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愤怒
光明历一八四四年六月二十二日。
一片嘈杂声中，罗南睁开了双眼。
看向四周，正是霸主号第十九层甲板：衣衫褴褛的奴隶们，有序排着队，领取海盗每日派发食物的时间。
一日两餐，早晚面包。
“唉。”
长叹一声，放下撑着脑袋的右手，缓缓起身。
人们总是片面。
就比如叹气。总有人觉得叹气，是因为遇见了烦心事，从而以此表达无奈的心情；可也许……别人叹气，只是单纯地因为会感到舒畅。比如罗南。
看了一眼窗外——
那是，夜的海洋。
起航至今已经过了三天，他哪儿也没去，就在这角落睡觉、休养。
那天被吹上天，他没有被摔死，而是凭借着利落的翻滚翻滚再翻滚，平安落地。但身子着实摔得不轻。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如果别人硬要他说明一个优点，别的实在不敢保证，但抗揍这方面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他觉得自己比普通人肉一点……虽然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这两天除了休息，还有的就是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方针（以及上厕所）。尤其是那天见识到对手的实力以后，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
想要掀翻这艘船，有那么亿点点困难。
首先，他不会魔法；其次，他的身份还是个奴隶。
可正所谓：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因此，他决定从长计议！
目前最重要的有三点：稳定、稳定，还是他妈的、稳定！
稳住身份，然后再找办法提升实力。
最重要的是稳定，最主要的是提升实力。
毕竟在这个世界，明显实力远大于权力与财富。无论怎么说，好不容易凝聚的一万个人，被一个人给一刀剁完了，那还是很令人难过的。
“我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以上，正是罗南的想法。
至于能不能用魔法？这个倒不用担心。
雷德已经说了，无论是谁，都有“魔力”的存在。只不过是“能用”和“不能用”，即有无“魔法天赋”；再加上强到可以颠覆世界和弱到跟完全没有一样的区别罢了。
为什么不用担心？因为实在不行，罗南还准备了另一个版本的答案：
“没错，我就是大海上最自由的海盗！”
人！不要太死板！
……
……
当少年挺拔的身姿犹如一具沉睡多年后苏醒的远古机器人一般再次动了起来，人们不约而同地投来好奇的目光，在暗中议论。
无视掉那些目光！无视守在楼梯口派发食物的两名海盗！一路向上。
经过拆迁后，十五层往下几乎就是一个平面，没什么好玩儿的。所以，很少——相对上面来说，很少出现海盗的影子。毕竟上面空间完全足够，也很热闹，除了少数喜欢安静和钓鱼的，几乎不会有海盗下来。
第二十一层有可以延伸出去的平台，天天有海盗搁那儿钓呢。罗南经常看到有海盗提着桶上上下下。他们通常不会停留，因为他们赶着去钓鱼，或者去炫耀自己钓到的鱼。
“不是，你就这么放他过去了？”
“少废话！你忘记老大怎么交代的了？别管那么多，对他客气点！除非，你还想被揍！”
“啊……也对。”
两个脸上一块儿青、一块儿紫的海盗守在面包摊前，眼中毫无热爱，像是一个机器人，来一个人，给一块面包，如此反复，直到面包空空。
船里有了人，氛围果然变得不同，到哪儿都很热闹，到哪儿都是人。
海盗，从来都不是一个正面的词汇。如果你碰到有海盗乐于助人、惩恶扬善……即便不如此，就只是个正常人，有那么一点同理心，那就不要怀疑，那一定不是海盗。
那只是一些冒险家罢了。
“哟，该死！”
罗南走着，忽然一个脏兮兮、散发着酒气与恶臭，手里捏着一把金币的大汉将他给拦了下来。
“嗯哼？”
“奴隶，你应该庆幸，嗝——！本、本大爷今天心情不错！趁我没发脾气，赶紧滚回你的狗窝去！”
“呵，怎么，只不过是我比你更有人样，就被你认定为奴隶？”
海盗眼睛一瞪，勃然大怒，直接一拳袭来，然后被站在下方的罗南一把抓住手，同时右脚向上一踏，一个过肩摔轻易地将人丢了出去。
不是罗南强，而是这个海盗太弱。不止弱，还很蠢。
砰！
海盗飞下楼梯，经过五米的距离才应声落地。
“啊！”
邋遢海盗惨叫一声，手中金币散落一地，或落在他身侧，或滚向更下层。海盗抱着脑袋，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怎么了。
是脑袋疼吗？
周围见到这一幕的海盗没有愤怒，反而还发出了嘲笑之声。
很不幸，附近似乎没有他的熟人。
“蠢货！我猜，这家伙一定是看到了那小子脚上的脚镣，误以为他是个奴隶呢！”
“哈！对对对！看样子，这家伙还不知道现在的潮流是什么呢。可悲！”
罗南瞥了一样，发现这两人，一人靴子只穿一个，一人衣服只穿一半。
对，衣服穿一半的那个把另一半给撕了，还挂着线呢。
时尚真难懂。
罗南就朴素多了，还是白内衬加黑外套、黑长裤，只是靴子外边儿套了个铁脚铐。
从兜儿里掏出一枚金币，嘴角浮现讥笑，向着倒下去的海盗屁股扔去：
“赏你的医药费，不用找了~”
