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苦口婆心的长须老者

    寂云铭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一群人正骑着马向着他们疾驰而来。随着来人渐渐逼近，寂云铭看清了，是副统军韩志和统帅亲兵营。“原来他也是廖大星一伙的，难怪窦三山会重新出现。”寂云铭愤然道。却在这时，他听到了身边传来咔啦啦一阵金属碎裂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却是陌含玫将左手所持的窦三山头颅捏成了碎块，寂云铭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陌含玫的功力，却是因为她把窦三山的记忆体毁了。“你还真的觉得靠告状能将廖大星绳之以法吗？现在中都伟院的那些元老们，只想听想听的人告想听的状，现在廖大星大权在握，风头正劲，正是有用之时，你觉得他们会想听你说什么吗？”陌含玫此时对寂云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那我们却要如何才能为赖正力和楚姗姗报仇？”寂云铭只知道遵规守纪的斗争方式，但按照陌含玫所说，却是已经行不通了。陌含玫为寂云铭对于权力斗争的无知而轻笑了一下，然后便继续回应寂云铭道：“等廖大星没用的时候，他的一切罪过，都会被清算。”寂云铭顿时恍然大悟。然而眼前的问题更为棘手，那就是他要怎么应对韩志一行，如果说不清楚，以廖大星一伙的无耻，他或许会被反诬为凶手。

    “怎么应对？你还是先看看这是什么吧！”陌含玫长剑一挥，便把赖正力棺椁的底座砍掉了一角。“你干什么！”初时寂云铭还为陌含玫的行为感到震惊，然而下一秒，他便不做声了，因为他看到了底座里面流淌出来的军械，赖正力的棺椁里怎么会有军械？楚姗姗和赖正力旧部的死对寂云铭的打击竟令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陌含玫叹口气说道：“他们想诬陷你们偷盗私贩军械，如此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你们军法处置了。”

    此时的寂云铭心灰意冷，万幕门只是一个门派，他们无耻内斗顶多是把自己踢出来，这伐魔军可是北都正规军，竟也被卑鄙宵小把持，自己空有一身技艺智识，无用武之地不说，如今竟遭栽赃陷害，眼看着就要被就地正法了。而且不论反抗与否，纵使不死，也免不了被全境通缉，灵域虽大，却无他的容身之处了。一时间，寂云铭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陌含玫看寂云铭没有反应，骂一声废物，便仗剑向着韩志等人冲去，不消几分钟，打斗声便嘎然停止了。陌含玫收起洁净如新的长剑，拎起寂云铭便远遁而去，地上只留下了一片残破不堪的尸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寂云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陌含玫带到了一处不知名的草原，他想起了地图上最终试炼的地点：寂寥原，想来便是这里了。他苦笑一声，想要告诉陌含玫，他是不会参与试炼的，陌含玫却还没等他开口，就早已转身远去了，空留寂云铭一人，独自在风中迷乱。

