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暗涛汹涌
“快！主子那儿等着！”一行宫人步履匆匆，手里头端着纱布汤药热水等物，脚都要跑的飞起，门口守着的太监还只是一个劲地催促。
贾元春跟着惠妃的主位大宫女在门外不起眼处张望，眼泪模糊了视线。
宫女看着这美人垂泪的场面也心中叹息，“贾女史，看上一会儿也就得回去了，里头的事儿咱们娘娘也插不上手。”
贾元春忍住眼泪，微微俯身，“多谢惠妃娘娘的恩惠，奴婢感激不尽。”
说话的功夫，里头重新端出来一盆盆猩红的血水，看得贾元春面色发白，情况居然这样凶险！盛王还活着吗？
那宫女不动声色，心中却很满意贾元春的上道，早就听说这位贾女史和盛王之间多有往来，两人也就差个名分，这一次盛王背上了救驾之功，只要熬过去，连带着这个小小女史也能一飞冲天，香火情就攒下来了。若是熬不过去，那对娘娘又有什么妨碍呢？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宫里头人人为己，不害人已经算是难得的善心人。
贾元春心急如焚，盛王现在人事不知，盛王府和他的僚属估计连风声都没收到，若是这个时候哪位皇子暗下杀手，盛王岂不是刀俎上的鱼肉！
更可怕的是，如果皇上疑心盛王是自导自演呢？其他皇子可能还会忌惮局势不敢妄动，皇帝本人起了杀心还有谁能救救盛王？
不行，她必须想其他办法！
皇帝遇刺，内宫紧锁，皇城也已经被御林军包围，里外想通个消息比登天还难，如今之计，唯有寄希望于盛王的父亲——皇帝。
贾元春捏紧了裙角，秀美的面庞上展露一抹坚毅之色，不管是为了自己和家族的未来，还是为了和盛王之间的情意，她都必须赌上这一回。
“最后劳烦娘娘一件事，帮我引见皇上身边的荣喜公公。”
那宫女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她是疯了不成！这个关口接近皇上身边的人，她想干什么？！
惠妃正在佛堂给皇上祈福，真心假意的倒没那么要紧，横竖有个样子就成了，后宫里的女人不是抄经就是念佛，用那层菩萨的假面掩盖她们早已被鬼蜮伎俩噬咬的真心。
“她要见荣喜？”惠妃勾起嘴角，“我倒是小瞧了她，也是个心气儿不低的主儿呢”
宫人默默侍立一旁，佛堂青烟寥寥升起，这些人的脸比泥塑的佛像还要平静，贾元春一踏进来就打了个寒颤，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从背后生起。
惠妃转过身，半张美艳的脸庞带着三分讥讽，“说说吧，你有什么秘密？”
御林军围起皇城，慕行云就得到了消息，他收起了如沐春风的笑，看着倒是与他那生死不知的兄长很有几分相似了。
“舟影，皇兄要赌，我却不想看他有任何风险。”
舟影抬起头，大着胆子劝说，“主子，盛王爷绝不想看您破坏他的计策。”
慕行云拧眉，神色阴沉，“给张太医送去他孙儿的长命锁，皇兄若是保不住命，他一家子也别活了。”
舟影抱拳去了，慕行云依旧没有展眉，宫门四闭，谁都插不进手，就怕有人私底下动作，人受伤的时候，一块脏布，一味不对症的药材或是一缕有问题的香，全都是要命的玩意儿。
老东西遇刺，究竟是他哪个好兄弟下得手呢？
他现在更忧心的是这个老东西忌惮盛王兄的手腕，干脆解决掉这个出色的儿子，那就前功尽弃了，指望老皇帝有良心，不如指望管家五岁的孙子不再尿床。
整个京都被军马包围，所有城门全部关闭，家在城外的人急得团团转也不敢问上一问，那雪亮的刀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杵着。摆摊的、卖艺的像老鼠回了地洞，第一时间逃了个干净，所有的酒楼店铺也都关上了门。
紧张的气氛随着隆隆的跑马声弥漫了整个京都，惶恐的神色像是不知名的瘟疫，蔓延到了每个人的脸上。
出事了！出大事了！
家家户户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偶有孩子的哭闹声，下一刻也被父母捂住了嘴。
探春和李纨陪着贾母坐在荣庆堂，所有的主子都齐聚这儿了，连凤姐也扶着肚子陪在这里。
贾母倒还稳得住，贾家除了贾政全都不在朝上，而恰巧贾政今日休沐。
不过贾政虽然避开了危险，到底是什么祸事却也是一头雾水，不比内宅女眷知道更多。此刻他和贾赦都去了宁国府，贾府老少爷们来的比新年祭祀还齐全，好像身居人群安全感就能多一些。
探春看出贾母有些疲惫，“老祖宗歇一会儿吧，家里头安排了下人巡守，赖大总管也带着另一队人在墙头听消息，一有信立时就报进来了。”
贾母也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你安排得很好，娘儿们都在我这里吃饭，用过了再回各院吧，守门的下人也要安排好食宿。”
探春李纨应下了，这么多主子的饭食，有老有少的，都得安排好，也不知道这情形要多久，所以还得计算好府里的菜蔬存粮，这都是事儿，一刻离不了人的。
两人算完账才真正放松了一会儿，李纨这时对探春真的叹服，“三妹妹，多亏了你那个小菜园子，咱们府里口粮是不愁了。”
探春浅笑，“当时也没料到今日，菜园的采收加上府里的粮米，支撑一月足够，怎么着也能挨到解禁。”
别小看这些东西，任何时候粮食都是根本，要是存粮不够上下几百口人吃，焉知守门的下人会不会起什么心思？现在京都戒严，便是府中失窃暴动乃至尸横遍野也是无人来管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探春心中一跳，脑海中默默回想贾府的管事名单，这些人里头有一半都是服侍了贾府三四辈人的“家生子”，荣国府这边是赖大为首，宁国府那里是赖大的弟弟赖升总管，两兄弟都是贾母的亲信陪房赖嬷嬷所出，若是他们兄弟合谋不，不会的，他们没这个胆子。
倒不是探春相信他们的忠心，而是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受了贾母恩典去了奴籍，去年刚考上举人，贾家一番运作给他谋了个知县外放去了。哪怕是为了赖尚荣的前程着想，他们也不敢背上人命，贾府就算没了，还有其他三大家族和金陵旁支在，焉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思前想后，探春心中有了底，关于贾府的防守排班自有贾琏和两位老爷商量，暂时不必她考虑，只是贾母年事已高，凤姐有孕，宝玉黛玉身娇体弱的，还有年幼的贾兰个个都得操心，这时候病倒了是请不来大夫的。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探春抬头凝望，暮色四合，火烧似的晚霞映红了大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