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缓和的僵硬
“哼，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个吗？”虚弱的符韵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我只是单纯的想有人与我感同身受。”
他把目光瞥向身旁的寒露长老，对方和往常一样，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面具出门。
面具上的图案极为夸张，不同的颜色乱涂出来的花纹，没有逻辑与美感。
符韵细细回想，自己入教多年，貌似从未见过面具下的面容，估计教内没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他已无心探求。
现在比起没见过藏在面具下的面容的遗憾，他更遗憾这场天雷劈死的不是胡璃。
透过面具，传出平静且冰冷的话语：“一直以你为傲的严琢，会因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吗？”
严琢！？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在符韵的记忆里，师父在继任长老后，无人再提及这个名字，“惊蛰”二字压在他的头上，抹掉了真正的姓名。
“也…也许吧，我替他报仇，这并没有错……”符韵没有先前的底气，吞吐着话语。
寒露长老却说：“真有仇怨，还是你的一厢情愿？”他叹了口气：“论能力，胡璃远不是严琢的对手，以你师父的为人，若是有有宿怨，早就亲手杀了胡璃，何必自杀后将麻烦遗留给你？”
对方的话，不缺乏道理，符韵陷入沉思。
“好好想想吧，严琢死后，由你担当惊蛰长老时，对谁最有利？”
原本趴在地上的符韵吃力的翻个身，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赤红色的天堆积着赤红色的云逐渐下起赤红色的雨，当这场雨停下时，赤红色的闪电将剥夺无罪之人的性命。
他扪心自问，这样做真的好吗？
赤红色的雨淋在晨曦的身上，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
冰冷，粘稠，还有一丝血腥味！
这份赤云由自身的鲜血打造，完全基于自身正值年轻旺盛的生命力……现在，它是否该在此时停止？
“那个叫晨曦的人，现在什么样子？”符韵问寒露长老，他已经没有余力调整身姿看到晨曦了。
寒露长老看过去，试图描述的更详细些：“濒临死亡的压迫感似乎摧毁了他生存的意志，僵硬的身体怔在地上……差不多就这样吧。”
“是吗？没有失禁也没有跪地崩溃一蹶不振，比想象中有出息啊。”他闭上眼，估算天罚降下的时间。
落雷取走晨曦的性命后就会取走他的性命，明明做好了坦然接受的准备，可回忆还是如同走马灯似的灌进脑中。
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成功的，失败的……当这些尽数轮转后，记的最深的还是他刚入门时，师父训教的门规。
凡是惊蛰门下的弟子都要做到为人刚正，嫉恶如仇恭礼修心，方为正道。
而任由心性恨人，憎人，恶人，嫉人皆为小人之举，属于不可取之道。
如今，为了不清不白的私怨就展露出这等模样，实在丑陋啊。
在办理师父的丧事时，他便派人打听胡璃与晨曦的关系，虽然情报很少，但是仍然从那一点点的信息内推断出两人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在符韵的印象中，胡璃是个冷眼旁观，不问世事的人，只会对有利可图之人表现出虚假的热情，很难想象她会陪同一个曾经连气都不知为何物的普通人一步一台阶的走完所有的石阶。
倘若不为利益，那么这两人关系必定不一般，所以他才决定，晨曦也好，胡璃也罢，只要弄死其中一个，想必另一个能感同身受到他的心情——那份名为“失去”的心情。
被这种天真的想法蒙蔽的自己，显得好愚蠢啊。
符韵睁开眼睛，又扭头看向寒露长老，说：“烦劳您再去留下他性命吧，就像之前一样。”
“上次我是本着不知者无罪的心态救下他，这次我为什么还要救他？”寒露长老漫不经心的回答。
符韵笑了，笑着说：“你有拒绝不了的的理由。”
“哦，说来听听，合适的话，我自会出手。”
