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廖大星的任务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拂晓，尽管他身上裹着军毯，但还是被阵阵凉意冻醒了。此时楚姗姗怀里抱着婴儿，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看到地上平躺着的柳如烟，寂云铭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见到孩子了吗？”楚姗姗点点头，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而她怀里的婴儿也受到了感染，一起放声大哭了起来。

    寂云铭和楚姗姗掩埋好柳如烟的尸体，便带着婴儿踏上了返回牛头崖的路，前几次出现过、被称作玫大人的美艳女子这次却是没有再现身，寂云铭有些遗憾，因为他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比如魔族是怎么看待这些灭绝人性的试炼的、他们在迷情谷北面的村庄里发现的石碑是什么，等等等等。

    可是直到他们回到牛头崖，那美艳女子也没有出现。寂云铭和楚姗姗把柳如烟的儿子托付给牛头崖村庄里一对没有孩子的老夫妇之后，便心情忐忑地去了统帅室，不知道他们面临的将是什么。

    廖大星见到寂云铭和楚姗姗平安归来甚是不悦，然而依然满面堆笑地拍着他们的肩膀赞许道：“你们干得不错，把之前在迷情谷失踪的士兵都给救回来了，现在我有新的任务要安排给你们，你们暂且休息几日，等我筹划妥当，就派人通知你们。”寂云铭闻言大喜，这廖大星要是立马派他去最后一处试炼点，他可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在这战事密集的阶段，廖大星竟有时间让自己休息，怕是忌惮自己再立战功，威胁到他的地位。不过寂云铭本就对名位无所求，反而乐得清净。

    寂云铭和楚姗姗回到住处，开始计算起了这些时日做雇佣兵赚取的功绩和酬劳，“离我的目标还差一半，但我不想再当雇佣兵了。”楚姗姗懊恼地说道。这些时日她跟着寂云铭几经生死，已然厌倦了和魔族的战斗，这和魔族的战斗不同于和荒兽的战斗，是人和人之间的战斗，虽然对方叫做魔族，却全然看不出与五都人有何不同，所以对战之时总让她颇为不适，她想要的是房子，却不是战斗，现在对战斗的厌恶已经远远超过了要房子的欲望，所以她便不想再战斗了，只是这一半的房子要怎么整，让她甚是闹心。“把我的那一半给你吧。”寂云铭说道。楚姗姗闻言，愣愣地看着寂云铭，不知道他所言何意。寂云铭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钱财身外物，这房子对我却是没什么意义。”“那我对你有意义吗？”楚姗姗幽怨地看着寂云铭，如果仅仅是房子，她却是不想要的，如果还附赠一个人，她就开心了。寂云铭看着楚姗姗，其实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对楚姗姗的感情，加上他性格内向，不善表达，更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本来他还想再多体会一段时间，把自己的感情整理清楚，可如今雇佣兵契约即将届满，而且楚姗姗也不打算再继续战斗了，此时再不表明态度怕是没有机会了，可是现在也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我还有未竟之事，感情的事我想暂时放一下。”寂云铭最终还是选择了对感情负责的方式，楚姗姗虽然有些遗憾这次没能听到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寂云铭的关心。“什么未竟之事？”楚姗姗关切地问道，不管这未竟之事是什么，她都愿意跟寂云铭一起承担。“我得找到廖大星谋杀赖统帅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寂云铭双眉紧锁，恨恨说道。楚姗姗双手抓住寂云铭攥紧的拳头，难过地说道：“赖统帅是个好人，他的事，我跟你一起查，但是现在不行，得等到我们退出伐魔军以后。”楚姗姗愿意为了寂云铭做一切，但是她比寂云铭更清醒。“为何？”寂云铭不解地问道。“你都没仔细看雇佣兵契约吧？调查主官可是以下犯上，军法不容，你总不想还没找到廖大星罪证，就被法办了吧？”楚姗姗无奈地说道。寂云铭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幸好有你提醒！”

    廖大星的军令一直未到，寂云铭和楚姗姗便趁着休整的时间寻起了田宅，准备着将廖大星绳之以法之后便一起买一处双宅大院，各住一厢。然后共同抚养柳如烟的遗孤。

    此前二人虽然相处数月，却一直是以上下级的关系，如今闲了下来，相处的时候关系更加平等，寂云铭渐渐开始明白了自己对楚姗姗的感情，像兄妹，又像家人。此时的他终于知道要怎么回复楚姗姗了，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启齿，便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了。

    二人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等到契约结束，离开伐魔军。却没想到廖大星的军令在雇佣期不足三日的时候来了。廖大星把寂云铭和楚姗姗叫到了统帅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次的任务是护送赖统帅的遗体回乡安葬，他的旧部下都会与你们同行，赖统帅待你不薄，好好送他一程吧。”寂云铭心下憋怒：这个杀死赖正义的幕后指使者怎么有脸说出这话来，但是既是任务，自己便只有执行的份，他拱手接令后，便退出了统帅室。他心中憋着一口气，此次任务完成后，他一定要找出廖大星的谋逆实证，让军法对他做出制裁，以慰赖正义在天之灵。次日，寂云铭和楚姗姗便和其他赖正义旧部一起护送着赖正义的棺椁踏上了他的归乡之路，此行任务简单，又是远离魔域的方向，寂云铭和楚姗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可以平安地捱到契约结束了。一路行去，离魔域和五都的边境越来越近，楚姗姗开始不安起来，寂云铭看出了她的变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楚姗姗扯住寂云铭衣袖，趴在他耳边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玫大人说过的话，她说只要我们通过了哪怕一关试炼，如果在完成所有试炼之前离开魔域，就会被视为逆命者而被追杀？”寂云铭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参加那个试炼，那都是他们单方面的说法，我们是五都人，怎么可能永远不回五都，如果他们想要追杀，便让他们来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姗姗听完寂云铭的话，心里踏实了不少，毕竟寂云铭连那么难的试炼都通过了，难不成追杀者还能比那些试炼者还厉害吗？

