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魔障之困
翌日,清晨。
早斋过后,师徒四众在陈家二老的陪同下前往各殿敬香礼佛。
走进大殿内,但见:
香烟氤氲,飘飘然然。
瑞气千帆,舒舒缓缓。
木鱼声声绕梁,鼓声阵阵解噪。
陈清捧香,陈澄拈表。两个老人一左一右跟随师徒四众进了东大殿。
“嗬……师父你瞧,是咱们的画像”八戒难掩兴奋,指着画像忍不住叫道。
唐僧抬眼一观,两丈高的后墙正中,白色的墙面上,正中间镶嵌着一幅长方形木框唐卡画。
画长两丈,高一丈,是典型的工笔画法,主色调以蓝色为主,黄色和红色为辅。
天蓝蓝,祥云团团冲霄汉,地漫漫,紫气腾腾笼仙躯。
画中师徒四众和白龙马神采奕奕,栩栩如生。
但见那:
唐僧骑马远眺。
悟空腾云探路。
八戒挥耙牵马。
沙僧挑担赶路。
唐僧瞩目仰望,良久,自言道:“眉目传神,韵味十足,画的好,画的好。”
“嗬……猴哥你瞧,我老猪多威风。”八戒难掩兴奋喊道。
悟空瞟了八戒画像一眼:“确实威风,千万别让人知道这就是当年的天蓬元帅。”
八戒道:“好你个猴哥,就知道糟践人。”
唐僧咳嗽了一声,示意几个徒儿注意形象。
供桌上早已献上了五色花,神仙饼,时行果,珍味茶,檀香表。
很显然,师徒四众已经活在了陈家庄人的心里,只有将他们供奉起来,每日烧香磕头,方能显示陈家庄人的感恩。
师徒神像右边,供奉着观音菩萨的神位佛龛。
唐僧虔诚上香,跪拜观音菩萨的神位,心中却不是滋味,不由想起了通天河边的一幕,那十几个凄惨的小鬼娃跃然心头。
唐僧心想,这陈家庄人怎么这么糊涂,你供奉那路神仙不好,偏偏要供奉观音菩萨的神位,当年就是她的宠物吃了陈家庄众多童男童女。
陈澄在蜡台上点燃油蜡,分别给几个徒弟每人三炷香,三张黄表。
八戒,悟空,沙僧朝观音菩萨的佛龛神位上焚了香,化了表,拜了三拜。
师徒四众上完香后出了大殿,门外早已聚集了陈家庄一众男女老小,倒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佛驾光临,普天同庆。
陈家庄的妇女老少见到了大唐圣僧和诸位神僧,一个个难掩心中的感恩之情,男女老少涌上前跪地叩拜,口中表功德,言中含恩情。
陈家庄的能人雅士纷纷出面,组织张罗这天大的喜庆,一心为师徒四众接风洗尘,设施斋堂。
几个头目人士出出进进,忙里忙外,把个救生寺吆喝的热闹非凡。
只见众庄眷四人抬桌,三人垒灶,两人挑水,一人劈柴。
老大娘怀抱大白菜,小媳妇手提白萝卜,大姑娘灶前切新绿。
家家送米面,户户添菜蔬。
菩萨殿摆开功德箱,
罗汉墙张贴执事图,
北厢房高挂五彩旗,
南厢房排开流水席。
各家各户进行了人员出勤摊派,食物原材料摊派,后勤帮厨人员分配。
每户人家都将原材料送到寺内,交给专门负责的人员登记。
这是自救生寺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一天。
东土圣僧的到来,让陈家庄彻底沸腾了。
孩童们争相追逐,挤挤攘攘,压肩叠背,非要看一看那个大耳朵长嘴巴的和尚。
小媳妇大姑娘一个个窃窃私语,议论着白白胖胖,俊模俊样的圣僧和尚。
一时间把个救生寺变成了庙会场。
救生寺内人欢腾,陈家庄上喜相逢。
师徒四众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厢房用斋。
北厢房内,长条桌上摆了四个面点,四个热素菜,四个野生凉菜,共计十二个菜肴。
陈清道:“圣僧,多年不见,甚是挂念。今日佛驾本庄,乃是本庄之福。我等山野村夫,略备薄斋,以解圣僧风霜之苦。我和家弟代表陈家庄众人,特地为圣僧和诸位神僧准备了一些斋饭。”
唐僧道:“两位施主如此盛情,贫僧倍感欣喜,一别多年,没想到如今的陈家庄竟是这般富庶。”
“还不是托圣僧的洪福,要不是令高徒除去那可恶的灵感大王,也不知陈家庄现在成什么样了。”陈澄说着,眼神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八戒一连吃了几个酥饼,两个腮帮子撑的圆鼓鼓道:“老陈头……你这斋饭做的……不错,这些个菜都很稀罕呀!”