“我若死了，惊蛰长老会顺延到下一位，下一位是否会保持中立位置，我可不确定，不管倒向哪方，对你来说都是绝对不想看到的情况吧？”
符韵说的的确有些道理，若是今日出手便能省下日后麻烦，这对一心保持中立的寒露长老来说，是件好事。
寒露长老问他：“这可以当做你继任后仍然保持中立的态度吧？”
而他果断的回答：“当然，中立之人！”
“中立之人？”这四个字听起来像是挖苦啊。
寒露长老表面上无奈叹气，心中却暗喜符韵保持中立的选择。而且破除这尚不成熟的惊蛰秘术·天罚也不算难事。
寒露长老吐出一团白雾，托在手中，往空中一挥，厚实的赤红色的雷云间突然露出一块白云，干净的一尘不染。
白云滴下的雨水淋在晨曦的身上，洗掉了冰冷粘稠的不适感，血腥味也消失不见，身体慢慢的恢复了活力。
好舒服的雨水，清爽的惬意遍布全身，僵硬的身体被再度激活。
死亡的预示出现时，晨曦的身体瞬间崩溃，僵硬在原地，比起思想，身体更先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放弃挣扎，但是强悍的求生意志却在催促全身。
思想与肉体竟然出现了冲突！
晨曦的困境不在于随时可能降下夺走生命的滚滚天雷，而是身体的协调性居然失败了。
寒露长老的白云飘来，让死亡的威胁稍微解除，身体出现复苏的迹象。
“诚如符韵所言，你比想象中有出息。”寒露长老不知何时来到晨曦的面前，对他说出这话。
“你是？”晨曦问对方。
寒露长老按了下面具，让贴在脸上更加紧实：“聚珠殿的现任掌权者，代称‘寒露’。”
寒露？晨曦想起昔日牧童的话语，自己贸然上山就是由寒露长老救下。
他对此很感激，之前也打算亲自拜访感谢，可难料世事无常，入教才几天就被赶出来，导致无缘相见。
现在本人就在眼前，虽然有些唐突，但还是向对方报以诚挚的感谢。
对寒露长老而言，那日救他不过是顺带而已，本意则是不让他人上山，破坏保留千年的规矩。
将他送下山后，正好立春长老在山下办事归来时遇到他，便说起此事，他央立春长老帮忙致谢这些琐事，自己也是知道的，这些小事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如今，眼前的青年，不在乎天上即将轰下的天罚，反而先道谢，实在出乎意料。
寒露长老短暂的愣了下，指着天空，问他：“你不害怕这天罚吗？”
“向救命恩人致谢比害怕重要多了。”晨曦回答。
这人果然如同胡璃说的那样，思维有些跳脱，“因为太过真诚，反而让人琢磨不清”胡璃这句点评的真是到位啊。
寒露长老没办法，打断他的道谢，指向空中的白云：“天罚已经作成，现在的你被白云遮住，暂时找不到你才没降下，待云散后，你必死无疑。”
“我曾听人常说‘人活于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来的总会来的。”晨曦的声音很小，但是听不出动摇的感觉。
“哈哈哈，好一个生死有命，我现在就教你个活命法。”寒露长老大笑，这不完整的天罚绝对杀不死眼前的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但晨曦还是恭敬的回答：“愿听指教。”
能活下来是好事，这样就能继续帮师兄找剑了。
据寒露长老介绍，惊蛰门的秘术·天罚是弟子入门就修的招数，原因很简单，日后技不如人也能做到拉个垫背的。
但是符韵仗着自身本领高强，从未在同辈中吃过亏，些许自傲使他从没专心修行过这个秘术，因此露出破绽。
寒露长老以前和严琢的闲谈中得知，天罚呈漆黑色，藏在雷云中，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瞬间毙敌。
可符韵的天罚速度远比别人的要慢许多，准备时间和出击的速度都远逊别人，而且颜色不对，呈赤红色。
晨曦听过后，问他具体该怎么做？
寒露长老说：“白云消散之后，天罚降下时，你要和他同时出击，天罚快但是威力算不上多强，只要抵消掉，自然相安无事了。”
晨曦听后，聚精会神，全身保留的气一口气全部送到手中剑。
原本四不像还发黑的铁剑缠裹着极其强烈的气，剑锋处最充盈的气多到溢出，那些溢出的气居然自作主张的切断四周雨水，滴滴赤雨分割而过，剑身上不留痕迹。
从缠气开始，寒露长老就感觉这把破剑好像在变颜色，等气全部包上时，乌黑的铁剑竟然变得亮白，定睛一看，原来只是气太过炽烈，甚至覆盖了自身的颜色。
山风欲袭，白云即刻消散，届时便是被祈愿而来的天罚与不安天命的人之间的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