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收买谁的心
向南嘉还是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将近十六年的小区，临走前他最后一次敲响了陆渊的房门，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可向南嘉知道，陆渊就在门后。遗憾的是，陆渊那句话大概率是动了真格，因此即使分别他们也未有道别的机会。
而他自向往的幸福生活，也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有预想之中祥和的家庭氛围。
“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丢人玩意儿？早知道当初就给你丢在医院！”
……
“要不是你弟弟……谁他娘的会接你这个小畜生回来？！”
也没有正常的校园生活。
“向南嘉，你以为你是谁？得罪了我你能在鸿湾高中混的下去？”
……
“向南嘉同学你老实跟老师说，这些香烟是不是你的？你知不知道在学校售卖香烟是多么恶劣的行为？”
……
“向南嘉，你就认了吧，你看看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你那边的。”
……
没有爱。
“小嘉，妈今天和朋友有个聚会，你要是饿了就去小吃街吃顿饭，妈就不回来了。”
……
“啊这周末我约了我朋友一起去逛街，可能不太方便，周末刘阿姨会来打扫卫生，你就在家里面点个外卖吧。”
……
“南嘉你爸也太狠了吧？不分青红皂白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
……
“不愿意在这儿待着就给我滚！！”
向南嘉猛地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睛盯着发白的天花板，身上发冷又黏腻的感觉令他不适，听着屋外传来走动的声响，他的思绪也渐渐回笼——这里是襄城的公寓，半月之前他带着南熹搬来这里。
这里……不是s市。
不是那个宛若地狱一般的地方。
单手抚上面颊，他的指尖却无意间触碰到一片温热。
！！！
……陆渊！
向南嘉微微转头，晨曦透过窗帘落在身侧之人的脸上，他却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他想起来了，昨天自己把陆渊留了下来。
然后……陆渊跟他道歉，他们……和好了。
向南嘉原本有些烦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心悸的感觉也随之消逝，他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床上，大脑不知该如何下达下一步指令。
“向南嘉。”门外传来南熹略微不耐的声线：“你怎么还没起？我想吃小笼包，你下去帮我买点呗。”
随着房门被推开，陆渊也被这阵声响吵醒，抬手摸向书桌上的黑色镜框。
向南熹倚靠在门框，看着床上两个睡眼惺忪的家伙，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看来你们昨晚聊得挺久。”向南熹咂嘴：“那我还是点外卖吧。”
“吃什么外卖。”向南嘉迅速起身：“锅子里面有昨天晚上我煲的粥，还保着温，我去楼下买几笼包子。”
陆渊看着向南嘉洗漱换衣出门，行云流水的一套甚是熟练。待人走后，他将视线落在好整以暇的白净少年身上。
洗漱完毕，陆渊擦了擦脸上刚才洗漱的水珠，毫不客气的走进厨房。
“你使唤他倒是很熟练。”
“那当然。”他可是我……后半句话向南熹始终没说出口，只是紧紧跟在陆渊身后，好奇他要干什么。
只见陆渊熟练的打开冰箱扫了一眼：“你吃煎蛋吗？”
“吃。”向南熹扬了扬下巴，随即无聊的坐回客厅的沙发上。
空气里很快传来简单的香气，以及阳台上向南嘉不知从何搞来的绿植的清香，夹杂着碗筷的声响，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家里面的氛围怪异起来。
一阵晨风拂面而过，自己的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
出神之际，钥匙插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放松下来。
向南嘉看了眼厨房的身影，很快将买来的东西摆上了桌。两份热汤面，两份小笼包，三根油条，还有一份胖乎乎的雪媚娘。
白乎乎的玩意儿在这堆早点中显得格格不入，向南熹看着它出神，向南嘉也没开口，自然的走向厨房：“哥，吃饭了。”
向南熹将雪媚娘拿起，顺手放入冰箱。
“啧啧啧，你俩倒是像新婚燕尔，显得我多余了。”
吃饭时，向南熹没由来说出这么一句。
陆渊几乎的下意识看向另外被q的主角。
“少放屁。”
陆渊没接话，只是把煎蛋夹到对方碗里。向南嘉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玩笑，看来他还是需要点时间去适应。
