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从众效应·下
罗南打入了这支篝火团队，并且饱餐了一顿。
大家有说有笑，还玩了会儿游戏，就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这时，突然有人问道：“诶，话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啊。”
罗南喝下一小口朗姆酒，说实话——有点甜，还带着清香，不错。但罗南主观的评价是：
不如水。
“嗯……叫我加里奥吧。”
“加里奥？噢。”那人又说，“我叫巴里。现在是主舰上戴斯小队的战斗员。你呢？”
“我？”加里奥啊不是，是罗南说，“我最近打算跟着沃辛斯队长混。”
最近？
巴里没有多想，但还是很不解：“为什么？沃辛斯队长就是个干清洁的呀。跟着他完全没前途。”
“啧啧啧，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罗南摇晃着手指，以一副教育的口气说，“巴里，我问你，你老实说，你觉得沃辛斯队长的工作搞得怎么样？卫生有没有达标？”
“你问我这种问题？”巴里左顾右盼，正打算小声说话，不料旁边的罗南却直接朗声开口：
“说实话！”
这直接吓了巴里一跳，顺便成功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毕竟刚刚发生了那种事，现在他是焦点所在。
就连被吐了许多口水的切斯特也在角落投去目光——
憎恨的目光。
“沃辛斯队长的清洁做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声音太大，好多人都听见了。
海盗们一惊，眼中充满了敬佩，敬佩他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低一名队长！还是一位资历极深的老队长！……就不怕有人去打小报告？
不过下一句话，就让他们打消了这种想法：
“所以，沃辛斯找到了我。”罗南站起身来，摇晃着酒杯，来到篝火旁，也不怕被点燃，绕着圈走动，嘴里还说着，“趁着这两天主舰要进行维护，他要求我，这个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去带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替他完成清洁工作。为什么？起初，我和诸位一样不解，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啊，没什么战斗力。”
“不过他很快就与我说，原来是我——爱干净！”
“切~！”
海盗嘘声一片。
罗南笑了笑，接着说：“这种理由实在荒谬！海盗，爱干净？好吧，我承认，我这个人的确比较注重外表，可还没到那种地步。”
“当然~主要是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做好。”
“但你们猜，沃辛斯队长和我说什么了？”
罗南卖了个关子，但海盗们居然没有人发表意见，全都选择了摇头。
罗南有些无语，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吼道：“他说：见鬼的东西！我管你怎么做！反正你必须在未来的几天里，让这艘船变得一尘不染！否则，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被抓住的海盗眨了眨眼，点头道：“的确很有沃辛斯队长的风格。”
“岂止啊，简直是一模一样……那蛮不讲理，贴脸骂人的样子。”有人忿忿不平地说。
“呵呵，见笑了。”罗南松开手，“其实我童年时的梦想，是成为剧团的一员。咳，我们继续。”
“话说，我听到这话，心里那个急呀！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只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海盗，就算平时比较爱干净好了，可我要如何去命令沃辛斯队长手底下的那些前辈？”
“我十分苦恼，一度脱发，甚至想不开，选择了跳海——”
有人跳出来道：“这就是你浑身湿透的原因？”
“啊？不是，不是这次。”罗南一愣，然后说，“白天的时候跳的。”
“噢~我就说白天是有什么动静来着……”
“咳咳！总之呢，跳海这事儿——没什么用，根本没有让我产生什么新想法。主要是因为我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以后，我打开门，然后一脚——厚礼谢特，我踩到了一坨！”
罗南瞪着眼睛，震声道：
“我的天哪，你们敢相信吗？我在到处都是人的走廊上，踩到了一坨！”
有海盗听到此处，被他声情并茂的表演以及遭遇逗得哈哈大笑，当然也有人做出呕吐的动作，大喊着：“够了！你别说了！我刚吃进去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那人旁边的海盗却是冷笑，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哈！别装了！就这你就忍不了了？我告诉你，大约几个月的晚上，我当时正在睡觉……”
“停停停！你不用说，我不想听！”欲呕吐的那人连忙制止，“还是让加里奥继续说吧，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的东西了！”
讲故事的海盗不服，直接上手推人：“你这个人说话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从我嘴里吐出来的字让你想吐，那个什么加什么里奥的就不会喽？”
“没错！老兄，你敢不敢双手合十，然后呼一口气放到自己鼻子面前闻一闻？！”
“有什么不敢！”
“闭嘴吧，现场最难受的是我好吗！？”罗南忍无可忍，大喊出声，结果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吵架的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两个——算了，别管他们，我继续说。”
众海盗从斗殴的两人收回视线，继续站在火堆旁的罗南：
“话说当时，我几乎气到昏厥。见鬼！这他妈谁拉的，这么一大坨？我心中悲切，感到失望。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船上是没有厕所了吗？”罗南摇着头，泪光闪烁，“我不敢相信，于是走遍角落，才发现这艘船，这艘，庞大无比的「霸主」，身体里竟然如此肮脏！”
“到处都是污秽之物，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怎么回事？我梦想中金光闪闪的巨舰，我梦想中无可匹敌的巨舰，我梦想中宛如一座海上皇宫的巨舰……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罗南猛地挥手，怒喝道：“从那一刻开始，我下定决心：我，加里奥，要改变这艘船的现状！我需要它金光闪闪，我需要它神圣尊贵，为什么？因为这是我的家，亦是我们自由的圣所！”