    却在此时，楚姗姗突然呼吸急促起来，面色变得惨白，张大着口，出气却是比进气少了。寂云铭见状，慌忙扶住她，却不知道她出了什么问题。病急乱投医，他突然想起了渡气之术，便连忙把楚姗姗放平到了地上，开始将氧气吸入嘴中，一口一口地、嘴对嘴地呼入楚姗姗口中。然而这方法远没有楚姗姗出气的速度快，楚姗姗幻想过跟寂云铭的吻，但却不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方式。她的目光渐渐涣散，一行清泪流下了面庞，寂云铭感到了她的离去，内心瞬间变成了一片荒漠，他不敢相信，命定者试炼这样凶险的地方都没能要了他们的命，怎么这好好的人就没了呢？

    此时身旁咚的一声响把寂云铭拉回了现实，他侧目看去，是同行的赖正义的老部下，而他此时与楚姗姗的症状竟是完全相同！毒！这是寂云铭的第一反应，可是他并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任何异常。食物！这是他的第二个反应，他扭头看向四周，已经有不少人不支倒地，而此时寂云铭自己也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厨师！寂云铭靠仅剩的气息搜索着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他看到了，那个跟他们一同进食的厨师，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厨师看到了寂云铭在看他，便撕了自己的脸皮，露出一张金属面孔，嘲笑地向着寂云铭致意。

    寂云铭呆住了，那是窦三山的脸！原来是他给所有人下了毒，因为他是纯机械人，所以毒对他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寂云铭没想到廖大星如此无耻，居然用下毒的卑劣方式来对付自己，他心中无比愤怒，却也是毫无用处。

    “饭好吃吗？”这是寂云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因为大脑缺氧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中，他看到了楚姗姗的身影，她在跟他招手，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前行。寂云铭此时的内心是极度失望的，对眼前这个凶险而无耻的世界，“也许做鬼还更好一点吧。”寂云铭决定前行了，至少那里还有一个能让他内心感到温暖的家人。

    然而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以为做鬼就没有惊心动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仗势欺人了吗？”寂云铭无言以对，恍惚中睁开双眼，便看到那个被称作玫大人的美艳女子正用左手提着窦三山的头颅和心脏，双脚跨站在他腰部两侧的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仰躺在地上的他。还未等他开口说话，美艳女子又继续逼问：“你当时为什么明知道廖大星是幕后黑手，还要将这个机械人交出去？如果你当时不这么做，或许就不会有今天！”寂云铭被问住了，他只觉得那是他的职责，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要尽职尽责。“你这是愚忠！就算是暴君，你也要言听计从？就算斜魔歪道是你的上司，你也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寂云铭愣住了，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怎么这玫大人就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不要叫我玫大人，叫我陌含玫，如果你通过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我的上司，还会……”陌含玫欲言又止：“等你通过了再说吧。”寂云铭此时已然确定这玫大人会读心术了。“怎么还玫大人？陌含玫！”陌含玫再次向寂云铭重申。寂云铭此时想起了楚姗姗，既然自己能活过来，是不是楚姗姗也可以？“对不起，我救你就耗费了半魂，若再耗费半魂，我就得死了。”陌含玫没好气地回答了寂云铭的疑问，寂云铭闻言一惊，这玫大人竟为救自己耗费半魂，却是为了哪般？陌含玫低下头去，神色有些黯然：“你是三千年来最有希望通过命定者试炼的人，这三千年来，因为没有新的命定者产生，我们仙族的权力中枢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旧的命定者死去之后，掌握仙族权柄的尽是些弄权小人，现在仙族内乱，便是由此而生，你若能通过最终试炼，成为新的命定者，或能将仙族导向正轨。若真能如此，便是要了我的性命又如何？”寂云铭听及此，不觉对这玫大人肃然起敬，原来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理想主义者。“我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我乃仙族皇女！只有拥有权力，才能让世界成为你希望的样子，失去权力的理想，只不过是泡沫！”寂云铭不能否定这玫大人的说法，因为这是现在的现实，但是他对未来有自己的展望。陌含玫对于寂云铭的不老实很不忿，然而寂云铭也有佩服陌含玫的地方：“玫大人说我愚忠说得对。”血的教训就在眼前，此时寂云铭对陌含玫说他愚忠的说法深以为然。

    陌含玫看他能真心接纳自己的意见、真诚面对自己的错误，心下轻松了许多，自己的半魂便是没有白费了。她伸手把寂云铭轻轻拉了起来，就如同提起一只小鸡，让寂云铭心里直呼厉害，陌含玫心里受用，脸上便露出了笑意，这一笑如春日暖阳，柔媚至极，然而此时寂云铭的心里都是楚姗姗和众人的死带给他的悲痛，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些，陌含玫看着他，眼里有欣赏，也有失望，欣赏他重情重义，失望的是他没有看到自己。

    “你想好怎么报仇了吗？”如果没有陌含玫的提醒，寂云铭的脑子里根本还没有报仇的念头，因为他现在满心都是悲伤和失望。“我还没想。”寂云铭说道。“你最好快点想。”陌含玫右手从腰间抽出长剑，转身说道：“因为他们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