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高考
六月来临。
正式步入考场的前几日，四中的高三学子拿到了前月匆忙拍下的毕业照。
照片自然再清晰不过。
向南嘉将照片提起，过了胶的照片在初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书包里翻来覆去好几轮，终于掏出一张同样过胶的纸片。
“你这是啥？”胡悦眼尖，一把抽走他手中的东西，并对照着上面念叨出声：“2018年h市……准考证？”带着疑问的语气，他的视线落在了准考证上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你这照片拍的不好。”
“哪里不好？”向南嘉不想理会他，将桌上的毕业照收好。
胡悦再次摸起桌上的照片：“你看我们的合照，你再看看你这张照片，对比一下再说？”
暑气下的烈日的光线自是充足，照片上的他被胡悦紧紧环住脖颈，面上全是无奈又轻松的笑意，面庞乃至发丝尽数被金色的阳光镀过，看上去明朗又富有感染力。
对比之下，那张室内拍下的准考证照片就显得颇为阴郁了。毕竟拍照的时候他面无表情，身上还穿着件纯黑的夹克衫，眉眼被长出的头发挡住了小半，露出的漆黑眼眸仿佛淬着冷意。
“看看你这个准考证上的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是有什么心事吗臭着个脸？”
心事？
听完他的话后，向南嘉蹙眉。
不过是那天天气太冷，得知为了拍这张准考证照要横跨半个区跑到美术生的培训机构去，多少有些烦躁。
再加上路途奔波，连饭都没顾得上去吃，他这面色自然算不上多好。
“没什么啊，就那样，光线缘故吧。”
“呵我可是听说这个信息采集要用到上大学呢。”
“啊？”向南嘉挑眉：“你听谁说的？”
“张泽啊，他有个表哥就是咱们高考前信息采集的照片就是以后大学的学生卡上的照片，甚至学籍信息里面也会是这张照片。”说着，他又拿起那张照片细细端详：“不过不说别的，这张照片看着还是挺不错的，只是不适合出现在证件照上。”
“不难看就行。”向南嘉无奈叹息，随意的趴在桌上，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校园内人群熙攘，高一高二的学子还未感受过高考的压力，正自在肆意的享受着他们的休闲时光。
什么时候他才能长大，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呢。
向南嘉在看到陆渊的单独毕业照之后，毫不客气的拿走了一张，礼尚往来，陆渊主动开口向他讨要照片：
“信息采集的照片，你有洗出来吗？”他的指节摸索着衣角，右手的指节微微颤抖着，语气略显生涩。
晚自习结束，二人一如既往跑完步往校门走。
“没洗，只是艺考的时候发了一份。”向南嘉转过头看他：“你想要吗，今天胡悦还说很难看呢。”
说着，他从身上斜挎的背包中三下两下翻出来那张过胶的准考证，摸着下巴端详：“这也不算太难看吧，也就是那段时间没剪头发，集训脸上没什么气色。”
他自言自语一番，身后却沉寂的没了动静。
变得空荡寂寥的校园里，二人一前一后的站立着，只闻得草丛里阵阵虫鸣及远处偶尔飘来校外几声汽车鸣笛。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回头望去。
在主干路路灯的照耀之下，向南嘉的面色衬得愈发苍白，身后的陆渊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良久。
他上前几步：“这张照片，不如就送给我了。”
方才在夜色之中的阴郁神色全然消逝，他的身子又暴露在光线之下，面容是向南嘉再熟悉不过的笑意。
可他明白，陆渊的怪异。
“行啊。”向南嘉抿唇，不过是一张照片。更何况对方还是陆渊，这样的要求根本算不上过分。
可为什么陆渊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就好像其实，他并不太高兴。
这样的时刻并不是例外，向南嘉敛下眸中的情绪，继续往前走。
陆渊他，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事情呢？
六月七号，高考开始。
暑热并未因时日的特殊而消减分毫，甚至原本在教室工作的风扇也被关停。平日里觉得难以忍受的酷热，在考试结束之后向南嘉也难以察觉分毫。
第一场的语文，本就是他最擅长的科目，没什么压力的考完出了教室。
跟着乌泱泱的人群，他总算涌到了楼下。
这里不是四中，而是隔壁的五中，因为文理考场分开，陆渊分到了这里，而他恰巧是艺术生身份，倒是和陆渊分到了一所考场。
他离开考场，直奔校外等候已久的公交车。
却没有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向南嘉站在公交车上，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讨论声，汽车发动，他的身形不受控制的摇晃一下，随即很快被一股力道扶稳。
“小心。”
