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握人生的牌
一回屋，杨齐吃了一惊。妈妈正拿着一副扑克牌，坐在他床上摆“十二月”。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扑克玩法，通常是过年期间玩得最多。
一副牌拿出大小王和四张k不要，洗牌后牌面朝下。按习惯顺序抽牌，一行摆六张，一共两行十二张，如此往复四次，直到分完。
接下来就是从第一组最下面抽出一张，并将它明牌，放在对应的月份位置上。再从这个已有明牌的组抽取一张，循环往复，直到所有a都出现，游戏结束。
最幸运的情况，就是能够在所有a出现时也恰好把所有牌都亮出来，这在“十二月”的法则中代表着玩游戏的人接下来一年都会顺顺利利。
不过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亮出了四张a。确实是那人“手气不好”没错，但小时候每次玩这个妈妈都会告诉他，那也是另一种幸运呢，这种情况不是跟全开一样难遇到吗？
那时候才十岁出头的杨齐特别在意游戏的最后结果，不全开就要一直玩下去，是妈妈的话给他小小的脑袋里第一次埋下了关于人生的种子，虽然那是他在高中才悟到的道理：
“游戏嘛，别太在乎结果。玩游戏本来就图一个开心，要是一直想着我要赢我要赢，那多累啊，就该好好享受你玩游戏的这个放松的过程。”
“小齐，要不要也来摆一次？现在啊，就算过年也想不起来玩儿这个了，我看你屋里有扑克牌，就想着消磨一会儿时间。”
这次手气并不算好，只开了7、8和a。杨齐笑笑，准备洗牌重新来一次。
孙慧娟握住了他的手：“哎，等一会儿。这次不是挺好的吗，代表着接下来你作为新的上班族的两个月，都会很幸运呢！”
哦，这倒是没注意到，接下来确实刚好是七月啊！
妈妈总能给他打开很多新思路。
“妈，我那个……跟你说件事。”跟妈妈在一起，总是很容易就松弛下来了。杨齐下定决心要趁这会儿跟她讲。
孙慧娟像小时候鼓励他那样，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妈在。妈知道。”
“知道是说你知道什么？”杨齐心里一震。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眼神中满是爱意：
“你这孩子，平时瞅着大大咧咧的，但妈知道真有事的时候你肯定憋着，总想啥都一个人扛。
但家人之所以是家人，就是能够在对方遇到困难时，把肩膀给他靠着啊。可以商量解决办法、也可以一起骂混蛋、哪怕只是在身边陪你待着呢……这些都是别人做不到的呀！”
“你感觉好像啥都没显出来，对吧？但下午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你瞒得挺好的大儿子，但是我是谁呀，是你妈妈啊！”
杨齐眼里的光灭下去，又骤然亮起了一点。
“妈跟你说，大男子汉也可以哭，你小时候啊，可天天在我怀里咧着个大嘴嚎个没完呢。来吧，今天妈给你特权，再来我怀里哭一回！”
杨齐刚惊叹于妈妈如此细致的观察力，这一瞬间仿佛又变成了几岁小孩。就很像被妈妈发现偷吃零食要挨打之前那个样子，有点想跑又有点感动：“哎妈，好肉麻呀，我都多大了！再说……”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那天都已经哭完了。”
母子俩好久都没像这样单独聊过天了。上了大学之后，杨齐就一直忙得分身乏术，连寒暑假都很难找一整块的时间，专门和妈妈说说话。
老爸常年在外面开大卡车，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可以说，杨齐和杨赫每个重要的成长阶段，大多都是孙慧娟陪他们度过的。
听到儿子说他用自己的钱配了一对助听器，孙慧娟差点一骨碌身从床上跳下来。得亏杨齐提醒着说杨赫还在学习，她才强压怒火。
“这么大事你……你怎么一个字都不跟家里说！我现在真想直接给你一杵子！”
“妈你看看，上一秒还温柔贤惠知心大姐姐呢，下一秒成啥了，注意形象，孙女士。”
气头上的孙慧娟听杨齐说完也没绷住，气势减了一半：“滚！说正事呢，还在那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又拉着儿子的手，摩挲着：“赶明个回顺宁，把我放在被格子上头的存折拿着，密码是你生日。我可不是偏心啊，小赫也有一本。”
“不用，你儿子有钱，巨款。再说马上就有工资领了，那钱你想吃啥就买，千万别省。”杨齐轻描淡写。
“不行，没有余地啊。”
“好了，你自己能不能解决咱先不论，但是还有小柳含呢，你俩在一块儿你千万不能苦了她知道不？
那是个顶好的孩子，将来肯定能踏实过日子。你作为男孩子，理应要多为她着想、多分担一点。而且以后要面对你耳朵的问题，你更要尽全力照顾她保护她。”
杨齐感到自己的呼吸静止了，他答话的语速慢得可怕：“妈。”
“明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变得什么也听不见，却还要让小含留在我身边，这样太自私了，我不能这样做。”
孙慧娟看着儿子的眼睛，那是确定了选择之后，可以用坚毅来形容的眼神。她沉默良久，终于给了这份选择一个回答。
“小齐，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孩子而感到自豪。不论做什么，我们大家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妈知道你的顾虑，也认为你这样想完全没错，毕竟人家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她完全有可能遇到条件更好的人。”
“但妈只想对你要求一点，就是别擅自做任何决定。柳含有必要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也有在你们这段关系里做出选择的权利。
如果你心里想的是&39;希望她今后永远恨我&39;而选择隐瞒，然后消失，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那是自私，是纯粹的自我感动。”
孙慧娟知道儿子肯定听进去了，她还有最后一句重要的话要说。几年没动笔，手免不了有点儿生，但她还是坚持写下来，夹在了他的笔记本里：
“孩子，人生的牌有无数种排列组合方式，它会被打乱、也可能会缺失。但在你这位能力不凡的魔术师手里，它们永远都会为你打出最妙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