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意算盘
京都这一封禁就是三天，贾府等人牢守府内闭门不出。
偶有下人抱怨、担忧还在府外的家人们，也被压了下去，事态毕竟不算紧急，府规森严，谁也不想丢了差事，因此只在心里焦急，没有什么出格举动。
听赖大说，因为城门关的突然，外面有些人没食水住宿已经有些熬不下去了，更别说家里头还有幼儿和病人的，急疯了也是无法，只能苦挨着。
这样的日子搁在别人头上已经算是万幸，对贾府的男人们来说却格外难受，头一个是贾琏没了厮混的对象，睡在外书房里夜夜都要找清俊的小厮泻火，心中却还是不足，不免又和秋桐勾搭上了。
他自己也没脸面对凤姐，依旧是那老一套——瞒着，瞒一时是一时，凤姐心中冷笑只作不知，看贾琏忙前忙后地奉承讨好，假装吃醋也不许他亲近平儿。
谁知道这个男人有没有染上脏病？喜欢和秋桐厮混就随他去，待她生下孩子再好好和他算账！
平儿看贾琏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奶奶的手段二爷从未真正领教过，拿出对付那些女人的一半心思来，都够贾琏喝一壶的。想起贾琏早些年那些不知死活的侍妾通房的下场，平儿不寒而栗。
在这样的局势里，黛玉的生辰到了，林家带来的东西入了黛玉院里的库房，除了贾母无人知晓究竟送了些什么过来，不过看马车的车轮印子，倒是能猜出来分量不浅。所以各个都在传林姑爷好大手笔，女儿一个不大不小的生辰就巴巴地从千里之外送了这些好东西，黛玉听了啼笑皆非，随他们去。
每日闷在家里无趣，坐在一起说不了几句话又想起外头的事情，众人都慢慢地住了口，贾母有意使她们松快松快，就命摆几桌酒席给黛玉过生辰，请老少娘儿们在家里乐一乐，这时候也请不来外人就是了。
王夫人趁机试探，“既是小辈生日，不如把宝丫头也叫来吧？她们姊妹聚在一处也和乐。”
贾母心中诧异，这么快就把薛蟠打了宝玉的事儿给忘了？上次宝钗跟着去北静王府上，她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次外头那样紧张，还要把宝钗接来，贾母眼皮一跳，她这儿媳妇不会私下弄了什么鬼吧？
老太太打了个马虎眼，“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她小人家吓着了反倒不好，回头再请姨太太过来吧。”
王夫人不好再强求，否则就太显眼了，心里由记挂着和元春的事儿，想了想还是等孩子们都散了，跟去了贾母卧房。
三言两语交待清楚，贾母指着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你们胆子这样大！这要命的事儿你们母女就这么瞒下来！”
王夫人心中一酸，“老太太，元春进宫已经十年了！再不想法子她就到了二十五岁放出宫的年纪，到时候哪里还有适龄的人家！我的元春受了这么多苦”
王夫人这话一出，贾母也是眼中含泪，元春是她第一个孙女，生在大年初一，人品样貌心性无一不是拔尖的，她怎么会不心疼呢？只是这牵连到了满府的性命，她们母女还瞒到今日，不敲打敲打将来岂不是要做下更多不知死活的谋算。
“你老实交待，答应了薛家母女什么？！”贾母人老成精，知道薛家人送了这么一个大礼，既是恩惠更是威胁，毕竟荣宁二府同气连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王夫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宝丫头端方稳重，配给宝玉也好劝导他读书上进。”
贾母听了冷笑，“你打量着他是你生的，你就能一手做主宝玉的婚事了？我还没死呢！”
这话说的重极了，王夫人不敢再坐着，忙起身回道，“媳妇知道宝丫头的门第差了一些，可是宝玉将来总是要自立门户的，薛家豪富自能帮衬得上，再说宝丫头懂事知礼，有她陪着宝玉再不会出什么差错。”
王夫人这些话半真半假，趁机想探探贾母对将来爵位的安排，宝玉若是不能袭爵，那就不过是国公府上普通二房，若是没有功名银钱傍身，地位就越发尴尬了。
贾母一番情绪波动已经有些疲惫，心中恼怒，还得稳住王夫人这个蠢货，细细解释，“宝玉的事自有我料理，亏待谁也不会亏待我的宝玉，”
木已成舟，这两对母女谋划的事儿还得他们来收尾，于是让鸳鸯去请贾政兄弟和宁国府贾珍。
不多一会儿，人都聚齐了，唯有贾赦推说头疼起不来身，贾母也懒得和这个大儿子歪缠，直接把事儿说了个清楚。
贾珍背后的冷汗湿透了几层衣襟，秦氏是皇室血脉！那他强逼她不不不，不会的，现在秦氏怀着他的孩子呢，她怎么忍心看孩子的生父遭殃？
心念流转几个来回，贾珍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诡异的自得，公主郡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服侍他！
贾母没去看各人脸色，只管继续往下说：“如今找你们来，一起合计合计，这事该怎么了结？”
贾政从看到老娘和媳妇起就如坠梦里，半晌惨然道，“母亲，刚刚舅兄来信，这次是前太子义忠亲王谋逆杀架”
“什么？！”贾母猛地站起来，原以为不过是招些忌惮，能和皇家攀亲带故的还是有些利益可图，如今义忠亲王刺杀皇上，那收留了他女儿的贾家会不会也算作叛党？！老太太一阵头晕目眩，禁不住跌在贵妃榻上，被贾珍一把扶住。
“母亲！”
贾母勉强支撑，“我没事，还撑得住，这不是小事，快去叫你大哥来！”
贾珍翘起的嘴角还没落下去，就被这个消息砸的头晕眼花，“政叔，此事确凿？”
贾政看贾珍面色狰狞抓着他的胳膊，沉重地点了点头，“对秦氏，你要早做决断，断不可为一人赔上全族的性命。”
一旁的王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哥哥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这义忠亲王好日子不过做下这样的祸事！那她的元春怎么办？
原本是想拿找到秦氏这个沧海遗珠去卖个好，义忠亲王第一次被废太子时处境不明，府里的孩子折损不少，现在只剩下一个病病歪歪的庶子养在王妃身边。秦氏若是能认祖归宗，连带着贾家也是皇亲国戚了，自然得感念元春的恩，再刷一波贾家跟着太祖爷打江山的情分，趁机给元春谋个侧妃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运气好，皇子正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盛王妃没了小两年了，正室空虚。
这下可就全完了！王夫人这时候才真正害怕起来，哆哆嗦嗦着看向贾母和丈夫贾政，“要是元春已经禀告上去”
贾政白着脸：“你这蠢妇！是要害死我贾家一门！”说完亲自出门去寻贾赦，一眼都不想看王夫人。
王夫人只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如此陌生，“老爷，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元春，哪里知道会这样！”不待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留给她的却只有贾政无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