    寂云铭心中郁结，无处宣泄，身子一仰，便躺倒在了草丛中，中午的太阳绕过半人高的长草，直直地照到了寂云铭的脸上，将他的眼前照成了一片通红，这片红却是合了寂云铭的心境，像血，伤痛无比，又像火，焚尽一切。却在此时，一道黑影遮蔽了寂云铭的面庞，挡住了他的阳光。寂云铭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长须及地的老者，正站在自己的头顶方向，低头看着他。莫不是这就是前来试炼他的人？寂云铭心道：这也太慈眉善目了吧，跟之前的试炼者完全就不是一个类型。长须老者长得慈祥也就罢了，说起话来竟然也十分温柔：“小伙子，既然来了，咱就开始吧。”寂云铭手一伸，眼一闭，说道：“来吧，要杀要剐便随你，但我是不会参加试炼的。”老者疑惑道：“我为何要杀你？”寂云铭心道，之前几个试炼几乎都是与试炼怪物或主脑互杀，怎的这次试炼还不同了吗？不过寂云铭本也无心参与试炼，既然长须老者不杀自己，他便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老者，继续陷入到对楚姗姗的怀念和对现实的绝望中去了。然而老者却也不走，也不说话，只是蹲下身来静静看着寂云铭。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者突然开口说话了。“可怜的孩子，”长须老者突然轻轻的叹口气，心疼的说道：“活了这么大的人了，居然都没为自己好好活过，好不容易生活有点温暖了，却立马又没了。”他说的话却正刺中寂云铭痛处，寂云铭心道：好嘛，玫大人刚走，又来一个会读心术的，反正自己也没什么需要隐瞒，想刺探什么便由他去吧。“你怎么知道我会读心术？”长须老者奇道：“我才只说了两句话呀。”“你的语气里有因为了解到某些事情而感慨的意味。”寂云铭说道。“原来还是个敏感的孩子，”长须老者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已经遍览了你的过往经历，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你从来没为自己活过。所以这世上的许多事，你便不会懂。”“你怎知我没有为自己活过，你又怎知我不懂世上事？”寂云铭最讨厌长须老者这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语气。“哈哈哈哈，”长须老者笑道：”你若是懂了，便不会在这儿迷茫了。”寂云铭听及此，却是无法反驳了，但是也不再说话，继续躺着痛苦。“唉，我在此万年，还是第一次碰上你这种人，来到试炼之地，却不参与试炼，老夫也不强迫你，你便好自为之吧。”说罢，长须老者转身要走，却被寂云铭叫住了：“且慢，你说你活了一万年？这怎么可能？”老者轻笑道：“在这里自是不可能，所以我这便要回我的仙筑去了，你若是不想死了，便来北面找我吧。”说罢，老者便腾空而起，御风而去。“御风术！”寂云铭惊道，心下却是对老者的实力佩服不已，万年，仙筑，寂云铭想起陌含玫还曾称自己是仙族皇女，明明是魔族，怎么就变成仙族了呢？寂云铭对虚妄之人所言，从来都是不信，但自从老者露出那手御风之术，寂云铭便觉得他不是什么虚妄之辈了，他说自己的那番话，他也想问个明白了。念及此，他便站起身来，向着老者离去的方向走去。穿过一座高大的榕树林之后，寂云铭眼前一亮，一座小岛离地百米，浮在空中，岛上有亭台楼榭，云雾缭绕，颇有些仙境的意味。寂云铭走到岛下，却找不到上去的路径，虽说自己可以用连续二段跳向上，但是连续二段跳的次数是有限制的，要看自己的法力。这百米的距离对于平时的寂云铭是没有问题的，但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却是无法支持他到达的，但是因为精神痛苦到麻木，他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尽了全力，却还是在离浮岛十米的地方停住了，他心里一凉，闭上眼睛，便准备接受摔死的命运。此时，长须老者却乘风而来，把他拉上了浮空岛。不等寂云铭开口，长须老者便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从来没为自己好好活过，为什么说你不懂这个世界。”寂云铭笑笑，老者的读心术还挺适合自己。因为以他现在的心境确实说话都困难。“你小时候的成长环境非常不好，父母争吵终日，对你疏于管教，也缺少情感上的沟通和交流，这让你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你只能通过努力学习来得到父母的肯定，而忽视了自己真正的情感需要。你除了保持礼貌，并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你努力的学习，希望得到父母的肯定。到了万幕门和伐魔军也一样，只知道努力工作，希望得到领导的肯定。你一直在为得到别人的肯定而活着。所以你并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长须老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寂云铭甚是不服道：“得到肯定不也是满足自我内心的需要吗？怎么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了？””这就是问题所在。”长须老者继续说道：“你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肯定而活着，但你之前从来没有生活过，跟楚姗姗的几日相处便是你有生以来的全部生活了，但生活是很多面的，你该想想你要怎么生活了。因为没有生活，你就理解不了别人，理解不了这个世界。就说你在万幕门的差事吧，你只是一味隐忍，却没有任何抗争，即便是离开了，你也没有任何惋惜，你真的在意你的差事吗？再说你五百金买块破陨铁，拿命换来的钱轻易就可以送人，辛苦挣来的钱却不是用来生活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你根本理解不了寻常人的生活，又怎么能懂这个世界？你活得就像个游魂一样，走到哪里算哪里，只为寻找一个肯定你的地方，连自己的生活目标都没有，你能说自己是好好地为自己活过了吗？”“什么是寻常人的生活？”寂云铭听得有点懵了。“就是像你和楚姗姗要找个定居的地方，四处看房买房的那几天，那就是寻常人的生活了。甚至说你的每顿饭、每个觉，都是生活，你是不是很多时候都凑合过去了？”寂云铭有点听懂了，按照长须老者的说法，自己只有学习工作，确实是没有生活的：“那我也不想除了吃睡什么都不做，你说的生活还有什么？”长须老者略一沉吟，说道：“去实现你的想法，所谓实现，就是让你的想法变为现实。”寂云铭不在意长须老者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实现这个词，他在意的是：“什么样的想法？能举个例子吗？”“比如通过试炼，成为命定者，改变这个世界。”长须老者笑意吟吟地看着寂云铭，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话。寂云铭却在心中暗道：“原来是要劝我参加试炼啊。”刚刚积累起来对长须老者的一点信服，瞬间便荡然无存了。然而他的心思当然是瞒不住长须老者的，长须老者收起笑容，认真地跟他说道：“正道和邪道永远会存在于人间。你认为每个人如果都能负起自己的责任，世界就会变得美好。现在，正是你可以负起责任的时候，成为命定者，匡扶正道。”寂云铭听及此却有些茫然了，他之所以一直拒绝参与命定者试炼，是因为他一直觉得魔族就是邪道，成为邪道的命定者自己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但现在看长须老者自诩正道，而且玫大人也自称仙族，这和自己的刻板印象却是绝然不同的。长须老者耸耸眉头：“魔族的名头是五都人给我们加的，或者应该叫他们背叛者才对。当年仙族母星出现灾变，为了避难，我们让一部分人先迁徙到了灵域，没想到他们到达灵域后，为了独占利益，竟然改称自己为五都人，阻止其他仙族的迁徙，当时的母星自身难保，自是不敌利用灵域资源恢复了元气的背叛者，但是数百年之后，逐渐从灾变中复苏的仙族母星想要惩治背叛者，便派了大量部队进攻灵域，并占据了现在魔域的地方，然而终因后继无力，止步于此。后来两者之间互有侵攻，死伤惨重，疆域却没有多大变化，以至于后来战事逐渐止息，趋于和平了。但是从那时候起，背叛者便诬陷母星仙族为侵略者、为魔族了。你不是在迷情谷北面村庄发现了一处被隐藏起来的石碑吗？那是一处伟大诗人的墓碑，碑上讲述的是他的生平，他生自仙族母星，随背叛者一起迁徙到灵域，但他不愿意成为背叛者，并且渴望真正的和平，死前便刻了一块证明自己是母星仙族的石碑，死时同他的棺椁一起埋于地下，后来母星仙族重新回到灵域大陆，发现了他的棺椁和石碑，便秘密藏于村庄的墙壁之中，并派人守护，以待他日正名之用。现在五都的大街小巷还传吟着这个诗人的诗句，所以如果石碑曝光，必将对灵域格局产生深远的影响，如今母星发生动乱，却是没人来管这个事了，所以才会发生守卫者被血洗的惨剧。现在你拓印的文字是母星仙族的古文字，这也是诗人保护石碑的一种方式，来日你有机会去到仙族母星，自可以亲自验证这拓印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