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夫人再寻柳翩跹 俏丫鬟偶遇旧掌柜
柳翩跹得了把新琵琶。琴轴旁镶嵌有贝壳，玲珑可爱。琴后刻有“暮春”二字，雅致秀丽。
齐嬷嬷看她欢喜，向她道：“我们家王爷意在天地，从不在这些吹拉弹唱的小情小调上下功夫。你的这把琵琶可是他亲自托人制成的。”
柳翩跹心里想，他有求于我，自然要费些力气。
齐嬷嬷看着琵琶明透如冰的弦，问道：“听说用的是冰弦，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冰弦音色激越清亮，与荒漠黄沙的景致十分相配。”柳翩跹说。有些事物，好像天然就在她脑中。
正在两人聊天之时，跨院的门被霍然打开。
二夫人款摆纤腰进了院子。这一回她是独自到访，没有丫鬟跟随。
齐嬷嬷斜睨她一眼，对柳翩跹说：“我听说，有些人白天刚在冷水里泡过，晚上就跑去泡热水，可惜不管冷的热的，都没能博得别人的关注，还泡得起了一身褶子。”
听到二夫人被人挤兑，柳翩跹作为出谋划策的人自觉有一份责任。她耷拉着脑袋，做鸵鸟状，不去看二夫人的神色。
二夫人丹唇微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齐嬷嬷说：“嬷嬷你尽管拿我取笑。你老了，再没点乐子，日子可怎么过呢？”
眼见齐嬷嬷要发作，柳翩跹赶忙出来打圆场，将二夫人迎进自己屋里。
二夫人那天夜里没能拿下晏庭，但身体接触时，她留意到了晏庭的变化。她之前一直以为晏庭有隐疾，这个发现让她惊喜非常。作为一个久旷怨女，她终于看到了希望，以她对男人的经验，那天晚上晏庭距离沦陷只有一步之遥。
“美人出浴的提议好极了，多谢妹妹！可惜没能一举成功，少不得换个方法。妹妹可有其他招数？”二夫人得了好处，更加急不可耐。
柳翩跹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她无须费力，二夫人的话就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于是顺水推舟，说道：“我有一袋子的锦囊妙计。不过呢，男女之情在于时机，时机不对，再好的招数都显得刻意。时机若是对，则事半功倍。”
“时机，时机……我到将军府三年了，除了天天在后院子溜达，哪儿碰到过什么合适的时机。”二夫人脑中闪过自己曾经使过的计量，创造过的机会，可谓软硬兼施，却全没用处。
她转着眼珠，仔细琢磨，忽然说道：“我听说西南藩王要来栖霞渚拜会王爷。西南藩王好歌舞，届时王爷肯定会大摆宴席。妹妹你说，这可是个好时机？”
柳翩跹想了想，说：“此地临近西域，二夫人若想在这个宴席上大放光彩，博得将军青睐，不如献上一支柘枝舞。这舞源自西域，风情万种，妩媚妖娆，初到此地的人肯定没有见识过。”
二夫人听到“风情万种，妩媚妖娆”登时眼前一亮，抓住柳翩跹的手，问：“妹妹可会？”
柳翩跹说：“我见人跳过，可以依样画葫芦，教给二夫人。”
二夫人喜不自胜，喃喃道：“王爷平素不怎么看歌舞。若是我能舞得出色，他必会惊艳，或许真能吸引他的注意。”
柳翩跹的手指被激动的二夫人攥得生疼。她看着二夫人欣喜的样子不免有点伤感。她不明白，晏庭为什么要让她想办法，以不经意的方式引导二夫人献舞。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心理有问题，他偏要别人来讨好他，看着旁人为了取悦他费尽心思。
二夫人收敛情绪，从袖中掏出一个织锦小袋，揣到柳翩跹的怀里。
“我与妹妹虽是初相识，但已觉得十分投缘。妹妹既然为我筹划，我也该有所表示。这是我的一点体己，不算多，妹妹收着。妹妹现在管着府中采买，献舞所需衣裙还请你多多费心。”
等二夫人走了，柳翩跹做贼似的打开了织锦小袋，里面装着几样首饰和散碎银两。她一阵欢喜，扑到榻上数了一遍又一遍。算上王府的月钱，再攒一攒，或许就够她去偃月镇游走一番的银两了。齐嬷嬷曾经跟她说过，偃月镇是西北边塞少有的好地方。那里有温柔的弱水，有成片的胡杨。柳翩跹越想越开心，挺身下榻，一溜烟往外跑。
