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人躯二
三日后，皇甫明月连斩数十人逃往南疆十万大山的消息在中原武林传开，这其中包括万古山庄副庄主林鹏。马博一行六人随即赶往十万大山。
那日温寒砚与马武阳商议后便启程回千仙万毒教，第一时间派出教中三位长老与数十名教徒，明面上是为世间太平诛杀天人躯，实则是为暗中保护天人躯。
天人躯乃世间公敌，既然现世世人必定诛之，且于世人而言诛杀天人躯乃是一件美事，受人敬仰，威名远播，因此江湖各派纷纷出动，誓杀天人躯扬名立万。不想参与逐杀者鲜有，即便如此明面上也要做足功夫，否则难免被人扣上勾结天人躯的帽子，届时祸临己身得不偿失。
十万大山可谓是天然屏障，寻人如大海捞针，这也是皇甫明月选择进入十万大山的原因。各大门派同样知晓，因此不少门派进入南疆后第一件事并非是如无头苍蝇一般搜寻皇甫明月，而是前往赤木乌林寻祁隆，毕竟赤木乌林追踪寻人、打探消息的本事江湖中人有目共睹，人尽皆知。
不过待众门派赶到赤木乌林时祁隆早已率弟子离开去寻那天人躯，众门派便控制其子祁麟，逼其派人告诉祁隆但凡有任何天人躯的消息必须相告，祁隆得知众派以自己儿子性命要挟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两日后，祁隆仍无半点消息传来，众派知其心思，又令祁麟派人告诉祁隆，要其前来会合，只要其前来便可放了祁麟。祁隆得知后只得赶来与众派会合，众派此举使自己不再那般被动，掌控祁隆后祁麟便也没了价值，众派也如约放其归去。
马博一行六人进入十万大山后避无可避碰上了一行数十人，领头之人身着白衣手持白扇，率先开口道：“在下不朽阁大弟子白宛承，不知阁下是？”
白宛承与马博素未谋面，互不相识。
马博以礼回道：“在下南风谷马博见过白师兄。”
二人虽不相识，但却知其名。
白宛承抱拳道：“原来是马少谷主，白某眼拙，见谅见谅。”
马博抱拳回礼，“在下不敢，想必白师兄此番也是为那天人躯而来？”
白宛承不假思索应道：“正是，天人躯重现世间，浩劫将起，届时必定是尸山血海。白某虽武功低微，但拼死也愿为江湖尽一份绵薄之力。”
马博应承称赞道：“白师兄高义，小弟敬佩！小弟此番也是为那天人躯而来，只是苦苦追寻多日不得其行踪，不知白师兄可有消息？”
白宛承见马博一行只六人，言行举止极尽轻蔑之意，面对马博的赞扬摆摆手道：“高义谈不上，不过是略尽绵力。令尊位列武极想必马少谷主定是深得令尊真传，而这六位也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吧。”
马博自然听得此话真意，遂作态道：“白师兄是瞧不起在下还是瞧不起我南风谷？”
白宛承装傻道：“少谷主这是何意？在下岂敢对马谷主不敬。”
马博继续作态道：“我算是明白了，这声少谷主全靠你口中的马谷主。姓白的！你不过比我年长先入江湖，这才唤你一声白师兄罢了，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马博堂堂武极人之子，天资卓绝，一身功力炉火纯青，你也配！给我滚开！别挡本少谷主的路，还有，以后见了本少谷主给我低头弯腰夹起尾巴做人。”
白宛承脸色颇为难看，手中折扇被捏至变形，身后百余人怒目圆睁，紧握兵刃，蠢蠢欲动。
“少谷主，告辞。”白宛承一众不甘离开。
待白宛承一众走远后，木不解问道：“博儿，你这是为何？”
