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欺良民
和苏伽一起回来后，小年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猪肉铺。
时间还早，王大哥还在药铺干活。
小年朝卖猪肉的苏府下人打了声招呼后，就一身轻松地上了楼去。
躺在床上，小年笑得合不拢嘴，真不知道王大哥知道后会有多高兴！
富贵也累的不行，缩在墙角就睡了起来。
可就在小年对着墙壁发呆之时，恍惚间，突然觉得面前的墙壁上似乎少了些什么……
王大哥的那把剑……还有那幅画……
画？那幅画哪去了？！
小年吓得立马蹦了起来，但将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看见那幅画的踪影。
听王大哥说，这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而这幅画，也一直被挂在了墙上。
“这画长了翅膀飞走了？！”
小年急得来回折腾，甚至还揪起了躲在墙角的富贵的屁股看了看:“瞅瞅你屁股下面有没有？也没有……”
突然，小年下意识地望向了窗外的猪肉铺子，难道是他？
自己最近都不在猪肉铺，王大哥也不在，除了那个帮忙切肉的苏府下人还能有谁？！
小年拿着苏伽给自己的剑，就立马冲下了楼，找他对质起来了。
小年从他的身后慢慢走来，一脸冷漠地看着对方。
苏府下人正招呼着猪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年。
“人模狗样的……”小年看着对方虚伪的样子，直接小声骂了出来。
也许是听到动静了……
小年话刚出口，苏府下人就猛地回过了头，朝小年笑笑:“诶？这不是小公子吗？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呢？”
小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苏府下人眼珠子都快转秃噜了，也没明白小年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公子，你老这么看俺是干什么？”苏府下人被小年一直这么看着，竟有些扭捏了。
“看见这把剑了吗？”小年突然抽出了佩剑。
苏府下人被一惊一乍的小年吓得连连后退几步:“看见了看见了……”
小年继续朝他卖弄起来:“这是你们苏小姐赐予我景小年的！见到此剑就是见到你们苏小姐本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还不赶快说出来！”
“啊？！……”苏府下人立马懵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自己这几天干了什么亏心事。
“嗯？还不快说？！”小年瞪大了眼睛。
“说说说……”苏府下人连连求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俺今个上了趟茅房没擦净，就给人切了猪肉，俺，俺缺德啊俺……还有，还有昨个剩了半个猪腰子没人要，俺就偷偷拿回去了，想着回家补补身子，晚上好给婆娘交差……呃还有啥……哦还有前几天，俺闲得慌，就拿木棍子朝案板上的猪屁眼插了几下玩玩儿，俺……”
这说的都是啥呀！
小年立马喊停了对方，直截了当地说明:“谁爱听这些！我说的是画！屋里面挂着的画！”
“画？”见小年不是问这些，苏府下人这才缓了口气，随后摇摇头道，“画俺是真没看见。”
“真没看见过？”小年凑近过去，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你不会是要血口喷人吧？！”苏府下人后退了几步，俺真是冤枉的啊！
还不肯说实话，平时就你在这了，还能有谁！
“我还要放狗咬你呢！”
小年立马朝楼上喊了起来:“富贵！富贵！快下来！”
可两人傻等了半天，富贵这才颤颤巍巍地从楼梯一步一步地下来了。
富贵的腿太短了！
快到地面时，甚至还没踩稳，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疼得嗷嗷嗷叫了几声。
“……”
小年面子有些挂不住，索性再次给了对方一个机会。
“你真没看见？”
“没……吧”苏府下人搔搔脑袋。
“那奇了怪了……”小年看了眼对方，随后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起来。
苏府下人倒也憨厚，被冤枉了不说，一有头绪就立马告诉了小年。
“诶对了！前几天的时候，俺不是在你这卖猪肉嘛。等到了傍晚，俺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的那个王大哥就从街上回来了，等他上了楼后，却又突然出去了。
