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慧悟解灯谜
眼见中秋临近,飞虎镖局倒也布置得喜庆祥和,府中除了植以花草点缀,庭院之中更是挂满了大红宫纱灯笼,门楣之上还高悬着大红绸,真是福人居福地,说不尽富贵祥和景象。
自从回到这飞虎镖局,认了爹娘,更兼能和素菊朝夕相伴,萧墨确实轻松了不少,之前的种种遭遇已时过境迁。父亲裴方雄认为,男儿到了弱冠之年,该当成家立业,自然希望他早点娶妻生子,以安身心。于是乎和蓝瑛夫人商定于本月十六日,也就是中秋节后,迎娶素菊。
此事一定下来,夫妻二人便忙着张罗各种大小事宜,如广发请柬、采购物品、修缮庭院……等等,不亦乐乎。
这段时日里,萧墨也没有闲着,每日早、中、晚各练一个时辰,将之前在密牢里荒废的武功不断巩固、精进……不过十天之余,出剑的速度和力度都有所提高。
自从上次逃离“青峰小筑”,已经有段日子了,他确实不敢再回去,深恐师父萧红玉再次逼迫他与灵姗成婚。虽然那夜自己丢了一纸休书在桌上,但对于师父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
这一日晨时,当裴方雄问起要不要告知她师父前来喝杯喜酒,萧墨回绝道:“不用了,路途遥远,怕是赶不上了。”
裴方雄很是不解,疑惑问道:“可是成亲这么大的事,非同儿戏,若是不告诉她,岂非于礼不合?难道你师父日后不会见责么?”
萧墨虽然觉得父亲之言在理,但与灵姗成亲在前之事却碍难出口,只道:“无妨,想师父不会见责。”
裴方雄见萧墨面色躲闪,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问,打算暂缓此事,顿了一下,又道:“麟儿,我瞧素菊这姑娘孤苦伶仃,父母都已过世,这次你与她成婚,她家中还有什么人?”
萧墨道:“她家中只有丁伯父子。丁伯虽是程先生的老仆,但当年跟着程老走南闯北,阅历非凡,尤其是善于相面,他曾给我和素菊算过八字,说我二人有夫妻相。他虽称呼素菊为小姐,却视素菊如己出,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裴方雄道:“哦?如此异士,我更要结交一二了。既如此,那便告知丁伯父子,让他们来喝杯喜酒,顺便也好让丁伯放心。”
萧墨听到这里,心中很是愉悦,欣然道:“爹,你多虑了,若是丁伯不放心,就不会同意我带素菊来见您二老了。”
裴方雄听罢,呵呵而笑,道:“好麟儿,府中的事由我和你娘打理就行了。近日,为父见你每日苦练剑法,甚是辛苦。后天中秋有个灯会,不如你带着素菊一起去赏月。”
两人正立在庭院里,说着话,不意裴玉婷却翩然而至,不满道:“哼,爹,你好偏心呀,只让大哥和嫂子出去玩,也不让我去看灯会!还说姑娘家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可不想当什么闺阁小姐啦!”
裴方雄不悦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和麟哥哥学习剑术,有朝一日,也能行走江湖,除暴安良。”
“就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学些针绣女红,非要学别人舞刀弄剑,成何体统?”
裴玉婷突然上前两步,拽着萧墨的手臂,撒着娇道:“我不管,我就是要麟哥哥教我剑法!”
萧墨忙抽出手臂道:“不要这样。你要学习剑法,就要听我的,你答应么?”
裴玉婷欣然点头。
萧墨道:“去我房中把我的剑取来。”
“嗯。”裴玉婷依言,转身步出。
萧墨望向其父,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恍然道:“爹,孩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裴方雄惊道:“何事?”
萧墨道:“那日我和素菊临来兰陵之时,途中遇到司空公子,我和他曾说过,若等我大婚之时,定将喜迅送到,叫他来喝喜酒。如今喜期将近,恐怕……”
裴方雄走过去,拍着萧墨的肩膀道:“他父司空雷也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早已下了请柬了,你不用担心了。”
萧墨听罢,好似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与司空轩虽系初交,但君子有诺在先,不能失言。顿了顿,点点头道:“孩儿谢过爹了!”
裴方雄一哂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想你年幼丢失,如今找回,为父该当补偿你才是。你师父必是一个严厉之人,所以才将你养成这般恭谨,别忘了我是你爹,你无须这般敬畏。”
“是,爹。”萧墨口中应着,脑中忽又想起一事,道:“不知司空公子他伯父的龙鳞甲找着了没有,此次他若来喝喜酒,定要问他一问。”
裴方雄道:“嗯,这龙鳞甲非同小可,为父也想一睹此物。但这掌上飞鹤冲,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飘忽无踪,谁也不知道他如今落足在何方,官府对此也莫奈何。”
两人正说着话,蓝瑛夫人兴步过来,道:“麟儿,喜服做好了,先过来试穿一下吧!”
裴方雄惊道:“这么快?夫人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娴熟了。”
蓝瑛夫人望着萧墨,莞尔笑道:“谁让我有个这么俊逸出尘的儿子哩!为娘当然要早点做好,走,跟娘去试试。”说罢,挽着萧墨的手臂就走。
就在两人向内堂走去之时,裴玉婷握着一柄长剑过来了。
“哎喂,麟哥哥别忙走呀,你说好教我剑法的呀!”
“别急,等下我再过来!”萧墨转回头,又向蓝瑛夫人问道:“娘,素菊呢?她的喜服也做好了么?”
“素菊呀,在自己房里,我让兰香去叫了。这个姑娘倒是与众不同,慧质兰心,不仅医术了得,还能下厨做得一手好菜。麟儿,你当真是好眼光,下半辈子可有口福了。我和你爹也为你能找到这样的好姑娘而高兴呢!”蓝瑛夫人不住口赞道。
萧墨闻听,点点头,故作神秘道:“还有一点娘是不知道的!”