啪嗒。
金币出现了偏移，打到了海盗的后脑勺，然后落在了他的旁边。
“滴答！”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落在木板上，充血的双眸死死凝视着那枚金币。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将它收进手心，然后将其扭曲。
满脸是血的男人面目狰狞。
……
……
船舱相比之前进行了针对扩建，虽然什么设施都还没有，但看得出有这个打算。而除了少数几层有特殊功能，其余均为平时休息的区域。
罗南停在了第十一层。
这一层是监狱以及……海盗擂台！
非常有趣。
秉持着学习的态度，罗南已经看了好几场比赛，两个字，牛逼！
尤其是高级擂台，噢！我的老天爷，看看这些家伙，那叫一个剑气横飞，魔法乱舞啊！
“卧槽，帅！！！！！！”
只见台上一大哥，手持双手剑，在石头搭建的擂台上，奋力挥出一剑，霎时间，烈火剑气犹如离弦之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对手斩去！
人群外围，站在台子上才勉强看见这一幕的罗南，不由和其他人一起放声喝彩。
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击，没想到对手只是大笑一声，转动着手中长枪，似有流光转动，迎难而上，将剑气击溃！
“哈哈！就这种程度，可赢不了我！”
长枪哥大笑一声，夺目的雷电缠绕在枪上，随即整个人爆射而出，留下一道残影！
“结束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双手剑大哥飞出擂台，倒在人群中，口吐白沫。
“卧槽！！！！”
罗南脸色激动。
“完了。”
罗南神情暗淡。
他离场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座高塔。呈螺旋式上升，越是上面的人，所掌握的力量就越强，反之亦然。
这艘船，亦是如此。越是强大的人，越喜欢在上层，因此它有主副两个餐厅，提供给不同层次的人使用。
上层的人可以随意来到下层，下层的人却不见得可以上去。
——比喻罢了。
这艘船上不存在那样的问题，尽管第四层往上的装修很豪华，虽然没点儿实力的确不给住，但上去溜达溜达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不进别人房里乱搞。
海盗们似乎也没那么讲究。
看，吃剩的果核都乱扔呢，会在乎那些？
除非，对方想找茬了。
“哎呀~！哪里还有下一场呢？”罗南左顾右盼，满怀期待地寻找下一场比赛。
完了的意思，就是完了。架打完了。
……
……
“我认输！”
看着认输的对手，切斯特缓缓出了口气。
台下的人在欢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一股积怨在心头的气，久久无法散去。
他摸着仿佛还在痛的下巴，准备下台，却是看见一个人——
一个混蛋！
“你！”他大吼，“加里奥！”
“敢不敢上来和我单挑？！”
人群哗然，纷纷转投视线。
按理来说，擂台上的人不会刻意挑选对手，除非对方让他不爽——而台下受到了挑衅的人也有权利挑选自己的对手，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不上去。一切由他自己决定。
根据图德船长的规定，海盗是自由的！没人能够强迫一名海盗做选择！
指名道姓的挑战不少，大多是友好切磋，偶尔会有仇人约架——真的吗？哪里有那么多仇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有剧本的。
先说好让哪边赢，然后在台下开盘收钱。
真有死仇，也不会在擂台上解决，随便找个地方动手就完事儿了。
所以，擂台上的“仇”，大多都是表演——以拙劣的演技呈现出来——不会闹出人命。
但这又怎么样呢？大伙儿喜欢看，也喜欢赌！
反正金币会内循环，就算输了也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手中。
……
罗南一愣，迅速望着，看到台上那个好像有点印象，但又没那么有印象的家伙——指了指自己。
“呃，你是在叫我？”
“草你妈的！就是你，有种上来单挑！”切斯特直接口吐芬芳。
罗南一脸淡然：“哦。恭喜你获胜，是我输了。再见。”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他可没有时间浪费在打架这种事上。
这不仅毫无收益，甚至有可能是负的。
“什么？”切斯特一愣，旋即咬紧牙关，满脸怒色，“懦夫！上来和我打！”
你能明白吗？
我只是指出一个客观存在的问题，就被当众、被那么多的人辱骂，还要被送去“审判”，到了最后，竟然还被那个罪魁祸首给“救”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大家都觉得我错了。
这不是什么丢了脸面那种小事，却也不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可你能明白吗？
我心中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