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友谊
罗南对于夜晚的定义是宁静。没有纷争，没有悲伤也没有苦恼，一切应当沉入梦乡，将一切留给次日的白昼。
不过凡事都有双面。
热闹的夜晚可以令人喜悦，正如死寂的白昼令人痛苦。
所以他非得不讨厌吵闹的夜晚，反而非常喜欢，除非——真的很困。
听完沃辛斯的故事，罗南对其多了几分敬佩。
能将自己选的路贯彻到底，的确不缺乏勇气。
不过敬佩归敬佩，某些人就算把路走到头，也改变不了其本质不过是一只恶心的蠕虫这个事实。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沃辛斯语气有些消沉。
这不怪罗南，罗南中途一个字儿都没说，是沃辛斯自己情绪浮动太明显。
“我？我当然是选择和你一样，划着一条小舟出海啊。”
这个问题太简单，以至于罗南毫无停顿的就接上了沃辛斯的话。
“你已经知道结局了，”沃辛斯有些错愕，“你不后悔？”
罗南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我说过了，是你太过懦弱。”
“而且……”他话锋一转，徐徐说道，“我没有那么爱我的父母，也没有你那样的朋友，最重要的是：我见过外面的繁华，也渴望见到更多，为什么要留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
沃辛斯摇头说：“外面的世界不一定美好。”
罗南说：“你所谓的故乡才是痛苦的根源。”
“我不知道你离开时怀着怎样的心情，我的朋友也都是离开以后才认识的，孰轻孰重我岂会不知？你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那么难。”罗南又说，“如果你想看别人陷入苦恼，最好去找别人。”
“你……”
沃辛斯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最后却是化作一笑。
“你这小子，年纪看着不大，看得倒是透彻。”
罗南笑道：“我才想问，你看起来不像一个海盗，因为你太‘弱’了。”
“弱？那你可就错了。我是有些烦恼，但还不至于不知道怎么走。”沃辛斯叹了口气，说，“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弱点，你别看那些人满脸横肉，其实和你我都差不多。”
“是你，不是我。”罗南进行纠正。
沃辛斯说：“别嘴硬。我知道你也有，只不过是我没发现。你可得注意点，别被我拿捏住。”
“啧，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现阶段，我除了弱，还真没什么弱点。”
“你都说了是现阶段没有，我等以后还不行？”
“啊？”
少年转过头，与中年男人对视，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也许是讲述了各自过往的故事，自认为对对方了若指掌，从而敞开了心扉。
沃辛斯搂过罗南的肩膀，笑着问：“会喝酒不？”
“不喜欢。”
“那就是能喝。来，陪我喝一点！”
……
……
长夜渐逝，永昼将近。
这顿饭吃了几个小时，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从过去，到未来，无所不言，无所不谈。透过语言，罗南窥见这个世界的一角，更是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的一生：从幼时的梦想，到如今的颓废，又到这最近的开始振作。
“战斗队长”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职位那么简单，它承载了更多，看得出沃辛斯十分渴望。
为什么要升起篝火？因为人们需要的是安心而非光。
既然对方如此坦诚（尽管有可能说的一切都是假的），罗南也不会藏着掖着，毫无保留地诉说着过往，只不过他稍微做了那么一点点修饰。毕竟直接说：那是一个国王形同虚设，魔法是仅存在于幻想中的世界的话，那他可能就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了吧？
“我跟你掏心掏肺，你居然用这么明显的谎话骗我？”说完，提刀开始砍人。
只是罗南没想到：餐厅居然是要给钱的。按理来说，这不是应该由船长报销吗？不过还好，钱是沃辛斯付的，嗯……十几个金币，虽然菜不少，还挺丰盛，可这未免太贵了吧？莫非对标的是高级酒店，味道确实不错，可环境就差得远了。
还是说这其实是正常物价？不清楚，不了解。
“你、你以后就住这儿吧。”
吃完过后，喝得烂醉、摇摇晃晃的沃辛斯带着罗南向下，来到第十层的商业区一侧。他从兜儿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房门，一间约六平左右的房间呈现眼前——相较于大多数房间来说，不小。