俺问他干嘛，他只是说出去透透气。可俺隐隐约约好像记得，他出去的时候背上应该是背着个东西的。可具体什么，俺现在想不起来了。
再或者是俺看错了，你去问问你王大哥，不就都知道了。”
小年磨磨牙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小年跑到楼上放下佩剑就立马奔向了永福药铺。
来到门口，小年气喘吁吁地扶着柱子向里面看去。
王大哥此时还在扫着地，没有看到小年的到来。
“王大哥，王大哥……”小年在外面小声地喊着。
“小年？”王大哥看了看药柜，就小心地跑了出来，“小年，你怎么来了？”
“画！墙上的画不见了！”小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指向猪肉铺的方向。
“呃……”王大哥沉默了会儿。
看来王大哥他是知道的。
“画我已经卖了。”王大哥轻轻地呼出了口气，随后轻松地朝小年笑笑。
“卖……不是，王大哥你不是说那东西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吗？难道它对你不重要吗？！”小年瞪大眼睛看着满脸轻松地王大哥。
“重要不重要……现在我也不知道。”王大哥擦了擦小年额头上的汗珠，只是笑笑，“或许……只是个念想罢了，现在也挺好的不是吗？平平淡淡，碌碌无为的……”
“好个屁好！”小年立马甩下了脸，“不和你扯这些，快说，你卖哪了？！”
王大哥拿着扫把在手上转了几圈，随后朝小年一笑:“说了你也不知道，快回去吧，我还有活要干。”
说着，王大哥就准备离开。
“等等！”小年叫住了王大哥，随后揪住了他的衣服，“那你告诉我你卖给谁了总可以吧？”
“可以啊，城南六九街王府的王老爷。”说着，王大哥就轻松地扯开小年，走了进去。
城南王府，我景小年来了。
“王府，王府……”小年走在六九街上四处张望着，“哪个王府……这条街这么大，早知道就多问一嘴了，也不至于花时间找。”
小年边走边问，终于才从一街边小贩嘴里得知了城南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在小贩的指引下，小年摸摸索索终于见到了这个府邸。
来到府门前，小年看了会牌匾，确实姓王。
还在犹豫中时，小年突然就看到了一个身影从自己的左手边的树下走来。
是一个提着鸟笼的人，正快速地朝这边走来。
看样子，似乎有些气愤，倒像是个阔绰的老爷，只是身材尤其矮胖。
待走近时，小年才恍然想起，这人不就是昨天看楼的矮胖个吗？！
小年心里一慌，见他没注意到自己，立马就撒腿溜了，躲在了王府门前的一个拐角处。
“还好没看见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被骗了……”就在小年暗自庆幸时，这个矮胖个突然走向了王府，敲了敲府门。
小年心里忐忑地看着，不自觉地抓紧了石墙，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府上的下人因为开门慢了些，就被这个矮胖个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就是他了……
“完了完了……怎么会这么巧！？”小年掩着面无奈地苦笑着，“看来得想想办法了……”
在矮胖个进去后，府上的下人刚想关门，小年就笑着拦住了他。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被你家老爷骂了一顿？”
“还能有什么，前几天收了副画，今天出门让人一看居然是假的，这就把气撒在我们这些下人身上。诶？你问这些干什么？”下人啰嗦了几句，随后就质问起小年来。
“没，没什么。”说着，小年就笑着跑进了拐角口。
听小贩说，这人尤其喜爱字画，不是在寻上好的字画，就在寻找的路上。
看来得冒冒险了……
小年想了想，于是就赶忙跑到了附近的一家字画店里，随手买下了一幅。
“还得找苏小姐帮帮忙。”
接着，小年又跑向了苏府，向苏伽说明了来意。
“府上的字画多的是，你看要什么，拿就好了。”苏伽正在府里练剑，听下人来报是小年来了，得知来意后就带他参观了父亲的书阁。
“不要什么价值连城的字画，只要比我这个假的稍微实在点就行。”小年伸手打开了自己手里的画，却引来了苏伽的嘲笑。
“在哪个摊贩前买的？看样子不太值钱。”苏伽接过手看了看。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小年不以为然地收起字画。
“哦？你想干什么？”苏伽走在前面。
