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嗯？
夜晚纷杂的港口，浪花翻腾，海水浸染大地。
海盗们升起篝火，在架子上烘烤着美味的食物，冒出滋滋油水。他们围成一团，畅饮着酒水，数不尽的欢乐。
有好心的海盗注意到不远处黑暗的角落，于是拿着肉串一路小跑：“诶诶诶，沃辛斯队长，你怎么——”
“给我滚！”
“啊，是是是……”
关怀的行为，换来恶劣的回应。
驱赶走无关人员后，沃辛斯看向一旁半跪着的罗南，语气有些冲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咳，咳！”
浑身湿透的罗南咳着海水，眼睛微微眯起，斜视着沃辛斯，心想：“你妈的，如果是想救我，那就在半空把我拉住；如果不想救我，那你就别跟着跳下来。你追下来，然后朝着海面放了个类似‘斥力’的技能是搞什么鬼？”
他的愤怒何止一点。
“我承认，你的那个什么鬼技能，的确让我坠落的冲击力减少了许多，但也让附近的海面下沉，导致我直接被海水给吞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不赶紧解除，连带着海水把我一直往底下推！啊，那你要是一直推想弄死我就算了，可你又往上吸是在搞什么？你是想救我？”
“那你干嘛吸到一半又往下推啊！”
“我燥！”
“你如果看我不爽，直接动手啊！咱们是海盗，做事光明正大，不要暗地里搞小动作行不行！”
“差不多四十米的高度对我来说是挺悬，可我宁愿直接摔死，也不想被你折磨！你救你——好吧，我不是恩将仇报的那种狗东西，但我记住你了！”
……
……
罗南深吸几口气，拢过一把头发沥干海水，瞥向一旁的男人，咬牙笑道：“没问题！小事儿，我已经恢复得——咳！……差不多了。”
擦了擦嘴，决定启用精密的情绪管理系统分解掉想锤死旁边这人的想法。
“嗯……”沃辛斯有些尴尬地说，“那就行。魔法我的确不大擅长。”
那你就别用！
样子凌乱，却反而显得甜美的少年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没关系~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就比如我，人缘实在不怎么好，跟很多人都相处得很差呢。”
呢？
呢！
呢！！
沃辛斯倒吸一口凉气，瞪着罗南心道：你一个男的，用这种语气说话，不觉得恶心吗？你！——好像，好像也没规定男生不能用这种语气哈？
看着眼前仿佛是出浴美人般的少年，沃辛斯不禁有些愣神。幸好克制力足够强，反应过来，侧着身体，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主要还是你的问题。我当时在想事呢，你突然就掉下去了，没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个海盗已经死了。
罗南眯眼斜视着他，忽然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没有骗你吧？大海，会将我接住的。嘿嘿。”唉~就让我笑笑吧，不然我真的会给你一刀。
沃辛斯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不再被迷惑。他抱着双手冷哼道：“如果不是我用魔法替你减去冲击力，以你一个普通人的体质，早就摔死了。”
“……呵！对，没错。”罗南瞪了沃辛斯一眼，然后低头，然后抬头，开始笑，“现实正是：我并没有死，就是摔得有点疼。当然，更关键是在于您，我敬爱的长官，是多亏了你的‘魔法’！……我才能幸免于难。”
如果没有聋，就可以听出“魔法”二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么，正如我此前所言：奇迹绝非万分之一的渺茫机会，而是由多个方面组合在一起，最终所形成的一种必然——您认为这是一个奇迹吗？嗯？”
回答我！
我倒想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言至于此，沃辛斯皱眉，不禁陷入回忆。
回忆中，许多的画面闪过：他的诞生、那张报纸、商船的到来、父亲的眼泪、醒来后看见的舰队、那无比广袤的大地……甚至是不久前两人的对话。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是。”他颔首，不可否认。
“很好！”罗南眉头一扬，没有去酝酿情绪，而是直接、有些暴躁地说，“我相信在这之前你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从船上跳下来，还是为了救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奴隶！但是你的确做出了这个行为，这意味着一个奇迹已经出现！”
缓了口气，罗南接着说：“如此荒诞且可笑的事都发生了，你！”少年上前，手指抵在了男人的胸膛，质问道，“又有什么资格怀疑自己，不能当上战斗队长？还是你以为，那会比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更加荒诞、更加不可能实现？”
男人看向少年，从对方的脸上，他看到了笑容——夹杂着自信、质疑以及轻蔑讥讽的笑容。
里面没有信任——
理应对合作对象展露出的信任。
而沃辛斯知道，信任，是他留给自己的。
要先相信自己，才能让别人去相信你。
男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我会给奴隶们增加食物，但我有几个条件。”
见对方终于松口，罗南后退两步，双手环抱：“说说看。”
不假思索，沃辛斯直截了当地说：“帮助我当上战斗队长，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办法！”
