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杀了我
“这不是想找人说说话吗。”
南月苦笑，大概是无意识的，墨轶也头一回在南月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看到他脸上露出和平常人民一样的苦笑后，蝴蝶仙子也想和平日里一样，或许是跳一支舞，或许是许下些诺言，他们脸上便化苦楚为希望，焕发出生人该有的活力。
可了解戏法背后原理的人，又怎么会被表面上的光鲜给安慰到。
大概墨轶那么多年不愿和南月过多沟通的原因也有这其中之一，这是个悲苦的人，但也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拯救不了的人。
“之前怎么不来？”墨轶问。
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南月横竖没能跨过自己心里的坎，偏偏在这约定好的日子来也难免遭人怀疑，可他又能说出什么让墨轶满意的话来吗？他只能说，“我不敢来。”
可谁知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出口后墨轶竟然发起怒来，“不敢？”她冷嘲一声，“呵？就只是不敢？”后脸色阴沉下来，就这么瞪着南月那副看起来轻描淡写的模样，手里拿着的花也被紧攥，“昙华到底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南月不难想到原来故友见到自己的时候眼中的讽刺和恨意原来是真的，她原来一直以来都在怀疑自己和昙华的死有着些许联系，他也知道在昙华死前的那个晚上自己与之交谈时撞破花盆的人是墨轶。
还说什么家人……
明明最基本的信任都难以维持。
每次和这群“家人”交往南月其实都会有疑心，倒也不是怀疑什么特别的，只是，几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当然了，这在朋友关系中太常见了，但若是称呼对方为家人，这些掩藏在南月看来就会些许别扭，虽然自己也是一如既往什么都不说。
南月也会因为这个佩服昙华，毕竟她似乎什么都知道，每个人，每件事，她都明察秋毫，运筹帷幄，倒是每次在自己面前稍微有些唯唯诺诺，有时候南月看到在自己面前这样的昙华多少会有些不满。
所以南月每每否认几人为家人，不止是因为曾经和楚陌辞两人的亲密关系，更多的，是几人间无法简单的孕育出信任。
或许是认识的太晚，先入为主，或许是经历的太多，思想丰富，总之这关系，是不容易亲近的。尤其是墨轶。
南月定睛，发现墨轶平日里带的袖箭和钗子都没在身边，而墨轶顺着南月的目光往后退了退，手不自觉的摸上了香囊里的药粉。他站起来，从被宽大外衣遮住的腰间拿出别着的小刀。
虽然是南月自己拿着小刀，但他的手还是有些抖了，刀打开时发出的响声，也让他自己怔了一下。稍愣过后，南月又将其收回，向着墨轶的方向走了几步，只是墨轶在后退，两人的距离还是没半分缩减。
“我不想丢故人给我的东西，你接好。”
话音刚落，墨轶已然接住了南月刚刚拿出的这把小刀。刀鞘通体银白，竹叶样纹，把柄处刻有莫辞二字，不知何故。
“反正你也怀疑我那么久了不是吗？你不论问再多次我还是只会告诉你我不知道。既然那么久的疑问到现在都郁结在你心里想必你自己早就有过答案了。”
南月深叹一口气，“来吧，报仇，在昙华面前，杀了我。”
他双手垂下，目光沉郁，发丝由着脑袋的微倾而滑落肩颈，就刚刚墨轶怀疑站在昙华墓前的自己是害死昙华的凶手开始，南月便对家人间的羁绊这个词再次丧失了信心。
也是因为如此，他之前想好好维护还是同类，还是家人之间的那种言语的克制便全然消失，变成了现在墨轶面前这样的，嘴下不留情的南月。还亏得这样的机制在南月身上发挥作用呢，否则这一刻的扭捏可能会更让人觉得受不了。
于是当她的手当真拔出刀刃并刺向南月所在的方向的时候，他只直直的站在原地，双眸轻合，似乎在等待着墨轶赐予他的，唯一的死亡。
可是死亡的钟声并未敲响，身上也没有出现刀刃划出的伤口。
“你疯了吧。”她道，见没有回答，又提起声音，叫喊到，“你疯了吧！”刚想把这把刀丢掉，又想到南月说这是故人之物，还是耐着性子，只放下它，道：“你拿走。”
南月松一口气，走向她，并好好的从她手上接过了小刀。
墨轶正要走，南月却又叫住她，“你和西四……？”几个字说出口，南月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具体该问什么。“怎么了？南月公子也要像西四一样来劝我回头吗？”
“哦？看来事情很有意思。”
“西四？”另一边，在烟弥，西四也正因为自己的文艺过头在河边吹风。
“你是？北依身边的那位……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想不起你的名字了。”“阿，没事没事，我叫叶绪之。”反应过来那人正是西四的叶绪之一下子觉得刚刚自己直呼其名不太礼貌，便红着脸挠了挠头。
“怎么没在营里，不是应该管的很严……”停顿几秒后，继续补充道，“有很多事要干……吗？”
他意识到西四是在说前两天北依赶他走的托词，紧张起来，“啊……啊这个，平日里确实是……事情比较多。”叶绪之也就是一个小孩，没什么心眼，也不懂什么语言博弈，他不过是不想让北依为难，也不想让他的家人和他就这么分崩离析。
“北依怎么了？”西四还是忍不住问了，即使知道对方大概率不可能会回答，“将军一直都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一开始，我以为你们来了能好一点，可谁知道……”
没想到对方回答的那么仔细，西四接着说，“发生什么了吗？”那人努力回想，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怎么会知道那些陈年老事。
“可能是营地里的弟兄太想家了？弄的将军不快？或者是杋王来了将军想好好表现，压力太大了？”叶绪之想了许多许多理由，西四看得出来他想帮自己，可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哪是说帮就能帮上的。
“你怎么今天突然出来了？”“我……最近……晚上吃的太多了，出来消食。”
西四一下子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但看着他扭扭捏捏的样子，也不忍心接着问下去，心想一个在战场边待了那么久的孩子，即使是没上阵杀敌也不能这么脆弱吧。
看着叶绪之，莫名觉得有些亲切，小时候的北依也是一副单纯孩童的样子，除了，除了人高马大的，他能比西四再高出来一个头，不过心性还是个小孩子，昙华和大家都被他的单纯直言所感染，便也都宠着他，有了南月和他稍微拌拌嘴之后，他也变得些许调皮，更活泼了。
叶绪之见西四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就在一旁耐心等待，一会看看西四的头发，一会看看西四腰间的平安扣，再看看西四的瞳孔。
金发……紫瞳？
“您……我……我可以叫您西四哥吗？” 西四被这突然变正式的称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道：“当然，当然可以。”
“西四哥你之前，有没有给邗暮岭边的村中老人，送过药和食物？”西四一脸惊异，那时候……那个村子……
那时候好像确实有个总角左右的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