马博解释道：“木叔，方才我故作纨绔庸才、嚣张跋扈之相是为了让他轻视我等。此番各大门派虽皆是为天人躯而来，但暗中免不了较量，何况于他们而言若能诛杀天人躯乃是大功一件，威名远扬，江湖威望更进一步，我猜测众派为此免不了刀戈相向。如此一来我等人前作态可令人放下对我等戒心，或许能免去一些麻烦，也方便行事。”
马博所言非虚，此番围杀天人躯各大门派本就心怀鬼胎。
皇甫明月与邓鸿山于千仙万毒教山门前一战受伤颇重，伤势未愈便一路北上去往南风谷，奈何出了十万大山踏入中原武林便被人围杀，突出重围后连夜逃往十万大山，此刻正身处十万大山一无名之地。
浩然峰易主，但独孤雁回对天人躯一事毫无兴趣，奈何此事乃大势所趋，于是他便令杨铭杰带人下山，杨铭杰点了数十名弟子与陈源一同下山，二人进入十万大山后杨铭杰以分头行动为由与陈源分道扬镳。
皇甫明月拖着重伤之躯进入十万大山后一直在不断转移，不觉来到一狭窄山谷，谷口有一棵参天老树挡住了本就阴沉的天空，皇甫明月也不知为何径直走了进去。山谷内灌木丛生，通道越发窄小黑暗，仅容一人通过，约摸行进一刻钟后，随着前方越来越亮，白光刺眼，皇甫明月穿越狭窄山谷，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山，日头若隐若现。
皇甫明月有些怅然，继续迈步向前，不曾想转过一个弯竟与浩然峰陈源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是她！就是她！”
“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她就是天人躯！”
皇甫明月深知逃已是为时已晚，何况自己重伤之躯如何快得过众人，与其浪费体力不如倾力一战求一丝生机，遂摆开防御姿态，警惕众人。
陈源此行带了三十余名弟子，此时个个利剑出鞘已将皇甫明月团团围住，只等陈源一声令下。
陈源站定原地望着皇甫明月眉头紧锁，神情复杂，片刻后近前朝皇甫明月抱拳行礼，说道：“在下浩然峰陈源见过天人躯。关于天人躯的事在下略知一二，但若我浩然峰做那个异类便是与天下为敌，在下别无选择，只好得罪了。”
“何须多言，动手便是。”皇甫明月话音落拔剑动手，以一尺余断剑游于人群，尽是伤其手脚并未取其性命。不多时浩然峰三十余人十之六七已然倒地哀嚎，余下之人虽剑指皇甫明月，但面面相觑不敢再动手。皇甫明月一头长发散乱，一袭因早前打斗本就破烂的黑衫再染血，清秀的面庞之上也尽是血迹，看上去甚是狼狈。
“你等退下救人。”陈源拔剑上前。
皇甫明月不想死，全然不顾伤势全力施展思归剑法，一十九剑后陈源浑身是伤，握剑之手颤抖，剑脱手，身子一倾砸倒在地。
浩然峰众弟子见状惊惧不已，担忧大喊，只是无一人敢上前。
皇甫明月内力消耗过度遭反噬，只觉身体似有千斤重，以剑杵地勉强支撑，缓缓拔腿离开。
眼见皇甫明月远去，陈源嘶吼道：“浩然峰所属，起护山剑阵！为我浩然峰！为江湖正道！为世间太平！我浩然峰之人何惧一死！动手！”
想来是陈源这番话戳中了浩然峰弟子的心怀，众人顿时没了先前的畏惧之心，士气大振，凡是还能动弹之人皆起身，握剑摆阵。
皇甫明月停下转身，望着浩然峰弟子竟生出敬佩之情。在她看来可以舍弃性命之人足以令人敬佩，无关于什么缘由，她对于抱着必死之心之人就是敬佩，哪怕这些人是为杀自己。
皇甫明月望着视死如归的浩然峰弟子，心境发生了变化，神情激荡，剑意横凝。
第二十剑出，如海浪奔腾，浩然峰护山剑阵被冲散。
第二十一剑出，如山岳压身，势不可挡，浩然峰弟子被压得跪倒在地。
皇甫明月收剑，激昂道：“我皇甫明月此生从未作恶，从未杀过人，就因为我背负天人躯之名便该死吗？前人所作所为为何要我承受？这是什么道理？这世间为何如此浑浊？这世人为何如此昏庸？”
