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左家决断。计缘衍棋。
第二天。
“你们可有决断？”计缘和南昊坐在堂上，底下左家人站了一溜，眼睛通红，看来是一晚上没睡。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
“回先生的话，还没有决定。”左家现在的话事人左博然拱手回答。
“博然，你！”一旁的言老爷子就要发作。
南昊的声音压了过来，“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在下想问，祖爷爷一身武艺，是先生指点占多数，还是他本身的才情更重要？”他十分恭敬的问道。
“左大侠惊才绝艳，自然是才情更为重要。”
这样一来，左家的选择已经明朗，既然不是仙人指点，日后自然还有机会。
“将来我左氏人只要一天不忘自己应该姓「左」，这左氏的姓，就总有一天能拿回来！先生，我们选第一条！”
抉择一出，代表了左家所有人的心志。
“就冲你们这个志向，日后必定会出一个超越左狂徒的人物。”南昊一句谶言。
“不错，锐气回来了。”计缘也称赞一句，心情颇好。
他起身拿笔，法力鼓动，开始书写法令。
【宁泰安康，百邪不侵，明志而奋，苦心不负！缘赠予左氏后人！】
一笔书成，中途墨水不够，竟然有墨水从砚台上自行飞到笔尖。
法令初成，光芒一闪而过。
“此法令赠予左氏后人，旁人便是夺去了也无效，若左家血脉断绝，则法令自毁！”
轰隆隆……
天上雷声大作，似乎将要下一场大雨。
计缘动作不停，一步踏出厅堂，如一缕青烟闪过，“左家人看好了！”
计缘起剑，运剑如龙，一时间，游龙真意乍现。
身形如幻如梦，身法似醉似醒，青藤长剑好似翠绿匹练在计缘掌中延伸出剑光流水。
“哗啦啦啦……”
天空下起细雨，降下的雨点却在计缘身前身后婉转如龙，随着剑光流转。
一式游龙送雨舞出一条窜动水龙，斜朝着天空腾去……
众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住雨中的那一抹青色身影。
南昊没有出去抢计缘的风头，他拿起计缘用过的那只毛笔，又抽出一张新的宣纸，开始心随意动作画，一名武者舞剑，画出来就像是小孩子涂鸦，凡人见之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空白处留名，【南昊赠予】。
赠予谁？没有写。
计缘一剑舞完，又坐了回来喝茶。
看了全程的左家和言老爷子良久，才回过神。
看到南昊留的那幅画，言博然询问：“南先生，这是？”他也注意到了南昊赠予后面的留白。
南昊抿了口茶，“你们现在看不明白，不代表以后的左家人看不明白，当有人看破留白之处，我会再次来到左家。好生收着。”
言博然云里雾里，不明不白的应是，只知道南先生会再次降临左家，这也是好事。
“好了，你们可以取走法令了。计某有言在先，若左家只想安稳生活，自是可以的，法令虽好也不是万能，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将来真的欲踏足江湖，最好还是要秉承侠心正气，否则法令可是会自己跑的！”
“左氏自当遵从，不敢忘先生教诲！”
“绝不忘先生教诲！”
后面的左家人在左博然说话后也赶忙作揖表露决心。
计缘右手中又是一枚棋子闪过。
与此同时，混沌白书也开始工作。
南昊心中暗忖，他还以为混沌白书会在计缘舞剑那时候出现。
只见混沌白书从前面翻到了新的一页，计缘与南昊坐在堂上，堂下是左家一众，左家人身上都发着乳白色的光。
反馈应在了所有左家人身上，不过应该和左家一整个家族形成一枚棋子一样，反馈应该也只有一个。
心念一动，提取反馈。
白光从混沌白书中没入南昊体内。
道果【武道】：上武得道，平天下；中武入喆，安身心；下武精技，防侵害。
道果！从没有见过的反馈。
之前混沌白书的反馈只有两种，一种是神通，例如九牛二虎，另一种是实物，例如葫芦种子。
道果还是第一次出现。
道果一词源自于佛教用语，形容一个人在佛法修持上有所成就。
但是在混沌白书这里，道果代表的是一条大道的根本本义，是精华之所在。
武道道果，蕴含武之本义，万事万物凡称武，必入武道之门，也必被武道道果所蕴藏。
一言以蔽之，拥有武道道果，南昊就是武道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天下武学，无所不精，各路招式，无所不会。
这似乎有点逆天啊？但是想想，似乎也没有多强，武学走到极致，如今也没有哪个武者突破天人屏障，真正以武入道，成就武仙。