“毕竟你们可是从小都在一起，默契肯定是我比不了的。”向南熹喝了几口粥，又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哥，那你周末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向南嘉轻咳两声，试图带过话题，可不知为何当着南熹的面喊陆渊哥，他难得有些害臊。
“嗯……我一会儿得回去了。”即使十分不舍，可陆渊心底清楚，自己粘得太紧也不太好，目前忽然转变的关系，向南嘉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
又是一周，平静的度过周一之后，向南嘉的生活在周二迎来波澜。
本来以为昨夜熬的有点晚，今天下了早自习他就瘫在桌上补觉，就连早饭也不打算吃。可直到醒来，却隐约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向南嘉看着桌上多出来的早餐——是一份包子和皮蛋瘦肉粥。包子是再寻常不过的小笼包，可是那一大杯粥，上面印着的花纹他再熟悉不过，是小巷子里那家粥铺。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陆渊。环顾一周，他抬脚踢了一下显然沉溺在手机中的胡悦：“胡悦，这早饭是陆渊送的？”
“哟，你小子还挺聪明。”胡悦摘下耳机，活脱像是憋坏了：“啧啧啧，你别说，你们还真有意思，上周见面跟什么似的，我都以为你们剩下的时间都要老死不相往来呢，结果他倒好这周又给你送饭。”
“还不让我把你喊起来，说模块之前五分钟叫你，真把我当保姆了？”
见他不语，胡悦还以为他不乐意了：“哎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吧，正好我觉得我刚吃的那些不管饱呢。”
正伸手呢，向南嘉挑眉拦在身前：“我也没吃，你吃了我吃什么。”
“切。”胡悦无语摆手：“不行，这吃了跟没吃一样，我大课间得去弄点什么吃的，不然我最后一节课指定昏死。”
向南嘉拎着早饭，站在教室外才开始吃。他的目光在进食的时候也不忘闲着，五中和他去年走的时候看起来变化不大，校园的氛围亦是如此。
楼下是打扫班级清洁区的同学，还有带着早饭边走边吃赶往教学楼的。目光斜着往楼下二班看去，向南嘉喝粥的动作猛地一顿。
正是朝阳初生的时候，而高二教学楼正好迎着日光的朝向，晨曦下的少年一身白色衬衫，背靠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随意的动作显得他身材修长，多了份高中生没有的肆意。
而寻常挂在脸上的黑框眼镜消失不见，在他手中，握着不知哪一科的试题，而另外一只修长的手正喝着包装和他一样的银耳粥。
为什么他知道是银耳粥？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阳光下的人忽然侧身抬首，就这样，隔着一层楼的距离，陆渊冲他笑了。
许是阳光也偏爱这人几分，扑面而来的少年感与他独有的那份沉稳魅力，向南嘉此刻觉得陆渊从未有过的吸引人。
这让他片刻失神，甚至忘了回应。而那人似乎耐心极了，仰着白皙的面庞，就这样一直看着这边。
向南嘉心跳加快几分，着急忙慌的回予一个稍显内敛的笑。随即他一改先前的慢条斯理，三下两下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转身回了教室。
陆渊的口味应当没变，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吃这么快？”教室里的胡悦诧异他如此快的动作：“你不用这么着急，离模块时间还有几分钟呢。”
向南嘉不答，自顾自坐回了坐位。
“喂南嘉。”椅子被踢，向南嘉头也没回：“奏。”
“中午陪我出去呗。”
“你有请假条？”向南嘉翻开历史书，看了看上节课老师讲到的地方。
“那玩意儿我才不需要。”
“那就是没有？我不去。”
“不是吧，你就能忍受咱们食堂天天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道菜？难道你就不想出去吃些好的？学校外那个小吃街你真的就一点想法都没有？火锅炸串你是一点都不想吃？”
“我觉得食堂饭菜挺好吃的。”向南嘉继续看书，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不是吧？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见他油盐不进，胡悦泄了气：“你回来这么些天，咱们兄弟还没一起好好吃顿饭呢。”胡悦凑上身前：“我有别的方法出去，我向你保证，保证不会被抓到！”
闻言，向南嘉终于将书放下，神色淡然：“我可是好学生。”
“仅此一次。”
“行！”见他松口，胡悦脸上爬上喜色：“我一会儿给张泽说一声，咱仨一块儿去。”
“随你。”
校外炒菜店。
向南嘉看着桌上颜色鲜艳的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老板，再点两分酒酿丸子，一份打包，一份在这儿吃。”
“好嘞。”
出来的过程果真如胡悦所说的那般顺利，除却这隐隐不安的良心，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感觉。向南嘉喝了几口杯子里的茶水，却对上桌上两人好奇的目光。
“？？？”
“看我干嘛，不是很饿吗，怎么不吃？”向南嘉眼尾上挑，神色依旧淡然。
“你怎么不吃肉，搞得跟我哥俩虐待你一样。”胡悦往他碗里夹了一只加辣的小龙虾。