“我啊？想买下一幅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买下一幅画，为什么还要买一幅假的字画，又来找我借真的字画？”苏伽不知道景小年肚子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个你就别管了。对了，现在有空吗？”小年跟在后面问道。
“本小姐又不用卖猪肉，随时都有时间。”苏伽扭头看了眼小年。
“我带你出去吧？”
“呃……行吧，出去干什么？”苏伽撩撩额间的长发。
“借你一用。”小年跑到苏伽跟前，神秘地冲她笑笑。
苏伽耳根突然通红，随后抓起佩剑就向小年挥去:“野小子没有规矩，再乱说话把你舌头给割了。”
“停停停……”小年被苏伽追着，累得躲在长廊的柱子后解释道，“是借你的身份一用，可不是你的人。”
“哼！”苏伽收起佩剑，见小年这狼狈样，也是忍不住心里暗笑着，“口无遮拦的小子。”
“嘿嘿嘿……”小年慢慢探出身子，见苏伽没了脾气，这才挠挠后脑勺站了出来，“想什么呐。”
来到了苏老爷的一间书阁，苏伽看了半天不知道该拿哪一幅，索性就随手取下了一幅卷了起来，交给了小年。
“把你手上的猪油给擦擦，这些字画可金贵着呐！我爹平时都不让我碰。”苏伽指了指小年的手。
“我都多久没碰过猪肉了，现在这手上全是一股丹药味！”小年白了苏伽一眼，就收下了字画。
走出书阁后，苏伽就问道:“到底是怎么个事？让我也先了解了解。”
“呃……怎么说呢？”小年支支吾吾着，随后指着西边，“还记得昨天在城西看楼时，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吗？”
“矮矮胖胖……”苏伽突然点点头，“想起来了，就是被你骗走的那个是吧？他怎么了？”
“……”小年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就是找他取回一幅画。王大哥将一幅爹娘留给他的画卖给了这个矮胖个。可他不知道咱俩已经买下了那座小楼，所以我才想办法为他买回那幅画。”
“是这样啊……”苏伽似乎有些同情，随后爽快地答应道，“没事，到时候我给你买下。”
“这倒不用，你能来就已经可以了。”小年笑着挠挠头。
来到王府，小年还是有些犹豫。
“也不知道昨天那件事，他是否知道了？”小年再次嘀咕道，下意识地拍了拍脑门，“真是倒霉……能再和他打交道。”
“脑子都没有，能知道什么？”苏伽不禁笑道。
小年点点头走上前去，敲响了王府的府门。
许久，一个下人打开了府门，看着小年，又看了眼后面的苏伽。
“你俩来这里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这里收了两幅字画，听闻你们家老爷对字画颇有见解，这才上门拜访。”说着，小年就拿出了手里的两幅字画，将自己在字画店买的拿给了下人来看。
下人看后，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小年，随后叮嘱道:“先在这等着，我去问一下我们老爷。”
随后下人关上了府门，便向老爷说起了这事，路上还不忘嘀咕着小年。
“穿的破破烂烂，能有什么好字画。”
下人见了王老爷，王老爷听后也是有些疑惑，问起了两人的穿着。
“后面的女子倒是可以，就是门前的小子，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
“你啊你啊……”王老爷笑着捋起胡尖，“越是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就越能给我带来惊喜，带他们到花园来见我。”
“是，老爷。”
下人将两人带到了王府花园中的凉亭下，王老爷正在喝着茶磕着瓜子。
“老爷，人带来了。”
“嗯。”王老爷示意下人下去，就打量起两人来。“诶？你……”
王老爷越看越不对，于是走在了两人面前来后踱步。
苏伽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给王老爷吓了一跳。
“王老爷是有什么事吗？”小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笑着尴尬地问道。
“你……还有你……怎么这么眼熟？”王老爷再次打量了两人一番，“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吗？就在昨天，城西那。”小年指了指西边。
“哦！就是你啊！”王老爷突然想了起来，就客气地让两人坐下，“听府上的下人说，你收了两幅字画来让我瞧瞧？”
看来他还不知道昨天的事。
“是是是，在这。”小年将自己在字画店买的那幅递给了王老爷，“一幅一幅看。”
王老爷饶有兴趣地摊开，过了一会，便大笑起来，嘴里的瓜子皮也吐在了字画上。
“这……这也叫字画？哈哈哈……你个小鬼是没见过真正的大家之作！这等不入流的东西，就免了吧！”
