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持小刀翩跹治病 为逞强晏郎发热
柳翩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从马褡裢里取出一个水袋子,将手帕沾湿,轻轻敷在他的唇上。
“你能说话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她的眼睛忽闪着,像转瞬即逝的流星。
晏庭嗓子冒烟,喉咙的肉像是黏在了一起。他尝试张嘴,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
“好,好,你不要说话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你可以点头和我示意,好吗?”
晏庭点了点头。
柳翩跹的手滑过他的腹部。沙子经晏庭揉搓,已陷入伤口。她看了晏庭一眼,见他没有反应。
她继续向下,找到了右腿上的蜇伤,并接收到晏庭眼中传递的讯息。
“天呢,这伤已经黑紫了……”
晏庭低头看了看胸口,柳翩跹会意,伸手在他的紫衫上摸索。果然碰到了一个硬物。她探身将东西从紫衫中掏出,那是一把掌心长短的柳叶刀。
“这是何意?”她嘴唇颤抖,蹙眉望着伤员。
晏庭拇指微动,在沙子上画了一个清浅的“十”。
柳翩跹侧头细看,眼球转动,半晌方道:“你是让我像这样切开伤口?”
晏庭点头。
“这……这不行,你会疼死的……我做不到……”
晏庭盯着她,目光灼灼如火。
马儿甩了下尾巴。柳翩跹一抖,柳叶刀从手中脱落。
她从沙子中拾起刀,看了看眼含恼怒的晏庭,横下一颗心。
黑血从刀片滑过的皮肤渗出。晏庭牙根紧咬,随着她的动作,扑簌簌掉着冷汗。
刀锋在皮肤上辗转,柳翩跹的心突然平静了。
当十字刀口形成时,她产生了一种本能。
晏庭咬碎槽牙,看着她双手用力,挤出更多黑血。
“你别……”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冲出喉头。
但柳翩跹已经埋首于腿上。湿滑的唇贴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将深层的浓血吮出,吐在一旁。
她打开水袋,灌水漱口之时,晏庭的脸已然又红又紫,像个茄子。经过包扎,他的右腿上像长出了一个发面馒头。
柳翩跹将水倒在手掌上,给晏庭喂了一些。
“你脱水了,不能暴饮,先润润喉咙吧。”她说。
水洇湿了他的嗓子,顺着喉头的缝隙流下。他说话顺畅了不少。
“还需要一些草药……”他对柳翩跹说。
柳翩跹瞭望四野,面对他坐在沙子上,叹了口气:“这里只有要命的沙子,没有救命的东西。别说草药,就是水也只剩了小半袋。”她摇晃着水袋,侧耳谛听里面的动静。
“我们还有一个水源。”晏庭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枣红马身上。
柳翩跹一跃而起,双手遮住马儿的耳朵。
“我们不听他的话,好不好。别害怕,有我保护你。”她对晏庭瞠目而视,说道:“是这匹马将我带来的。它对你这样忠诚,你却惦记它的血。”
晏庭说:“它如果真的忠诚,自然不会介意用生命来保全我。”
说完,一阵咳嗽,声音如同残风穿过门洞,凄然凛冽。
柳翩跹看着他失了神采的脸,不忍同他争执。
夜色深沉之时,晏庭的腿脚找回些力气。
柳翩跹蜷在火堆旁,瑟瑟发着抖。
晏庭看了看柳翩跹披在他身上的毛毯,抬手扔了过去。
柳翩跹吸着鼻涕,说道:“你身体弱,还是你盖着吧。”
晏庭说道:“盖上吧,冻死了我还得埋你。我再弱也比你强!”
柳翩跹白了他一眼,颤声说:“那成吧,我就不和你推让了。”
她裹了毛毯,又将小腿埋在枣红马的肚子下面取暖,舒畅地叹息一声。
那裹成粽子的样子引得晏庭暗暗发笑。
“你怎么会在噬魂沙漠中?”他问柳翩跹。
柳翩跹沉默片刻,嗫嚅道:“我想去云游四海。结果没走几天,路就没了,眼前只剩下荒漠。我想往回走,可怎么都走不出去了。”
“傻子……”晏庭的声音低低的。他仰面朝天,漆黑的天幕里银河璀璨。
“高山大川就那么吸引你吗?”他问。
柳翩跹闷声嗯了嗯,随后陷入沉睡。
晏庭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低吟:“将军府就没有让你留恋的吗?”
晨光熹微,沙子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篝火早已燃尽,柳翩跹觉得小腿一阵冰凉,从酣梦中苏醒。
“晏庭,晏庭……”她推搡着他。
他的鼻息微弱。柳翩跹将手抵在他的脑门上,那里烫的灼人。
“哎呀呀,我就说你的身子弱,你还不乐意听。”她焦急说道。
晏庭双眼半张,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吵醒我了,小傻子……”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上,也是热,烫得她发慌,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红晕。
少顷,腕上的力气松了,她才抽回了手。
“哦,对了。枣红马不见了。”她突然想起要说的话,便道:“是不是它听懂了你昨天的话,以为我们要喝它的血,所以逃走了……”
晏庭将地上的雪揉成一个小小的球,置于面颊上,上下滚着,降低温度。
“它不是你,不会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无情无义地跑掉。”
柳翩跹将毛毯重又盖在他的身上,嘀咕说:“我若是无情无义,也就不会救你了……”
正午十分,日头滑到他们上方。流云惨淡,雪仍旧零星地下着。
晏庭的身子那么热,柳翩跹看着他将最后一滴水倒进嘴里,失神地接过空水袋。
她将扔在地上的包袱拾起,背于身后,起身要走。
晏庭用尽全力扑了过来。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身上承接了晏庭的重量。
“你又要走了?一声不响,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晏庭目含血丝,发热的脸红得吓人。
“我得去找水源和食物呀。不然怎么医好你!”她像小鸟一样在他身下扑腾,生气地解释说:“你看上去那么累,我不想吵醒你。”
晏庭眉头舒展了。
柳翩跹想,他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用那种目光看着她,好像要将她吸进眼眸。
晏庭的脸更低了。两人的鼻尖相碰时,柳翩跹觉得自己的脸恐怕比晏庭的还要滚烫。
马蹄落在沙地上的声响打破了尴尬。
柳翩跹借机侧过头,看到枣红马冲他们打着响鼻。
“它一定发现了什么……”她对晏庭说:“放开我吧,让我去看看,我不会偷偷跑了的……”
她的声音那么柔,那么软。晏庭翻了个身子,仰面朝天躺在沙子上,喘着粗气。
柳翩跹面上的绯红仍未褪去。她不去看地上的晏庭,径直走到枣红马跟前。
“你要给我看什么?”她问。
晏庭粗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骑上马背吧,这是匹再好不过的马,定然不会让你摔下来的。就你那个笨相,在沙漠里跑上一会儿就会打出一脚的血泡,我还指着你搀我呢……”
柳翩跹不去理他,踩着马镫子,脚下用力,上半身上了马背。
晏庭看着她撅着下半身,挂在马上,开怀大笑。
柳翩跹刚刚恢复平静的俏脸又红胀了。
“你不妨大胆一些,将右腿跨过去。你再不使力,我就去托你的……”话未说完,羞愤的柳翩跹一个用力,总算翻身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