向南嘉轻叹：“我不能吃辣，你俩吃吧，我吃点清淡的就行。”
“你放屁吧？我更愿意相信你嫌弃我筷子上的口水。”说着，胡悦又拿公筷重新又给他夹了一只。
“是真的。”向南嘉重申一遍：“真吃不了，吃完就完蛋。”
“你不会有那啥肠胃炎吧？”张泽显然比胡悦长了些脑子，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看向南嘉面前清淡到倒胃口的清粥小菜，脑中有了答案：“我姐也是这样，她上了大学之后，饮食不规律，时间长了就得了肠胃炎。”
“嗯。”向南嘉应声，将碗推到胡悦身前：“前两天没能忍住，贪嘴吃了咱们当地有名的加辣牛肉面，我懒得吃那宛若石灰粉一般的药，只能委屈自己这几天不乱吃了。”
“你？”胡悦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得离谱：“你怎么像是在编瞎话。”
“肠胃炎的时候确实不能吃刺激性强的食物，悦哥你还是别勉强南嘉了。”
“啧，说得跟我像是那多么不讲理的人似的。”胡悦继续动筷：“不过你还是老实点把药老实吃了，这样也能快点好，咱么周末还能一起去吃好吃的。”
“哎，小同学你们的酒酿丸子。”
向南嘉但笑不语，只是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甜汤。
本以为返校也会十分顺利，向南嘉提着他那份酒酿小丸子正从墙上翻下，眼尖的他立马就瞥见学校值班的几名同学。
正准备开口提醒，身后两人已经冒出墙头。
与巡查的纪风委员隔得有些距离，但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为首那人不知和身边两人说了什么，那两人往这边瞟了一眼，随后立马转身走了，倒是说话那人却没打算离开。
即使向南嘉自己有些近视，即使二人还隔着些距离，不知为什么，他还是一眼认出那人是陆渊。
“wc！怎么是他？！”
“这么晦气！”胡悦简直要直呼救命：“向南嘉你怎么不告诉这里有巡查的？！”
“我来得及吗？”向南嘉也有些无措，早上才见过的陆渊，现在有以这种方式再见，真是……
“但凡来的是别人也不至于……”张泽撇嘴：“别人都不敢记悦哥，可陆渊就不一样了。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我就不该贪吃，我们班主任说我再违纪一次就要叫我妈来了，我妈你们可是知道的，要是真的叫她来学校，回家我指定要掉一层皮！”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即使向南嘉同情他的遭遇，也别无他法，毕竟他认识陆渊这么久，他可一直都是公私分明，他们被记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思索不过几秒时间，身着校服的陆渊已经行至身前，早饭时被摘下的框镜现在已经回归原处，在他手中还拿着记录违纪的册子，向南嘉有些失神的看着上面白色的书页。
曾经在另一个地方，他曾无数次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吃了什么，是学校里面的饭菜不和胃口吗？”
正尴尬的等待着陆渊开口，一行人却没料到陆渊如此温和的态度。
“……啊？”
“我们去吃了学校门口那家炒菜馆！”张泽替向南嘉答了，希望对方能看在向南嘉这层关系上能放他们一马。
“嗯？”陆渊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本以为看到希望的张泽立马又蔫儿下来。
不是向南嘉不想回答，只是此刻的气氛微妙的让他觉得莫名，不知该如何作答。
“以后想出去直接找我就是了，假条……”陆渊抬首笑了笑：“我有很多。”
“谁稀罕这个……”胡悦咂嘴。
“好。”向南嘉摩挲着保温袋的带子，木讷的憋出了这么一个字。
“好个屁好，我们才不需要这个。陆渊你要记完了吧？记完了我们可要走了。”说罢，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胡悦头也不回的朝着教学楼方向去了。
“哎悦哥？”张泽不好意思的笑笑，立马跟着人一起溜了。
“妈的这个笑面虎，我以后再让你抓住一回我就不姓胡！”
“悦哥你小点声儿，咱们还没走远呢……”
“怕什么？我才不怕他听见！”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向南嘉抿唇，思索着如何开口。
抬眸间，对上陆渊那双带着笑意的温和眼眸，对方似乎不打算先开口，只是耐心的等着他的反应，他只好抬手将手上那份酒酿丸子递到陆渊身前。
“给你带的。酒酿丸子。”向南嘉喉头滚动：“还有谢谢你今天给我带的早饭。”
“不客气。”
手上的重量减轻，陆渊嘴角的笑意更甚：“快到午休时间了，快回教室吧。”
回到教室的陆渊翻开违纪册最新一面，页面中间留出一页被撕毁的痕迹，他笑着重写填写了今日的日期，可奇怪的是上面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姓名。
“哟班长回来了。”同桌诧异他这副怪异神情，又立刻注意到对方手上多出来的保温袋：“这是……”
闻言，陆渊淡淡一笑：“某人的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