“好！”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然后几乎所有的海盗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罗南嘴角一勾，看向人群中率先喊“好”的那名海盗，发现对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口袋，似乎在数什么东西……
罗南双手伸直，向下压去，示意禁声。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鸟他，依旧大喊着什么“我早就受够了”，“我每天起床都要面对臭烘烘的船舱”之类的 ……
少年青筋暴起，喝道：
“家人们！！！听我说！！！”
怒吼之下，必引来注视。
更多的人望了过来。
酝酿片刻，罗南随便指着一个人，怒视着对方：“告诉我，你想不想住皇宫？那宏伟的皇宫！”
被指着的海盗：“……说实话，我不是——”
“闭嘴！”罗南呵斥住对方，然后又随便指了个人，“告诉我，你希不希望自己睡在一坨的旁边？！”
第二个海盗：“不！我不想！”
罗南又怒指一人：“告诉我，大海的味道与的气味儿你选哪一个？！”
那人回答：“你他妈的，这还用选？肯定是大海的味道啊！”
“完美的答案！！”罗南给他点赞，又指向一人，“告诉我，如果你是一个平民，在贵族与海盗之间，你必须选择一个讨厌的，你选谁？”
“我讨厌贵族！”
“错！如果你是一个平民，你一定会更讨厌海盗！”罗南直接走到了对方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快速说道，“为什么！？是因为伟大、自由的海盗不需要被他们喜欢，而那些贵族需要虚假的善意换取人民的拥戴？！”
“难道不是吗？”
“不是！”
罗南震声道：“告诉你为什么，因为那些虚伪的贵族，更在乎自己的外表……”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变得很小，甚至有些温柔，“而我们不需要。”
少年的声音又突然变得很大、慷慨激昂：“鲜花底下藏着恶魔，但的底下藏着我们伟大、自由的意志！所以，那些愚蠢的贱民根本不懂，转头选择了贵族！”
人群开始躁动，议论纷纷。
“可为什么我们的意志一定要藏在的里面呢？！”
罗南手指点了点说话那个海盗的胸膛，语速急促且激动地说：“你也是个蠢货！我不是让你在海盗和贵族之间做选择，我是让你在屎和花之间做选择！”
“就算你不喜欢花，那不用喜欢屎啊！但是非常遗憾，你选择了屎！”
“啊？！”那人满脸震惊。
罗南再一次走向众人：“很奇怪诶！你们不这么觉得吗？自由的我们不需要被定义，不需要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一坨呢？就让我们乘着风，成为这汪洋上的一道浪不可以吗？！”
他一步步登上高台，望着海盗们，跃跃欲试的海盗们：“大声告诉我，可不可以？！”
“可以！”
一石激起千层浪，等待着一个契机的海盗们放声呐喊：
“可以！！”
“可以！！！”
海盗们被煽动，高呼着同一个答案。
罗南双手指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告诉我，是成为地上的一坨，还是大海上的一道浪？！”
“浪！”
“浪！！”
“浪！！！”
罗南手指扫过所有的海盗，高声道：“这艘船上的污秽，必须被彻底清除！”
“清除！”
“清除！！”
“清除！！！”
海盗们的高呼，犹如一道浪花，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港口都为之震动。
稍晚几秒，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整个港口：
“所有的船员，这艘船需要一些改变，现在，做你们该做的事。”
沉默。
罗南望着那艘巨舰，只感觉自己正被无数双眼神注视着。
他们在期待着什么。
事态似乎有点脱离控制。
说实话……罗南最开始只是想糊弄糊弄附近的一小撮人而已，可现在……
就算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了，可只要别人都在喊，那自己不喊是不是有点不合群？所以，我也喊吧。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罗南拍着胸口，朗声道：“时机已到，但是，但是！——那边跑走的几个，给我站住！！！”怒吼之下，那些人没有让罗南失望。
他很高兴，也很庆幸，事后自己不用去打听他们住哪儿。
“听着，家人们，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圣所、我们的自由，理应由我们亲自守护，但是——听着！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团队来做！！十五层以下，由我的团队来处理！！！现在——”
罗南深吸一口气，然后声嘶力竭地吼道：“自由的海盗，发挥你们的作用，瞄准你们的目标，改变这艘船，给我砸——！！！！”
“哦哦哦哦哦哦哦！！！！！”
山呼海啸般的音浪，席卷整个港口，直冲城市的中心。
不断抖着腿，与官员们已经在会议室商量了一整天对策的市长，感受到吊灯的晃动，猛地看向港口，额头落下冷汗：
“海盗们，暴动了？！”
官员们脸色难看。
……
……
哥德尔·提哈诺夫解除扩音魔法，对着眼前忐忑的沃辛斯说道：“按你的要求，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是，是，感谢哥德尔船长的鼎力相助。”沃辛斯卑微地退出房间。
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望着夜空。
这下，那个小子应该满意了吧？条件都已经创造好了。
“嗯……下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热闹？——嗯？什么鬼，船在抖？？”
……
巨舰一侧，俊美的金发少年站在船首处，迎着海风，遥望着高台上的黑发少年。
然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附近的瞭望塔之上。
……
“金。”
“嗯？”
瞭望塔之上，图德与舰队的大队长待在一起，身后是被吓晕过去的管理员。
图德收回视线，拿着酒瓶，皱着眉头，继而指向远处高台上演讲的黑发少年：
“那个小鬼是谁？”
“不清楚。”
金·佛雷曼问道：“他的身上没有魔力反应，需要我去调查一下吗？”
“那倒也不必，我不怎么好奇。只是惊讶，”图德叹气一声，“我的船员竟然被如此轻易就被煽动了。”
“并不意外。”金冷漠道：“一群乌合之众，别指望能有什么意志。”
“不过呢，只要我一句话，他们还是得听我的。”
“呵，你倒是自信。”
“当然~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要如何成为这艘船的主人？”图德笑了笑，“话说回来，你难道……呃，不。没什么。”说完，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膀右臂，被对方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无比心虚。
实在顶不住。
“干嘛这样看我？一件小事罢了，不值得上心。”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