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七章 三边曙色动危旌（中）

    （三）

    蔚蓝的天际飘着朵朵黄云，黄沙在风中轻扬，刮得人眼睛有些痛。空中不时飞过一群大雁，凄厉的叫声震撼着人们的心。

    草原上奔跑的女孩约莫十一二岁，她跑了一阵，已有些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凝望着天际翱翔的大雁，目光似乎停滞了。她呆呆地望着天际，轻声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我……我想娘亲了。”

    “婉儿，快回来，回来啊！”少年向她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来。

    “哥哥！”小女孩回过头，三两步便跑到了那少年身边，仰着头怯生生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少年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轻轻笑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呀。怎么，婉儿不喜欢这里？”

    “不！”小女孩立即表示否认：“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婉儿不喜欢这里！”

    少年怔住了，女孩已渐渐知晓人事，曾经发生的一切，将来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婉儿，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啊？”少年轻轻问道。

    “这里没有娘亲了，我……我想念娘亲！”小女孩几乎脱口而出，眼里盛满了委屈。

    “娘亲……”少年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眼神迷茫，半晌才缓缓道：“哥哥也想娘亲，可是……娘亲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天上……什么是天上？”小女孩脆生生地道。

    少年笑道：“天，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娘亲就在那里，保佑着我们。只要你对天许下一个愿望，娘亲她就会帮你实现。”

    “真的吗？”女孩眼中闪现出希望之光，高兴地道：“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少年微笑道：“快了，就快了。”明知是违心之言，他却不忍心打破妹妹的希望。尽管他知道，也许这一生他们都无法再回到生养他们的故土了。

    犹记得那场动乱发生时，他也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情的战火带走了最爱他的母亲。那时妹妹还尚在襁褓中，尚不知这场离别究竟意味着什么。母亲临去时绝望的眼神告诉他，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他含着泪点头答应。他带着妹妹东奔西逃，不久却传来了父亲兵败的消息。父亲遭自己的亲信出卖被朝廷追杀，叔父则找到了他们兄妹二人，带着他们兄妹投奔了奚王，意欲东山再起伺机复仇。他知道叔父早已被权势、仇恨蒙蔽了双眼，可他却劝不住叔父。

    叔父立誓欲借奚王的力量复仇，为了一己之欲竟不惜与外族为伍。可他却不敢反抗叔父的淫威，为了年幼的妹妹，他只能默默地忍了下来，在这异域他乡一呆就是十年。

    小女孩渐渐靠在他肩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脸上，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少年低下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一中年男人掀帘而出走到那少年身边，面无表情地道：“你，没对婉儿说什么吧？”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那中年男人终于舒了口气：“没有就好。记住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蓦然转身，他不想因此事而与叔父有过多的交流。

    这一幕恰被匆匆往这边来的橒莆撞见，这对来自南燕的父子不过为了求得奚王庇护，仰人鼻息罢了，他从心底厌恶这对父子。他只当南燕皇族皆是这般毫无骨气之人，今日一见却心生疑虑。那少年的脸上分明写满了不屑，与他父亲似并非一条线上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不由蹙眉深思。那少年忽然望向他，只轻轻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橒莆微一沉吟，走到奚王帐前轻轻掀帘而入。

    “来了？”奚王沉沉的声音从帘帐后传来：“你这次可有什么新发现？”

    橒莆道：“孩儿近日闻知，汝南妹妹已于上月十六为慕容拏郓诞下一位小王子。”

    “哦？”奚王大笑道：“好，好啊！想不到孤王竟有外孙了！哈哈！”

    “不过……橒莆顿了片刻，忽然道：“孩儿还探听到一个消息，汝南妹妹已被慕容拏郓所控制，连小王子都有奶娘照料，不许公主随意探视。”

    “慕容拏郓……好狠！”奚王重重冷哼：“竟敢囚了孤王的公主，他好大的胆子！”

    橒莆道：“莫非，慕容拏郓早已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他此举意在让他的王子忘记自己的奚族血统，有朝一日好脱离我们的掌控。”

    奚王冷笑道：“慕容拏郓，他也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当年若非孤王暗中相助，他又如何能登上这帝位？”

    橒莆怔然道：“父王此话何意，难道？”

    奚王再次冷笑：“即算孤王要废他另立庆儿为帝，又有何难？孤王既说得出，那便办得到！”

    橒莆恍然道：“只是废去一个慕容拏郓并不难，孩儿只是担心汝南妹妹……”

    奚王冷冷道：“只要孤王扶立了庆儿为帝，她便是太后无疑，你只须记住这一点便足够了。”

    “是，孩儿明白。”橒莆点点头抱拳道。他的嘴角不禁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