左狂徒这等天资卓绝之辈不也郁郁而终？
真正走出一条通天路来的，现在还没出生呢。
真
想要武道道果发挥出比肩仙人的力量，南昊必须亲自去开拓武道前路，拓宽武道。
此时此刻，南昊有一种很强的既视感。之前浩然正气所化文心也是如此，似乎这世间本就不够完整，文武仙佛妖魔神鬼。
文道完全没有发展，武道不可见长生，仙佛更是零星几个仙府法场，不见三清二释，妖者没有血脉传承，远古大妖更是销声匿迹，神道全凭香火愿气，没有天庭之流，鬼者更是阴寿耗尽天魂归天，地魂归地，没有六道轮回。
就像是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屋，能住，但也仅限能住。
而南昊从混沌白书所得之物，又是浩然正气，又是山海经残页，又是武道道果。怎么，是想让他南某人当这破陋房屋的修理工吗？
想不通，看不透，这里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世界吗？历史上从来没有圣人存在吗？仙道又是谁给出的妙法典籍呢？阴司城隍的体系又由谁裁定呢？
南昊的脑子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疑问，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他要比计缘先一步疯掉。
南昊摆脱各种疑虑，有些事留到有能力了再去想。
把疑问深埋心底，表面上不泄露分毫。
这么长时间跟计缘待在一起，也学会了点养气功夫。
“我们也该去履行承诺了。”南昊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好，我们去找阴司城隍，莫要忘了我的剑鞘。”
一句话留下，计缘和南昊离开了言家。
有计缘出面，南昊也不掺和，他静静地看着庙外的雨，他知道计缘是喜欢雨天的，他那双眼睛容不下凡物，只有雨天能让他的耳朵“看见”万物。
南昊呢？他在雨天只想舒舒服服睡一觉。
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会过去。包括那些惊天之问。
雨渐渐地停了，计缘和文判的交谈也结束了。
一番交谈下来，文判对计缘的印象就是谦逊达礼、谈吐文雅、学识渊博的得道真仙，但是对于南昊，他同样看不出深浅，好似一个凡人。
全程盯着外面那场雨，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俯仰天地的沧桑。偶尔也会转过身，看着计缘，听他们的谈话。
拱手告辞，南昊和计缘了却一桩心事，慢悠悠在刚下过雨的大街上闲逛。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难得来一次府城，别人的事情办妥了，计某的口腹之欲还没有满足。”计缘拍了拍肚子。
南昊笑，“好说，跟着我，我带你去吃。”
翌日。
去言家铺子取剑鞘，不想再声势浩大，索性施了障眼法隐匿身形。
一进入作坊，只见二三十个所有工匠都在打磨剑鞘，而在周围的架子上，更是放了几十个成品。
“好家伙！言家这是吃错药了？”计缘惊愕，他还当真没想到这事。
南昊心里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言家人有趣，青藤，你任意挑选一个。哈哈哈……”
计缘摇了摇头，还是因为自己仙人的身份，日后还是少人前显圣为妙。
也不让青藤交了，自个挑了个朴素淡雅的青木剑鞘，掏出两锭银子，运柔劲儿扔到言老爷子头上。
咚咚两声。
“谁？哪个混账拿银子丢我！”计缘戏谑的声音幽幽从远方传来。
“谁让你们做这么多剑鞘的？我不过就一把剑，剩下的工本，你们自己卖剑鞘去回吧！”
声音越来越远，很显然已经离去。
找一僻静无人之地，计缘施法，从青藤剑上牵引一丝气机融入剑鞘当中，同时鼓动法力，印刻留文。
灵孕青藤，藏锋万丈。
又是法令。
南昊心想，他算是知道，计缘天天看他画画，就是不画计缘是什么感受了，正因为是好友，才会有一丝丝的羡慕和占有啊。
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
此间事告一段落。
再次回归己身，南昊和计缘也很少深入交流修炼经验。
如今南昊紫府越发巍峨厚重，紫府中混沌白书不断吞吐法力，一颗文心的修行也没有落下，浩然正气越聚越多，只是尚不知晓有何妙用。
计缘原本的一亩丹田也扩大到一亩三分，身中五行之气俱已修出。
所谓五行圆满是为五气朝元，精气神合一通天地人三才之道，玄关大通，是为三华归一。