“都是山野之味,吃起来清香淡雅,正适合诸位神僧的口味。”
八戒嘴里嚼着蔬菜道:“我老猪当年在高老庄的时候吃过这些菜,我觉得你们要是在里面……拌点蒜泥就更好吃了。”
唐僧神情严肃道:“八戒,不可胡言乱语,出家之人怎可贪恋五荤之味。”
悟空往八戒碗里搛了几筷子苦苦菜,又搛了几筷子灰灰菜笑道:“八戒,你这老毛病得改一下,修行不修口,叫花子不如狗,别总是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
八戒瞅着满桌的碟儿盘儿,一时左挑右拣,不知吃哪个菜肴为好。
却说这八戒自从在灵山受了佛祖的点化,食量相比取经之前,明显弱小不少,吃起斋饭来也开始细嚼慢咽。
吃着吃着,八戒猛一下停住,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抬眼一看,手中的点心不由僵住。
只见紫衣少女杏眼圆睁,呲咬着嘴角吃惊地盯着八戒,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又不可思议的可笑表情,不过那表情却有一种玩世不恭的调皮。
八戒道:“小丫头长大了,学会看笑话了,赶紧过来给你猪爷爷添茶。”
紫衣少女噗嗤一笑:“哼……好一个大耳长嘴的和尚,真能吃……”
众人一阵哄笑,陈澄气的直瞪白眼,起身欲将紫衣少女推出门外。
八戒道:“老陈头,坐下,坐下吃菜,童言无忌嘛,何必在意。”
“跪下……猪长老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
紫衣少女眼睛瞪大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整齐的贝齿牙,两腮上也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出去……”陈澄斥责道。
紫衣少女翻了个白眼,一撇嘴甩身走了。
陈澄气得坐立不安,哀叹道:“让圣僧和几位神僧见笑了,唉……我早晚要被这丫头给气死!”
唐僧道:“小女聪慧过人,天姿之容,乃大富大贵之相,本家兄何必如此苦闷?”
陈澄道:“圣僧,你有所不知,我不希望小女大富大贵,我只希望她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守住老朽的这点家业便可。”
唐僧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师徒四众和陈家老哥俩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吃着酥饼点心,品着香茶,诉说着多年的故人之情。
陈关保恭恭敬敬给师徒几人端茶倒水,接菜上馍。
院内摆开了八桌素席,用来招待陈家庄的附近的众乡亲。
茶足饭饱,八戒一抹嘴巴,打了个饱嗝,摸着大肚子准备上炕睡觉休息。
陈澄面露难色道:“神僧且慢,老朽有一事相求。”
八戒三角眼骨碌一转:“何事?”
陈澄道:“说来也是怪事。自从当年圣僧和诸位神僧除去灵感大王之后,两个娃儿深受魔障缠身,几番生不如死,险些丢了性命,真是苦不堪言呐!这些年把我们兄弟俩也折腾的半死不活,我们老哥俩到处广结善缘,布施民众,希望得到神佛的护佑。唉……不管我们老哥俩如何行善积德,救灾救难,两个娃儿的病情始终得不到好转。”
唐僧喝了一口茶,关切道:“两个娃儿如此伶俐活泼,老施主何出此言?”
陈澄苦笑摇头。
悟空道:“师父,灵感大王虽然降服,那通天河里的众鬼还在兴风作浪。”
唐僧品着香茶,眉宇间透着深沉。
“两个娃儿明明好端端的,老人家为何这般说?”沙僧问道。
陈清捋着下巴上一小撮白胡须,叹气道:“不瞒诸位神僧,当年你们走后,两个娃儿神思恍惚,丢魂落魄,不思饮食,整夜哭闹不安,多次惊厥而死,我们请了很多郎中都没查出病因,也请了许多的和尚道士祈福禳灾,都无济于事。我们老哥俩这些年到处修桥补路,盖庙建寺,斋僧布道,接济乡邻,几乎将家产散尽,可是两个娃儿的怪病就是不见好转。就在两个娃儿即将丧命的时候,我们老哥俩实在没有了办法,求天天不灵,告地地不应,一家人真是没有办法了!我们两兄弟想着跳进通天河里喂鱼算了!也算是还了灵感大王两条人命,反正当年是我们得罪了灵感大王。说来凑巧,就在我们两兄弟准备跳河时,不想碰见那老神龟在大青石上晒太阳,我们将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老神龟,老神龟说他能给两个娃儿每年续命一次,但是要让两个娃儿每天早上给他将抄写好的经文念诵三遍。从那以后,两个娃儿不分天阴下雨,酷暑严寒,每天都要给老神龟念诵经文,等到了的八月十五这一天,老神龟就会为两个娃儿割肉抽血!”