罗南进入室内，来到位于中间的书桌前，掀开尘封多年的窗户（炮口），看了一眼外面：海不再漆黑，而是一片深蓝，远方朦胧。指尖划过桌面，浓厚的灰尘附着指尖。看向左侧，床上本应洁白的被子多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埃，转向右侧，仅剩基本书籍的柜子蛛网遍布。
显然，这房间很久没用过了。
并不稀奇。前几天拆的时候，下面的层数有很多都这样。
“这是我以前的副手住的房间，后来他死了。我一直留着，本来想给下一个副手来着，结果……嗝！结果当了个清洁队长，这破职位要什么副手？”
“所以，你是钦定我为你的副手喽？”
“想得倒挺好……你先住着，我回去躺会儿……”沃辛斯摇摇晃晃地走了。
面色如常的罗南走出房间，说道：“诶，长官，等一下！”
“哦？你在关心我吗？”沃辛斯传来哈哈大笑声，“放心，我头好壮壮，摔不死的！”
罗南快步靠近。
“不是，我是来拿钥匙的。”
一把从对方手里夺过钥匙。
“……”
砰！
罗南关上了门。
灰尘散落一地。
咔嚓。
上锁。
走向楼梯。
再逛逛。
……
……
“醒醒。”
“醒醒！”
啪！
雷德猛地惊醒，捂着被扇了一巴掌的右脸，目光呆滞地看着俯身凝视自己的光头海盗。
“嗨~早上好呀，波特大爷——”
光头海盗一言不发，神色骇人。雷德哪里敢多待？连忙站起身来，跑到不远处和工友们会和。
说来悲催，前两天他向罗南询问进出自由的秘诀——对啊，大家都是奴隶，谁也不比谁高贵，你凭什么被关照啊？得到答复，雷德决定效仿。
按理来说，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积攒的经验，随机应变混个身份还不是小菜一碟？谁料，刚上去，就被识破奴隶的身份，被吊起来打不说，还被以“强壮”为由，安排进了锅炉房工作。
身体强壮？哪里强壮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不要争着眼睛乱说。哥从来都是玉树临风的好不好？
可谁让这期有那么多身体孱弱的亚人？
女生多就不说了，还有一些小孩儿，还有老人，正常的根本没几个；说是正常，可一看就知道生活水平不怎么样，瘦巴巴的。
和吃得不好的亚人们比也就算了，还要和那么多没几两肉的“前辈”比较——试问，如此情况下，一个生活水平还行的小伙子，要如何才能够“不强壮”？
事实虽然是事实，被承认为“高贵”也有点优越感在心，可你能不能换个词儿？别说什么“强壮”，我看“雄壮”就挺好！
“噗嗤！”
看着自己前面一位笑出声、满脸胡渣的汉子，雷德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叫我吗？你怎么没喊啊？害我白挨一巴掌，没义气的东西！”
汉子连忙摆手：“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喊了的，是你自己没醒。”
雷德冷哼一声，不由想到：强壮？强壮就是形容面前这种没脑子的肌肉蠢蛋才会用的词！我可不一样！我聪明多了。
“嘀嘀咕咕什么呢？！别以为老子没听到！赶紧去上班！妈蛋！”赤膀海盗手里拿着皮鞭，嘴里骂骂咧咧的。
“老子就不知道为什么，沃辛斯让咱俩这种级别来监督什么奴隶！随便找几个垃圾来管就行了，偏偏要我们来！”
说着，皮鞭啪的一声打到地板上，雷德左脚连忙一抬，好险没把他打到。
“行了，别抱怨了。”光头波特说，“免得被他听见又一顿训。”
巴顿听了脸上的五官乱飞，又惊又怒：“听见又怎么样？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怕他吧？他不过是仗着自己资历老一点，实力强一点；我们多喊几个弟兄一起上，还弄不死他？混了这么多年，就一个什么狗屁清洁队长？我呸！废物一个！”
尽管波特的身形也很高大健硕，心态倒是出奇地稳：“行了行了，好好儿做事。大不了回头找他谈谈。”
“谈？谈个屁！”巴顿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骂骂咧咧，“被一个小鬼耍得团团转的蠢货，不配和我巴顿大爷谈话！”
“我看是你不敢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跟我凶什么凶？难道这不是事实？”
“找打！”
巴顿一鞭子挥出，空气发出爆裂的声音。
“你妈的，找死？！”波特怒吼一声，脸上的淡然全部消失，挥拳冲了过去。
两人很快斗在了一起，动静不小。
准备去工作的奴隶们见了，赶忙加快脚步。
来了，又来了，每天的固定节目，这两个海盗总是会准时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