王老爷站起就要离开，却被小年给拦住。
“你说这幅字画不入流？那你可有真正入流的字画？还是只会逞口舌之快？”小年抖了抖字画上的瓜子皮质问道。
“哼！”王老爷走了过去，随后回头看向两人，“看在你昨日帮本老爷的份上，过来看看真正的大家之作。”
小年和苏伽一起跟着王老爷来到了他收藏字画的房里。
里面的字画很多，挂满了整个墙壁，连苏伽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王老爷真不愧是扶仙第一行家，收藏的字画真是让我佩服。”小年恭维起王老爷，边看边说。
“那是，本老爷生平就喜欢收藏字画，尤其能一眼辨出字画的真假。你那幅字画，一眼便是假的，另一幅也不必看了。”老爷有些得意地捋着胡尖，“你们两个就赶紧离开吧，我这些字画可金贵着呢。”
“王老爷慢着，为什么不看眼另一幅画再让我们离开？”小年拿出另一副用圆纸筒装着的字画来，在王老爷面前晃了晃。
“呃……”显然，王老爷还是有些犹豫，随后接过小年手里的字画，“得得得，我再看一眼，谁知道是什么货色……还用这东西装着？”
王老爷将字画从圆纸筒中取去，随后摊在桌上，一下子，王老爷眼睛都看直了，不禁连连称赞。
“王老爷？王老爷？……”小年连叫数声后，王老爷才缓了过来。“这幅怎么样？”
“好！好！”王老爷意犹未尽地看着，应付地大喊了几声。
“那……王老爷见也见了，我们就离开了。”小年说着就要收起字画，却被王老爷给拦了下来。
“嘿嘿嘿……不知两位是否有意在府上喝下茶水后再离开？”王老爷急忙帮着小年将字画收起，客客气气地将两人留下，“招待不周，茶水必须喝下再离开！”
说着，便出去让下人端茶来。
“不知小兄弟这幅字画从何而来啊？”王老爷陪笑着，见下人端来茶水站在门外，便亲自将茶水端来，没让下人进来，“是最近收到的吗？”
小年偷偷瞄了眼，便自顾自地点点头，喝着茶。
“王老爷最近运气如何？收到好画了吗？”
“没有啊，等等！”王老爷一笑而过，随后拍拍脑门，让小年与苏伽在这里等着，很快便拿来了一幅画来，摆在了两人面前，“喏，就是它了。”
小年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看着王老爷将字画给摊开。
“这是一幅仙人舞剑图，我当时正在遛完鸟，就遇见一人在卖画。这幅画我也有些看不明白，但心里总感觉怪怪的，我这个人对字画是绝对的敏感，一番挣扎后还是狠下了心来，便花了六百两银子给买了下来。”王老爷说着，便气得拍响了桌面，“然后我昨个就让人给看了看，这不，人今天告诉我，这就是一幅赝品！气得我饭都吃不下，要是让我逮住那个小子，非扒了他层皮不可！”
小年有些哆嗦，忙拿起这幅画来，看了又看，随后卷起扔在了桌上笑了笑。
“小兄弟笑话了，碰上这种东西真算我倒霉！”王老爷有些难堪，气得再次拍响了桌面。
“哼哼……这也能值些钱嘛！”小年有些忍不住地笑道。
“我可是花了六百两银子啊！这些钱连个边都沾不上。”王老爷气得胡子发抖。
茶也喝了，小年看了眼苏伽便起身要离开。
“诶，不知……小兄弟能否告诉在下，您是在哪收到这幅好画的？”王老爷低眉笑笑。
“这……”小年犹豫了。
“您看，咱俩也是分外有缘……”
“这样吧，地方我告诉您，作为回报，您把这幅画送我，就当是占您个便宜，如何？”小年指了指王老爷手里的画。
“呃……”王老爷看了看这幅仙人舞剑图，又看了眼小年手里的真画，“你为什么想要这幅赝品？难道……”
“您都已经找人看过了，还能有什么玄机？我就图一便宜，顺手把您不要的画给收了，虽然这画的钱对您来说一毛不值，但对我这种人那可不一样了，一文钱也是钱啊！”小年眯着眼笑道，“万一拿这钱，我能再收一幅真品呢？”
“呃……”王老爷转过身子想了想，还是拿不定主意，“我再看一眼你纸筒里的画。”
“……”小年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既然王老爷没有诚意那就算了。”
“诶！”王老爷见小年离开，赶忙拦了下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得，就当我送你了。这下能告诉我这幅画在哪收的吗？”
“当然。不过我先说，能不能收到这样的真品，那全看老爷运气了。我也就买了两幅才得到了这样的字画。”小年说着就将王老爷手里的这幅画给收了起来，“就在城南的张记字画店，里面字画多了去，您自个瞧瞧。”
“张记字画店……”王老爷一听便红润了脸，激动地拉起两人就离开了府邸。
府外，王老爷朝俩人笑笑，立马就直奔向了小年口中的那个张记字画店。
“景小年，果然还是你鸡贼啊！”
小年拿着画卷走在前面，意气风发地回头笑道:
“大侠行事，不欺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