“你们走吧，我不愿杀人。”
十万大山另一边，靠近西域的方向，有两名遮头蒙面的老者不期而遇。
一名身着黑衫，提一支长枪，枪头被封了起来，一名一袭素衣，扛一柄阔刀，二人相距数丈外站定。
黑衫老者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素衣老者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黑衫老者继续问道：“你因何出现在此？”
素衣老者再反问道：“你又因何出现在此？”
黑衫老者盯着素衣老者的阔刀说道：“我认得你的刀。”
素衣老者同样看着黑衫老者的枪说道：“你的枪我也认得。”
黑衫老者诡异一笑，说道：“天人躯重现世间，我来此是为世间斩杀天人躯。”
素衣老者却说道：“你来此是为斩杀天人躯，我来此是为相助天人躯。”
话音落，两股极强的内力自二人身上激荡开来，只听得林木炸裂、野兽惊吼之声。
见相持不下，黑衫老者问道：“你怎知天人躯在此？”
素衣老者得意笑道：“原本还不确定，不过现在确定了。”
黑衫老者闻言大笑，素衣老者也大笑。
随着黑衫老者笑声止，杀意暴起，长枪枪头亮出。
素衣老者见状神采奕奕说道：“美人枪啊美人枪，我已记不得有多少个年头没见到你了。”素衣老者言罢横刀而立。
黑衫老者一笑，说道：“净重六十三斤九两的六十四很沉吧。”
美人枪！
六十四！
昔日江湖中的佼佼者，数十年前光是闻名便足以令人畏惧，五十年前武极一战后便销声匿迹，江湖人皆以为二人于那一战中陨落。
黑衫老者身形一闪，美人枪携劲风至素衣老者身前，素衣老者以六十四刀身抵住美人枪枪尖，碰撞之威激荡开来，周围的无头木再次被波及。
黑衫老者收枪后撤数步，素衣老者挥动六十四重压上前，刀无锋，势长虹！二人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
无论阔刀还是长枪，若内功修为浅薄之人不易施展，可这两样兵刃二人挥舞起来毫不费力，且一招一式灵动美妙，如女子舞动一般。
刀者，刚猛霸道，讲究势，枪者，大开大合婉若游龙，在于意。
美人枪与黑衫老者合二为一，尽数卸去素衣老者刀势，枪意盛起，随着黑衫老者一枪美人红眼伤心怀出，素衣老者被击退十余丈。
数息后，素衣老者人未至攻势却至，无数断木袭来，黑衫老者起枪头直对，一一化解。断木毕，素衣老者现，六十四直撞美人枪枪头，枪身后滑，黑衫老者亦退。
“美人落泪断心肠！”黑衫老者的话音传来。
素衣老者正身横刀，豪迈道：“美人啊美人，你可真叫人难以忘怀啊！六十三作六十四，今日，我便以你迎美人！”
人声止，兵刃碰撞之声起，外围更多林木炸裂倒地，这方天地也亮了许多。
二人同时撤去手中兵刃，蒙面黑布皆已鲜红。
素衣老者缓缓开口，“你我分不出胜负，若再斗下去只有分生死。”
黑衫老者应道：“你我前来皆为那天人躯，若连面都未曾见上便死了也太不值当，你意下如何？”
“既如此你我结伴同行，一同寻那天人躯。”
黑衫老者封起枪头，“怎么，就这般惧怕于我？”
素衣老者神情激动道：“放你的狗屁！堂堂武极人，好歹江湖前辈，竟出手斩杀一个后生晚辈，还是一个小丫头，果真是一点江湖道义也不讲了？你就不怕死后无颜见她？”
黑衫老者怒道：“江湖道义？好一个江湖道义！当初……”黑衫老者停顿片刻冷冷说道：“你我各为其主，无需多言。”
黑衫老者名唤赵无眠，大夏护国武极人，素衣老者名唤余安，雪域天护国武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