二人皆有所悟，待日行中天，去城里吃午饭。路上二人论道。
“五气朝元，三华归一。听起来像是胸中五气，顶上三花。我的修行与常理不同，灵气入泥丸，法力出紫府，五脏虽炼就五行之气，却不能行至紫府凝练圆满，倒是可以试试全部划归文心，用浩然正气洗炼。顶上三花精气神，这个紫府修行起来倒有一些优势。”南昊映照自身，和《通明策》里的说法一一照应。
“能走出一条紫府大道，洗炼胸中五气，凝聚顶上三花，当是时，也能称一声老祖。”计缘评价道。
“这个世界的人可不兴老祖这一套称呼。只是我一直有些疑问，既然有五气朝元，三华归一的说法，远古之时当真没有圣人么？”
计缘洒然一笑，“连大罗金仙都未曾听说过，何至圣人？”
“计缘，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天地运行自有其理，否则青松道人如何算命？但是世人却无天道的概念，我一直忧心，并非没有天道，而是天道自隐，换句话说，天地有缺。”
南昊钻了牛角尖。
“缺从何来？”
“必称量劫！”
神话中的每一次量劫，都会导致天地有缺损，直到天地崩毁，重演开天。
“计缘，你身中天地所化山河，执子捏棋，难道不曾感受到吗？”
计缘默然，意境山河，黑白棋子，的的确确是无法解释的东西。
他神入意境山河显化，刚刚与南昊论道之前，他更进一步，此时身内天地的自己无穷大，外界肉身又好似与身外大天地交融，静动之间，对事物的本质看的更加真切。
五枚棋子于意境山河中若隐若现，黑子发杀机，白子主化生，魁星踢斗，星斗挂天。
走着走着，计缘站定住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走不动，天地之中有无数无形的锁链把他束缚在原地。
他看到街上百姓，山河土地，无数或红或黄或紫的气机升腾而出。
“飘向哪里？”
计缘艰难的扭动脖子，抬头斜望天际。
南昊早就注意到计缘突然速度慢下来，然后驻足而立。
“计缘？计缘？”南昊喊了他两声，不应。
他看到计缘神色变换，震惊、恐惧、不知所措。
他顺着计缘的方向看，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他打开天眼。
朗朗乾坤被无数气机充斥，或青，或紫，或赤，或白，或黑。
人神鬼妖仙佛魔，无穷欲念与索求，造成天地的沧海桑田，在南昊眼中，有一条横贯天空的光柱，不断地被各色气机牵扯缠绕，变得逐渐虚幻。
浩浩天幕上，南昊看见了天之缺口，被五色石补上，但是从缺口处蔓延了许许多多的裂缝。
心中自有明悟，那横贯天际的光柱是天道，原来，天道真的不行了，原来，曾有女娲补天。
一些遗忘的记忆被重拾起来。
当初老龙走水，玉怀山来的那个道人是不是就是五色石成道？
天将破。
他好似听到了计缘的喃喃自语。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计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一刹那，南昊看见，天道消形，五枚棋子出现在天际，玄黄功德气喷薄而出，这是？天地棋盘！
他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也无心去注意，混沌白书翻开，记载着计缘身内天地的那一页，原本的图画被擦去，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不知道多少路的棋盘，一眼看去似乎尽收眼底，定睛一瞧却不见边界。
其上有五枚棋子。
“啊！”计缘惨叫，双目流血。
南昊瞬间扶住计缘，“计缘！计缘你怎么了？”
计缘没有回答，“劫数……量劫……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南昊瞬间想通，他早就备好了一副围棋，立马从龙鳞里拿出来。
“这个，你是不是要这个！”
计缘混沌的心绪刹那清明。
夺过棋盘，踉跄着就要跑出城。
嘴里念叨不停，“我是下棋人……我是下棋人……”
计缘在前面跑，南昊在后面跟。
一天一夜，跑出三百余里，来到一个人烟罕至的深山，计缘找了个石洞钻了进去。
放下棋盘，捻子落子，心无旁骛，就连和南昊说说话都不行。
南昊笑了一下，直到计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说道：“计缘，准备好给我买千日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