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十三章 满目山河空念远（中）

    （三）

    澜州地处北溱中部，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故为历代北溱帝君所重视。相传北溱当年建国时，开国帝君慕容庆瑀便是自幽州起兵一路向北攻克澜州才进入北溱都城绥州城，而澜州也因此被历任帝君视为陪都，称为“东都”。

    自澜州被历代北溱帝君视为陪都后，其贸易也逐渐兴盛，这里汇集了不少南来北往的客商，商贸文化异常繁荣，甚至一度超越了绥州城。而由于澜州境内多山，故其气候冬暖夏凉，每年六至七月帝君常驾幸澜州温泉宫内消夏避暑，直至九月落了霜才起驾回绥州。

    初至澜州，沈愔几欲被它表面的繁华所迷醉。但其实，澜州作为陪都的意义远不止这些。繁华，亦只是表象。

    三十年前的那场澜州之乱，翼王慕容仲縯率兵二十万反叛，叛军一度攻陷澜州直捣京师，帝君慕容叔稷恐慌之下携帝妃，皇子公主数十人仓皇出逃。慕容仲縯的叛军长驱直入绥州城，一度占领了帝都，慕容仲縯自号大齐帝君。梁王慕容擎止闻讯亲率十五万大军驰援京师勤王，一时间战火燃遍北溱大地。双方陷入一场恶战之中，历时一年之久才收复京师，迎回帝君。慕容仲縯见大势已去畏罪自缢身亡。

    澜州之乱，为北溱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王室叛乱，耗尽了无数人的鲜血与生命，只为成全一个人的野心。

    叛乱平息，梁王慕容擎止当居首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帝君竟下旨收回了他的兵权，慕容擎止握着那封诏书，仰望着帝座上的那个人，长叹一声罢了。

    三十年前的叛乱爆发之时，慕容梓羿尚不记事，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血火纷飞，就如同他曾亲历一样。他知父亲为此受尽了诘难和非议，往事如昨，他定要将这一切讨回来。

    沈愔明白慕容梓羿遣他来澜州为的是什么，亦知慕容梓羿驻军十万于澜州是为了什么，但他却不懂慕容梓羿为何要派他一介不懂兵法的文士来此练兵。他是真的看不懂这位年轻帝君的心思。

    徐徐展开一方信笺，沈愔暗里皱了皱眉，帝君竟在这个时候令他回京，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是帝君让你回京？”身后的粉衣女子为他递上一杯香茶，柔声道。

    沈愔点了点头，道：“是，帝君令我回京，自有他的打算。霜红姑娘，你也该回家了。”

    霜红蓦然仰起头，一双泪眼凝望着他，轻声道：“你不带我一起回去吗？”

    沈愔摇摇头：“霜红姑娘，沈愔感念你这一年来的陪伴，我已很知足了。只是，你还有父母亲人，他们比我更需要你。你还年轻，不该为我耽误这大好年华。”说罢缓缓转过身，不再看她。

    “我没有父母亲人！”霜红突然朝着他的背影叫道。语声有些哽咽：“我爹娘早在我八岁那年就去世了，而我唯一的舅舅却亲手将我卖给了当年还是左大将的帝君。霜红是孤儿了，早已无家可回了。”

    沈愔步伐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声音有些颤抖：“那就找个好人家嫁了。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为什么不会？”霜红怔怔凝视着他，珠泪应声而落，那袭白衣却飘然离去。

    沈愔日夜兼程，待驰回绥州已是十日之后。

    他一路驰回宫城，竟未遇到任何阻碍，自是十分诧异。

    景云旃，萧晨月陪着楚雁翎，轻轻安抚她。慕容梓羿负手而立，面色冷凝。一时间三人俱无言，气氛有些凝滞。

    脚步声渐近，慕容梓羿迈入院中，望向急步而来的沈愔，笑道：“沈公子，近来可好？”

    沈愔向慕容梓羿深行一礼，道：“不知帝君急召臣回京所为何事？”

    慕容梓羿笑道：“沈卿在澜州呆了一年，竟至于乐不思蜀了。”

    沈愔微笑道：“澜州的确是个好地方，那里的风俗人情沈愔甚为喜爱。”

    慕容梓羿道：“此次召你回京并非我的主意，而是受人之托。”

    沈愔不解：“受人之托？”

    “沈大哥，许久未见，你还好吗？萧晨月悠悠道。

    沈愔道：“谢公主惦念，臣一切安好。只是公主……”

    “沈大哥，你还记得我们三个当年在相府的情形吗？”萧晨月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可为了那个惦念你十几年的人，你莫要辜负她。”

    萧晨月轻轻拍了拍楚雁翎的手，柔声道：“去吧。你想见的人，就在你眼前。”

    楚雁翎点点头，缓缓迈入院中，甜甜一笑，颊边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沈愔大为震惊：“雁翎！你……你竟……”忽然讷讷说不出话来。

    萧晨月悄悄转到慕容梓羿身后，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笑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美人相邀，孤岂敢推辞？”慕容梓羿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笑道。

    萧晨月依偎在他怀里，回头望了一眼沈愔和楚雁翎，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