为什么会这么想？
也许，是因为面前的少年一直很自信，让自己产生了他什么都能完成的错觉。
“没问题！”罗南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很少同意别人的要求。
但既然对方跟着跳下来了，那么就说明：值得期待。
“但前提是你，必须为我提供机会，否则，我恐怕不能在你们的地盘儿频繁露面。这有碍于计划的进展。”
沃辛斯点头，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条件，你必须在短时间内让我看见成果。”
罗南问：“比如？”
海盗指着旁边的庞然大物，说道：“明天，以及后天，你必须把所有船舱打扫干净。”
“……呵。”看了一眼帆船，少年冷笑，“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在说笑吗？这艘船要拆、要打扫，甚至还在安装；结果你跟我说明天以及后天就要打扫干净？
您有脑干吗？
“为什么？”沃辛斯不由有些生气，我看你那么自信，结果你和我说不信？
“你有那么多人！”
罗南走了两步，背对着海盗，迎着夜风，咂舌一声，说道：“你只看到了足够多的数量，却没有注意它的质量。我问你，一百个我和一百个你，双方进行生死厮杀，哪边会赢？”
沃辛斯想都没想：“那必然是我。”
“所以，这正是问题的所在。”罗南转头看见对方沉思的表情——其实不是很清楚，但动作足够明显，“需要我给你解释为什么吗？”
“呃，不。不需要。”
“那你的方案是什么？”
……方案？
沃辛斯一愣，过了两秒说：“我有斡旋的人选，你无需担心。明天一早自会有人找你。”
罗南点了点头，问道：“你还有条件吗？”
“暂时没有了。”
“那好，谈谈我的条件。”
“？什么？你的条件？”
你还能跟我谈条件？
罗南没有回答，而是食指朝下，冷声道：“你，去给我找双靴子，要黑的。”
沃辛斯低头，看见少年正穿着一只材料特殊（塑料）的鞋子（拖鞋）——为什么是一只？那当然是因为另一只去追寻自由了。
“好。”
罗南背负左手，右手比了个二：“第二个条件……”
“什么？你还要第二个？”
在沃辛斯惊愕的目光中，罗南靠近了他，然后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调整好你的情绪，不要让任何别的因素影响到你的判断——”
沃辛斯一愣。
罗南走到一旁脱下黑色的外套，拧掉附着在上面的海水，响起淅沥沥的声音。忽然，一枚金币从兜儿里掉出，理所应当地弯腰捡起，然后放进还揣着左轮的口袋。
接着说：“就算下一秒让你去成为这艘船的船长，你也必须冷静；想通背后的原因，以及可能付出的代价。”
“就这些。”
重新穿上外套，瞧着沃辛斯，双指至于右眉，向前挥出，淡淡一笑：
“拜~”
两人的谈话自始至终都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为什么？难道我们是在讨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拜托，我们是在讨论对整个舰队有利的话题！
罗南走得很快。
是如此地决绝，就像当年那个不顾一切出海的自己。沃辛斯望着早已没了对方踪迹的人群，靠着护栏上，遥望着深邃的大海。
倒映着星辰、弦月与火光。可它还是那样漆黑，如同没有尽头的深渊，仿佛什么都装得下。
“……呼！好吧，去谈谈——哦不对，先去给那个家伙找双靴子，然后再弄些吃的……啧！”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嫌弃，却又步履轻快，朝着满是海盗的港口走去。
现在，他要去买双新靴子。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
不远处的篝火旁，围着数十名海盗。
有人看着远处，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咦？那个是，沃辛斯队长？”
“什么？我去！那个整天苦着脸的清洁队长竟然……”
“莫非，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诶，小美女——哦不对，兄弟，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罗南将烤好的肉串塞进嘴里，连连点头。
本以为这个世界的料理不怎么样，没想到还是蛮不错的嘛！香料样样不差，甚至更加丰富……如果没有加料，那么用这个方案去开店，生意应该不会很差。
点赞。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啊兄弟，你长太漂亮，一瞬间我还以为你是个女的。抱歉，实在是抱歉。”
罗南笑了笑，说道：“虽然都说真正的美人是雌雄难辨，但我还是很明显是个男生。你之所以会把我当作女生，主要原因有三：第一，光线问题、第二，我头发的问题、第三，你太久没见过女人了。”
“啊对！对对对对对！”切斯特连忙点头，“嗨呀，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把我刚想说的东西说出来了，佩服，佩服！”
“哈哈，没事，没事。我的确很久没剪头发了，今天不知怎的又长了许多，回头我调整调整。”罗南热情地从铁架上拿过肉串递给旁边的老哥，“来来来，吃吃吃！”
“客气，客气！哈哈哈——”切斯特笑脸接过，正要将东西送进嘴里，眸光却是忽然瞥向下方，看到了少年脚上的镣铐。
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将烤串放回架子上。
切斯特骤然伸出右手，抓住少年要去拿烤串的右手腕。
“小子，你不是我们的人吧？看样子，还是一个优质的奴隶。”
罗南眉头一挑：“嗯？为什么你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