老者好不容易说完,那唐僧听的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疑惑的盯着悟空问道:
“悟空,这两个娃儿怎么回事,当年你和八戒不是降服了那妖怪吗?这陈家庄怎么还不得安然?”
悟空道:“咳,师父,你问老孙,老孙去问谁去。”
唐僧道:“何谓割肉抽血?”
悟空一脸狡黠,笑道:“师父,舍己救人,造化生灵,看来这老乌龟有些手段。”
陈澄面露忧愁道:“神僧说的对,两个娃儿在神龟的救助下,性命得以延续。但是神龟也有条件,就是要让两个娃儿每天清晨到通天河为他念诵经文,方能确保两个娃儿性命无恙。”
八戒瞪着三角眼道:“看来这老王八有两下子,猴哥,当年我们不是救下这两个娃儿了嘛!怎么这两个娃儿还……这到底怎么回事?”
悟空道:“你问我,我问谁,有什么办法。你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妖魔鬼怪,哪一个没有强硬的后台,有些事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八戒眼神凶狠,大声喝道:“必须得管,当年我们已经从灵感大王的口中救下了这两个娃儿,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罢休,他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罢休?”
陈清一边擦拭着浑浊的老泪,一边浑身颤抖如筛糠,哭诉道:“早些年的时候,两个娃儿年纪尚小,既不会抄写,也不能诵经,没办法,我们老哥俩只好替代她们抄写经文,每天清晨便到大青石上为老神龟诵经祈福。”
唐僧道:“悟空,老神龟这么做为了什么?”
悟空道:“师父,老乌龟这是另有所图,各取所需。两个娃儿想活命,老乌龟想得人身。”
“唉……这老龟为了自身的修为,竟然不择手段,危害一方,真是造孽啊!”沙僧感叹道。
“不是……老神龟做事很厚道,这么多年,他从没有伤害过我们。反而,自从给他诵经之后,两个娃儿每年倒也安然,一直相安到如今。”
“那老王八为了早日修成人形,尽然对自己下狠手。”八戒忿然道。
陈清道:“我们一直感激老神龟的救助之恩,所以这些年不管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两个娃儿每天都要在岸边为神龟念诵经文。这已经成了两个娃儿生活中的重要事情。今天早晨两个娃儿去岸边诵经,才发现长老和几位神僧也在岸边。”
唐僧的目光掠过悟空,八戒,沙僧,几人似乎在同一时间都明白了老鼋为什么要偷走经书,也窥探到了老鼋偷经书的真正目的和意义。
“你们平日都念诵那些经书?”唐僧问道。
陈清摸着下巴思索道:“都是《平安经》《往生经》《消食经》《长寿经》《福禄经》《清心经》《离苦经》《长乐经》《明心本愿经》《无上心经》《清化经》《天宝大德经》”
唐僧微笑着轻轻摇头,一副暗自惋惜的模样。
悟空一脸不屑:“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经书,真经都在我师父这儿。”
陈清苦巴巴道:“圣僧你也知道,我等偏远愚民,无法获取佛家无上真经,只有拿这些经书应付老神龟。最近这几年,我们老哥俩头昏眼花,手抖指麻,已经不能帮两个娃儿誊写经书了。所有经书都是由两个娃儿亲自抄写,这抄来抄去可把两个娃儿折磨坏了,两个娃儿越来越没精神,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陈澄忧心忡忡,垂泪道:“我这女儿甚是顽劣,一点不爱抄写经书,平时只爱舞刀弄剑,打打闹闹,喜欢四处游玩。唉,你说一个女儿家,偏偏怎么就喜欢这些个东西。”
悟空道:“老陈头,你这就多虑了,女儿家舞刀弄剑有何不好?”
“就是,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要是有能耐,照样能上天入地。”八戒附和着悟空的话语说道。
陈澄伤神道:“长老是出家人,不明白我们世俗之人的苦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本打算给她招个上门女婿,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成了。”
“那你就给招一个女婿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