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我说
他还曾试过在乡邑里开书院，招收些孩子学些知识，他想告知孩子们现实不只是这样了，可越是想往这条路走越是难挨，他哪来的钱，哪来的名声，哪来的本事，他凭什么做这些。
到了后来，南月只能在路边支个摊子，用低价加上帮干活帮写字些的杂活，有客就做，没客就写诗挂在摊边，这样也算是帮助了百姓，这个生意最后果然受欢迎，主要收价低，对大家来说确实是个好便宜可以占，可想占便宜的又何止那些穷苦的人。
南月帮的人里也不乏有富贵的地主官僚，那些肮脏的活，腌臜的地方他也去了不算少数，想想那次，自己被委托送一个名贵的翡翠戒指去一个富贵人家，结果到了门口，小厮一看到那枚戒指边疯似的喊人，南月很快被擒住，几近是拖进了堂中，看着里面穿的一个个衣冠整整，实际上都是样貌堂堂的禽兽，南月顿觉有问题。
“你这枚戒指哪来的！”那个坐在正中的男人询问，眉毛都要拧成麻花，“我只是帮别……”“好啊！还不说实话！”南月虽早已料到自己的话会被堵住，但没想到堵住他的是一介妾室。
南月转头瞥向她，她却故作恐慌，“他瞪我！你看呀郎君。”那男人也像个没脑子的，就被这一来二去的挤眉弄眼搞得入了神，“来人哪！把他拖去官府衙门，让这种只知道偷东西的过街老鼠看看什么叫法律。”
等南月被拖到官府衙门口，他看向周围身后的一圈百姓，里面就有那个叫他送东西来的人，当他与之对视，那人匆匆逃跑，南月笑了，他第一次知道坐在堂上的蠢货也能做出那么形象的比喻，那人的样子，当真像过街老鼠。
南月虽平日里也接过重活累活，但他实在也受不住三十个板子，人潮散去，那时还是闷热的夏日，蝉鸣扰的人不得清闲，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连蝉鸣都不再，只剩下他粗喘的呼吸声，以及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
——
怎么样，算是悲惨的过去吧。
文人妄图用几笔几划写成的文字去冲刷那些官僚脑子里进的那么多的废料，妄图用“未来能更好”这种没有根据的声音去代替百姓的柴米油盐。
真是荒唐。
说到底，文人在此时究竟有什么用。
写一些无关紧要的文字吗？
但到月落星沉之后，南月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朝霞，竟是如此美的。
南月轻笑，想起第一次见到昙华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蠢话，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当时就这么答应了她。”
为了能继续看到朝霞，为了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朝霞。
日光洒向天际，南月嫌自己站的地方有些矮了，看不清太阳爬出来的样子，便索性跳上了那棵柳树，似乎这样，就能更快一点，更快一点看见从云层破云而出的太阳。
顷刻间，南月似乎听见了北依在树下唤自己。“小月儿！快下来喝酒！”南月记性算是极好的，可惜那天的其他都想不太起来了，只记得那日的晚霞，毫不逊色于眼前的朝霞。
或许是彩霞太美，太抓人心弦。
他虽成为不了世人的月亮，但他决心要让人人都能在想看见月的时候望见它。
“久违的去看看那些已经长眠的人吧。”南月想。
到了墓地，南月嫌弃这里太过僻静，按理说神女爱世人，理应放在能见世人幸福快乐的地方吧，真是没有人情味，自说自话的就把人放在这种地方。不过世人可能只觉得人死后应该得个清静。
真是的，连碑牌上都是一层灰，不是吗。
南月的衣服都是较为素雅的淡色，主要是不想引人注目，他也笑笑对昙华说道：“我可没好到用自己的衣服为你擦干净碑牌，神女勿怪哈~”随即摸了摸身上，向她表示身上的确没有合适的布头来帮她后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靠上碑牌。
“不过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姐。”安静的坐了一会后，南月说起话来。
“之前你常来我卧房找我聊天，总是在晚上能看见星星的时候，真是的，让我晚上想那么多，你也不怕你招揽来的家人睡不好觉的吗？”南月沉默片刻，“也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好好休息……”
转而又嬉皮笑脸起来，“你看我今日这么早便来了，机会难得，趁我没用其他理由搪塞掉交谈，再问些你想问的怎么样？最近心情很好，没什么不开心的，我能说的都会和姐说的。”
……
“姐，你看看，叫你问你又不问了，我想说都没地儿说了。”
南月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畅快的滴落到地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奇怪，没好好的在哭，也没好好的在笑。
“听我说好不好……姐……听我说吧。”
他再次开口，但抖动的声音和略哑的嗓音甚至吓到了自己，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没能有勇气来看的人今日算是见到了，但这么多年没能弥补的遗憾只能永久空缺了。
南月这时候数落起了自己，批评自己不懂体贴关心自己的人，不会放下身段好好听别人的意见，自己明明什么都做不成却心高气傲，还没有良心，不懂感恩，小事天天记念在心，记仇，敏感，阴暗，多疑。
谁知这些念念叨叨引来了故友的音讯。
“南月公子这般说自己不好真让人听不下去，怎么样，要我夸奖下你，安慰你吗？”等南月把头抬起来，连同日光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许久未见的墨轶。
但她怎么在发抖啊。
大概是泪水迷了眼，光又不懂得回避正在哭泣的人，南月揉了揉眼角抹去泪水后，竟又止不住的流下一行泪。眼泪这种东西，擦去了又会再留下来，对于南月这种容易感伤的人来说，算是个不小的麻烦，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有些细腻的情感才得以突破他的倔强展现。
“好久不见，南月，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蝴蝶仙子也一样，久闻不如再见。”“可惜了，这次见南月公子没带酒来。”“倒也不必嘲讽我是酒鬼。”太久没见的人近期对南月来说算是见了个遍，就算墨轶说的语气不算好声好气，但她的语气明显就比北依好的多，至少真诚。
沉静的一会，双方相顾无言，直到墨轶再次开口。
“你怎么，突然就想起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