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内鬼作祟
这几天不太平，探春难免要多打起精神留意，人累了睡得就安稳，因此侍书把她摇醒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迷糊糊。
侍书急得要冒烟，“姑娘快醒醒，着火了！”
探春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一边披衣一边往外走，“哪里着火了？”
侍书一路小跑才跟上探春的步子，外面碧柳丹荷带着她院里人已经候着了。
没听见侍书第一时间回话，探春疑惑地回头，就看见侍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府里的粮库，姑娘，有人烧了粮库！”
更深露重，一股寒意由内而外升起，探春拢了拢披风，步子慢了下来。
这样的深夜，满府都在休息，下人们值守了三天都无事，精神难免懈怠，正是下手最好的时机。好狠毒的心思，这是要把整个贾府都置于危险之地，更是对探春的一支暗箭。
“救火的人安排了吗？老祖宗、太太和二嫂子那里有没有报信？”
侍书定了定神，“今儿巡夜的是赖大总管，立刻就安排了一半小厮长随去救火，另一半守紧门户，防止有歹人里应外合。”
探春点头，这安排很细致稳妥，“碧柳你去告诉老祖宗和太太，丹荷另带几个人去看看二嫂子和少爷姑娘们，你们知道轻重，说话注意些。剩下留一半守着院子，另一半跟我去粮库。”
众人有了主心骨立刻动起来，粗使婆子和丫头们拥着探春往库房赶去。
“快快快，后面的再快些！”赖大哑着嗓子，额头全是汗，见探春来了躬身示好。
探春侧身没受，“赖总管辛苦，可抢救出多少？”
赖大苦笑，“禀三姑娘，发现的太晚了，今晚风又紧，烧的不剩些什么。”语闭留心看探春，发现她神色未变半分，不禁为她的镇定叹服，小小年纪这样稳得住，可惜了，这次的事情明晃晃朝着三姑娘来的。
管家管家，简简单单两个字担负的责任可不小，整个贾府几百张嘴都盯着她要粮食呢！
贾母等人正在商量秦可卿的事情，屋内一片愁云惨淡，这时候来报失火，难免让人心惊肉跳。
贾赦夫妇闻讯一起来探望贾母，路上刚好遇见贾政，干脆一块过来了。见贾政面色难看还只当他是恼恨府中失火，并没多想。
老太太心中安慰，大儿子混账糊涂了些，但至少还有孝心。
“我什么风浪没见过，国公爷刚立府那两年才叫心惊肉跳呢，”
事已至此，贾母为宽众人的心，语气也十分和缓，“哥儿姐儿那儿可还好？两个玉儿体弱，凤丫头又怀着胎，都问过了吗？”
碧柳上前一步低头回话，“回老祖宗的话，姑娘都遣人各处看过了，自个和赖大总管领着一半人救火，另一半各处巡查以防有失。”
贾母感叹，“难为三丫头小小年纪这样妥帖，派个人去问问失火的原因。”
贾政从思绪中回神，心中一动，这些日子到处听着探春的各种消息，听说贾环最近也大有长进，不免想到赵姨娘，低声吩咐王夫人去看看李纨母子和赵姨娘母子。
王夫人正出了昏招，不敢再强嘴，哪怕心中不虞，也还是做出正室的贤惠模样，“我早遣人去看了，兰儿和环儿年幼，别吓着才好。”
贾政面无表情移开视线，一副不愿和她多说的样子，王夫人心口一痛，低下头去。
说到这里，邢夫人眼珠子一转，“珠儿媳妇和三丫头一块管家，怎么只听三丫头忙前忙后，她这个做嫂子的在哪儿呢？”
这话虽不中听，确是实情，贾赦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老二媳妇既然去看了，定然知道怎么回事。”
贾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怎么，珠儿媳妇没过去？”
一下子满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夫人身上，她的脸色更加挂不住，这个老大媳妇就没一天让她省心过！她如何知道李纨在做什么？
正说着，就听见小丫头报李纨来了。
李纨一进来见人都来齐了，心中暗道不好，赶忙俯身请罪，“孙媳妇来晚了，兰儿受了惊吓有些怏怏的，老祖宗老爷太太们恕罪。”
贾母对李纨一向是多有照拂，听见贾兰身体不适，也顾不得问罪李纨，“去请赖嬷嬷，她有些小儿医术在身上，早些年你们兄弟两个她都给看过。”
李纨再次俯身道谢，脸上一片感激。邢夫人撇撇嘴，二房里的全是奸猾人，又给逃过一劫。
贾珍见状告辞，脸色青白如鬼，贾母心中再次叹气，吩咐贾赦贾政送一送，也有趁机让贾赦了解这些事的意思，明面上他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他可以不来，贾母等人不告诉他就又是一桩风波了。
李纨心中奇怪贾珍为何在这里，这时候也不好开口询问，默默等着鸳鸯领赖嬷嬷来。
赖嬷嬷和鸳鸯刚进门，探春和赖大也到了。
“老祖宗，已经查明了，是库房值守的钱通醉酒，不小心打翻了油盏，里头还有新收的一批油毡布和草料，原准备天明就运到京郊庄子上，没想到引发这场大火。”
赖升一板一眼说完，李纨第一个跳起来，“赖大总管可查清楚了？”
赖嬷嬷面上八风不动，也不看自个的儿子赖大，心中却在冷笑，好个糊涂的大奶奶！
不怪李纨紧张，钱通是她娘家人！这样大的祸事真是钱通引起的，她这个管家大奶奶还有什么脸面？！
赖升并不抬头，语气却是笃定，“小的不敢胡说，钱通已经捆在外头，一问就知，”
李纨脸色涨红，咬着牙开口，“真是这东西惹的祸，往日都看错了他！”
王夫人更是觉得丢脸，今日先是她和元春的谋算给贾家惹祸，再是儿媳的陪房醉酒失火，二房简直是灰头土脸，看着李纨的目光越发不善。
贾母没管那一对糊涂婆媳，“粮食抢救出来几成？”
赖升痛惜摇头，“整个粮仓都烧没了，火势将将止住，万幸没祸及其他房舍。”
邢夫人眼睛睁的老大，“你们二房管事就这么管的？儿媳妇管家给管出火灾来，没了粮食咱们都喝西北风去不成？！”
李纨一听心下一急嚷出来，“粮食的事儿都是三姑娘照管，这，这，我实在是不知啊！”
“闭嘴，这也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愚不可及礼教全无！”
贾政同贾赦迈步进来，路上多有不便不好说这等密事，贾珍又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只能在自个书房简单说了几句，贾赦立刻跳起来说要分家，一路就往贾母院子赶来要闹，幸好贾赦还知道压低声线。他心里正不痛快，猛一听见李纨这话，怒火老高当场训斥。
“公爹”李纨白着脸，不敢置信公公居然这样说她，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丫头拼命搀扶。
李纨青年寡居，从贾母到凤姐对她多有怜惜照拂，光是月银就有二十两，是赵姨娘等人的十倍，更是给了她一处田地和庄子允她自己收租，过的清贵体面，何曾听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指责？身为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被公公当场说”不知礼“，传出去整个李家的家教都要被人质疑，当场只觉得羞愤欲死， 不是顾及着儿子贾兰真想一头撞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