齐嬷嬷瞧见，追在后面吼道：“小丫头去哪儿呀？府里活儿多着呢，还往外跑！”
柳翩跹头也不回，叫嚷：“嬷嬷，我出去采买。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哟！”
齐嬷嬷无可奈何笑了笑。云麾将军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伺候三位夫人的丫鬟，其余就剩她和小丫头两个人。除了照管一应事物，两人还要负责家中采买和账务。齐嬷嬷捶了捶腰，念叨句：“哥儿呀，我好歹是你的乳母，你也不心疼心疼我，多添点人进府。”
王府周围只有零星几个铺面。柳翩跹背着瓜果蔬菜，来到井字街，在一家小店添置好所需。店铺伙计利索地包好布料，给到她。
就在柳翩跹选布料的功夫，店铺门前乌压压聚集了一众看热闹的人。柳翩跹好奇，问伙计是怎么回事。
伙计正无聊，碰到有人问询，打开了话匣子：“是云麾将军的队伍到啦！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个云麾将军据说有千里眼，顺风耳。前一段时间边镇匪寇横行。云麾将军人在栖霞渚，凭着独特的耳目，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指挥兵马一举扫平了荡寇。”
柳翩跹听他将晏庭说得神乎其神，捂嘴笑了。
这一笑鼓励了伙计，他继续道：“据说这个将军赤发碧眼，豹头虎眼，凶得很呢！”
柳翩跹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伙计看她乐成这个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声说：“姑娘你别光顾着笑呀。虽然将军胜了，但这一战可苦了偃月镇了。两边的人马在那里兵戎相见。哎，好多屋舍被毁，一群人流离失所……”
柳翩跹这下笑不出来了。她瞪圆眼愣在当地，心有戚戚焉。一边心疼偃月镇的苦楚，一边心疼自己泡汤的计划。
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混着一个人。柳翩跹刚进店铺时他就注意到了她，这时他已招呼一群小厮过来。
柳翩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别人的目标。
她拐了几个弯，车马喧嚣被甩在身后。身上的背篓磨得她肩膀疼，她垂首迈步，不留意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睁开眼，看见一个略显熟悉的肚腩，再往上看，月桂楼掌柜色眯眯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啊哈！没想到吧！小美人，多日不见，很是想念呀！”掌柜笑着靠近。
柳翩跹瞧见他脸上挂着的笑，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白花花又红彤彤的一团。
“你要干嘛？”柳翩跹退后几步。
“呵呵。小美人，你的饭钱尚未还完，怎么能偷偷跑了呢。快随我回去。”说着，就要上手。
柳翩跹气道：“你个骗子！我现在知道行情了，你还想骗我！”
说罢，从背篓里顺手抽出一根白萝卜，照着掌柜的脑袋招呼。
掌柜被闷头捶了几下，终于回过神来，抓住萝卜，甩手抛在路边。
一连串动作引来柳翩跹更大的叫嚷。
“你竟然丢我的萝卜！这都是我花钱买的，丢了我又得去买，我挣点银钱容易嘛！”说罢，照着掌柜的要紧处抬腿便是一脚。
掌柜嗷一嗓子，弓背蹲在当地，向角落里喊道：“还不快上前，把她给我抓住！”
小厮们停下看戏，一拥而上。
柳翩跹拔腿就跑，开溜前还不忘将地上的白萝卜拾了，扔进背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