂！我真懂！求你了，快别说了。”雷德哀求道。
“说真的，其实我——”
“我去提水了。”
雷德不敢再听，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快步跑到锅炉房，提起铁桶，然后——
“其实我觉得啊，与其支持别人，不如支持我们可爱的——”
“你在干什么？！”
雷德看着又出现在自己旁边说话的男人，满脸惊恐：“你过来干什么？去抽水啊！”
塔伦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儿，量完全够，没问题的。我和你一起提。”
“滚！你快滚啊！别跟着我！”
“喂，雷德！不至于吧？我们现在好歹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雷德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作势就要把人赶跑，大吼道：“谁跟你是一伙儿的？我跟你不熟啊！！！”
说真的，兄弟，你其实是被骑士团开除了吧？！
你一登场，什么情报、什么目标、什么人员配置全暴露了！
谁敢要你呀！
……
……
看着拉扯着提桶上楼的两人，特洛司心中叹息连连。
有这么一个同事，他也很无奈啊。
你俩才认识几天？从那天搬东西不小心脚滑，互相扶了一把到今天，满打满算也才六天而已啊！真就把自家事儿一股脑给抖出来了啊？
而且说到底，自己一个术师来的，凭什么在这里干体力活啊？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只是隐藏身份随上司出个差而已嘛，而且还是去安全的海域找人，但没想到那艘船的“主人”是头猪，什么也不懂，一顿指挥，成功偏离航线；本来这也就算了，可遭遇了“海盗”，什么都没想，直接下令开火——关键你手底下的那群人还真敢啊，直接就开火了！
您这是正义感爆棚还是嗜杀成性啊？
高兴了吧！人家船上有尊手持魔神圣器的大仙等着呢，都不需要军舰开火，一招就把你们的船（当然我也在上面）给扬上天咯！
不但因此成为阶下囚进了奴隶市场，还上了这艘贼船！
“该死！”
或许是多个不好的回忆重叠出现，男人脸色变得愤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插进磨盘的木棍上，愤怒的眼神死死凝视着正在锅炉房里烧水的那个胖子。
……
……
咚！
装满水的铁桶轰击地面，溅出水花撒在木板上，雷德站在楼梯前，弯着腰撑着腿，大口喘着粗气。
这般疲惫，并非仅来自于铁桶的重量以及走过数百乃至上千段台阶所导致的，更是因为跟在屁股后面一直喋喋不休的傻大个！
兄弟！我，雷德，一个小小的盗贼，别说世界，哪怕在格兰维尔都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不配知道你们的秘密！真别说了，我真不想知道你们家的那点破事儿！
我特么管你大皇子想干嘛？我特么管你七皇子死没死？我特么管你阿斯特雷是什么角色？我特么管你九皇女怎么怎么样？
我配知道这些吗？
我不配！
也不想知道！
你去跟那个罗南说，他喜欢，他一定喜欢！老子说的，谁来也改变不了！！！
“呼！终于到了——咦，雷德你怎么不走呀？你走啊。”
雷德翻了个白眼，提桶前进。
这里是第五层，作为这艘船的主餐厅及医务区使用。与其它层不同的是：有一块儿木板将两个区域隔开，保证吃饭的地方吃饭，看病的地方看病。
医务区天天爆满，虽然没有与外在势力冲突，生病的也很少，不过上擂台受伤的可太多了。
上头鼓励上擂台。为什么？因为可以快速积攒实战经验。
雷德不用往医务区送水，他们会自己到餐厅那边取，非常人性，不然怎么说是医生呢？医生啊，都有一颗慈悲的心，对吧？
虽说主餐厅贵为“主”，吃饭的人数其实不如副餐厅多，环境倒是好上不少。它主要给船上有一定地位以及在甲板上执勤的海盗使用，一般来说，下层的海盗没点儿脸是不好意思上来的。
毕竟：“兄弟，我三阶实力，虽然在xx手下担任攻击手，但想要当个小队长也完全没问题。你呢？你什么实力？”
沸水作响，烈火轰鸣，弥漫至整个后厨的蒸汽让这里几乎变成一个火炉，甚至超过了第十八层的锅炉房。厨师海盗（也许只是被虏来的普通厨师）们手脚利索地供应着菜肴，时不时——呃，不对，是经常传来怒骂，比如：“菜菜菜菜，菜在哪儿？见鬼！没有菜，我怎么炒！？”“菜，菜还在地里！叫你吗呢叫！”“水呢？还没送来吗？我煮汤没有水拿头煮汤？！”“出锅！”
呃，人少，只是相对来说……
雷德提着水走了进去，原本苦着的脸瞬间充满笑意：“哈哈哈，水来咯！”
烧汤的海盗闻言，快步走来：“妈的，该死的奴隶，怎么现在才送来？”他一把夺过，然后一股脑倒进大锅里，也不管扑出来多少。
哐当——哐当——
铁桶滚回了雷德脚下，面无表情捡起桶，向厨房的蓄水池——
你妈的，不是还有那么多吗？你自己去打啊！我的天，你一定要刚送上来的吗？你难道是那种为了做好美食，不惜把自己手指也加进食材里的那种？那你倒是看一下锅啊，去聊天干什么！
雷德好想破口大骂，但他望着自己颤抖的拳头，决定自己消化怒气，转身离开。
“哎呀。”
撞进了一个威猛汉子的怀里。
我完了！
雷德冷汗直流，带着僵硬的讨好微笑，缓缓抬头看向那位超过两米的海盗，只听对方说：
“这里暂时不需要，先给楼上那些家伙送。”
雷德如蒙大赦，哪里敢逗留？连滚带爬，迅速撤离：“得令~！我现在送水给各位队长大人！”
他快速跑到楼梯处，刚走没两步就有一个海盗迎面而来，只能背贴着墙、提胸收腹，尽量腾出空间，免得被找麻烦。
等人走后，雷德松了口气，咬牙低声骂道：“这群海盗真懒！就不能自己动手吗？也不看看从十八层到这儿有多高。我真的是……”
“行了雷德，别抱怨了。如果要自己动手，那奴隶还要来干什么？我们早被海里去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雷德一跳，回头一看——是塔伦。
话是有点道理，但现在听他讲话就烦！
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听了那么多秘密，等自己从这里逃出去，难免不会被光耀帝国的人请去喝茶。
——等自己从这里逃出去……呵呵！
自己，真的逃得出去吗？
不，根本不可能。看不见一丝希望。
我还未启程的伟大人生，将在这满是海盗的恶臭贼船上结束……
哭哭。
“我不会打，各位手下留情哈。”
“嗐，不会打我就教你嘛。牌从门前过，不如摸一个。”
“我就是客气客气。我糊了。”
“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雷德转过头去：只见位于第六层的赌场娱乐区靠楼梯的位置，黑发少年正在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海盗打牌，而且看样子，还赢了？
不过这是什么牌？好像在哪儿见——
不对！我们这么辛苦，又是抽水，又是送水的，累坏了，你小子？居然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打牌？
太过分了吧！
“愣着干嘛，走走走，去提下一桶。”
“诶诶诶！别推我啊！我又不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