熟悉的栀子香气席卷全身，向南嘉抬眼的瞬间眉眼染上笑意：“陆渊！你也上了这个车？”
“嗯。”陆渊今日穿了件白色短袖，许是为了方便看时间，戴上了那副黑色框镜。在那头黑亮的短发之下，他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是了，这天气很是燥热。
想到这里，向南嘉随手拿起在校门口接过的传单扇风。
混杂着气味的风被裹挟着拂过少年人的发丝，向南嘉看着眼前的人掩饰不住的笑了笑。他们本是说好考完试直接在学校会合，没想到返回还上了同一辆车。
“缘分。”
大概是懂得他的意有所指，陆渊表示赞同的点头，带着略微喑哑声线回应：“嗯，缘分。”
八号。
考试结束。
像是与昨日夕阳的情景重合，向南嘉打开窗边的窗户，感受扑面而来的热风。
耳边的嘈杂仍在继续。
向南嘉却觉得这夕阳变了颜色，格外的橘红，将整个襄城都染红了半边。他撑着脑袋，注视着窗外不断闪烁的街景。
心里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满怀憧憬。
一切都结束了。
似乎这么多年的苦读，在这一刻终于落下帷幕，而对于未来，他多少还是有过方向和计划。
仍是燥热。
赶回四中的时候，胡悦早在约好的奶茶店等他。
“哟，还挺快。”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指指手边的百香果汁：“给你点的，不用谢我。”
向南嘉舔了舔牙，感觉牙齿有些发酸。
“隔得不远，又不堵车。”
即使不愿意去喝着酸倒牙的饮料，向南嘉好心的没有拒绝。
拉开桌边的椅子，他拎着黑色帆布包稳稳的落座，插入吸管抿了一口。
随即眯了眯眼。
入口的一瞬是果味的清甜和加入冰块之后的凉意，确实令神清气爽，可随即等待果汁涌入喉间，留在唇齿间便是他最难忍受的酸涩之感。
尤其是还混杂着百香果的果肉。
“这两天有什么打算。”隔着玻璃窗，他们二人并肩注视着窗外的行人，阳光沐浴在少年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睡觉躺平。”
“时间那么久，你不能一直睡觉躺平吧？那多无趣。”胡悦撇嘴，目光却随着向南嘉一同转向门外缓步靠近的少年。
“为什么不能？”向南嘉反驳。
“你对象来喽。”
陆渊今天穿的是件白色衬衫，衬衫规整又服帖的穿在身上，直到腰间处收紧，衬托出少年身形的优渥，一双长腿快步挪来，不出几步就到了眼前。
原本顺从落在少年额前的长发被随意拨弄到了两边，露出他原本温和的眉眼，这副模样，倒是和平日很是不同。
看得向南嘉心头一动，他垂下头，快速抿了一口果汁。
再抬首，陆渊已经到了眼前。
带着些许暑气，陆渊靠近向南嘉的一瞬，他感觉到了一股热意。
“喝吗？”他舔舔唇，指了指眼前的果汁。
“你喝什么我再给你点一……”胡悦话音未落，陆渊已经俯身就着向南嘉的吸管喝了一口。
“阿这，打扰了。”眼前这一幕落在胡月眼里，他抱紧自己的杯子，默默的挪开了一点。
“有点酸，你还喝吗？”陆渊抿唇，似乎在回味口中的那股酸意。
南嘉好像，并不喜欢喝这个。
“不喝了，你喝吧。”
“嗯。”
“我刚问南嘉过几天要不要出去玩玩，一起吃吃饭，出去玩一玩什么的。”
“都可以，我看小嘉的安排。”陆渊随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被水杯浸湿的桌面。
“少爷，您怎么说？可别再给我说躺平了啊！”胡悦认命转移视线，冲向南嘉暗示性十足的挑眉。
“你想去哪儿？”向南嘉不是敷衍，是真的没什么安排。
“不是吧，你真的就一点计划没有？”
“没有。”
“我看咱们班群里面说要去聚餐，之后大概也是一块儿玩玩游戏唱唱歌什么的，你俩肯定也不感兴趣，再说我们和陆渊压根不在一个班。”
“对啊。”向南嘉划拉着手机，翻看日历。
“班级聚餐。”沉默着的陆渊出声：“我可能要去一下。”
向南嘉将目光偏向他，心想也是，陆渊不像是他，忽然空降进入这个班级，而是和班级里面的人好好相处了一个学年。
“哟，那咱们只能晚一些再约喽。”
胡悦许是已经了然他们二人的想法，没说几句就捏着奶茶走人了。
“班级聚会，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不去，班上的人都不怎么熟悉。”
回家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看来是没交到除胡悦以外的好朋友。”
“这倒是实话。”向南嘉无所谓的点点头。想到陆渊说的话，便有些想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唇舌滚动几番，最后说出口的却成了别的：
“今天晚上回去晴姨一定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是为我们准备的。”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少年满是朝气与活力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