“哦?哪一点?”蓝瑛夫人果然很是吃惊,在短短的数日相处中,这个姑娘处处让她吃惊,其心思之灵巧,并不输于她。
“就是烹茶!素菊烹茶也是一绝。”萧墨便将那日与她在‘半仙居’一起品茶,以及她对茶经的解说,大致地说了一遍。
蓝瑛夫人再次震惊了!这姑娘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去,萧墨真是慧眼识宝。
两人说着话,已到了蓝瑛夫人房中,将那新喜服试穿,倒也长短合度,愈发衬得神采奕奕,面如冠玉。
因见萧墨这般俊逸出众,蓝瑛夫人笑道:“人言潘安仪容至美,但他若复生,又怎知麟儿不比他差起分毫。”
萧墨倒是有些腼腆,窘然道:“娘,言之太过,孩儿怎敢……”
正说时,素菊已随着兰香过来,一眼瞥见萧墨身着一件新喜服,上绣着一条腾云之龙,愈发羞怯不敢再抬头看了。
蓝瑛夫人笑道:“素菊,你来的正好,你瞧麟儿这件喜服如何?”
素菊娇怯怯移目望去,但见萧墨身着大红喜服,双目明朗,眉分八彩,不敢再看,一双眼眸望向别处,一语不发。
蓝瑛夫人见素菊羞怯不言,便道:“好麟儿,脱下来吧!”
萧墨依言,脱去喜服,露出白缎子中衣,胸前的那块墨玉若隐若现,蓝瑛夫人一见,便道:“看到这块玉,我便想起你师父来,想她一个女人家将你养大,好生辛苦。这次你成亲,一定要将她请来,喝杯喜酒才是。对了,不知你爹忘了没有,我倒要去提醒他才是。”
正要转身步出,却被萧墨拉住,急道:“娘,你别去!孩儿有事禀告!”
事已至此,只得把上次回‘青峰小筑’师父萧红玉强逼与灵姗成亲一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
当蓝瑛夫人听到萧红玉巧言令色逼走素菊,将萧墨关禁书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言道:“原以为你师父将你辛苦养大,传你武艺,也是个苦命的人儿,没想到她却这般过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行,这件事我还要与你爹商量一下。”转身步出。
才走了不过几步,又转回头道:“素菊,你的喜服也缝制完了,你且试穿一下合身否。”
“嗯,谢过伯母!”素菊羞答答道。
萧墨待娘亲走的远些,便穿上之前的锦袍,凑过身道:“适才,怎么不说话?”
素菊望了他一眼,转过头去,道:“无话好说。”说罢,欣然去拣案几上的喜服,原来这喜服上绣着一只五彩凤凰,领口和袖口俱是金丝织就,金光灿然,更添喜庆祥瑞之气。
当下越看越爱不释手,抬起头见萧黑仍就盯着她,便道:“你先出去在门外等我,我试穿一下这喜服。”
萧墨无奈,只得道:“好吧!”转身退到门外,带上门,正要回头,忽听玉婷道:“麟哥哥,你说要教我练习剑法的,怎地这么快便忘了?”
萧墨道:“等下,素菊还在里面,等她出来我们一起去练剑。”
过了片刻,那玉婷等不及,便把纸窗捅个窟窿,将面颊贴了上去,一目望见素菊正在里面换新衣哩。
“麟哥哥,嫂子在里面换衣服,怎么还让你在外面等她?你俩都是快要成亲的人儿了,还这般避嫌么?”
“好你个小丫头,人小鬼大,看来,非要教训你一下不可!”萧墨挥掌过去,本想打她一巴掌,谁知将到她面门前,见玉婷不闪不避,一双妙目一闭,慨然赴掌。终是不忍心,只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两下。
一瞬间,玉婷双目睁开,笑盈盈道:“我就知道麟哥哥最好,不会舍得打我。”将一双手臂伸出,趁其不备,扑进萧墨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瞬,恰巧让素菊在屋里看了个遍,猛然打开门,萧墨早已将玉婷推开,冷声道:“婷妹,你太放肆了!我是你哥哥!”
“哼,小家子气!”玉婷言罢,负气而走,头也不回。
素菊望着萧墨,心中不悦,负气道:“你推开她作甚?这般可爱的妹妹到哪里能找到第二个?你把人气走了,好歹哄她回来!”
萧墨知她心中有些醋意,便道:“她走了更好,省些力气,倒不用陪她练剑了。”
此时已近午时,兰香匆匆过来,道:“麟少爷,程姑娘,老爷夫人喊你二人前堂用饭。”
素菊依言,点点头,方才之事只得暂抛一旁,与萧墨一同前去,不提。
两日后,便是仲秋佳节,萧墨依父亲之言,带着素菊纵马前往兰陵街市,去逛灯会。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兰陵城惶庙。因灯会每年都要在这里举行。
街道上果然人很多,三五成群,络绎不绝。
萧墨与素菊翻身下马,见前面街摊上有人在卖面具娃娃,忍不住凑上前去。
见是一位老者在售卖,便道:“你这面具几文钱一个?”上前拣了一只心仪的面具把玩着。
那老者,见萧墨仪表不凡,举止有度,便知眼前的这个主儿,肯定是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伸出三个手指头。
萧墨以为是三文钱,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些碎银子,数了三文钱给他。
那老者摇了摇头,并不接过,摆摆手道:“公子你错了,老汉说的是三十文。”
素菊在旁,不满道:“老伯你这面具不值这个价吧,别人才卖十文钱一个,你这面具怎卖这么贵呀?”
“姑娘,一分钱一分货,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那老者显然生气了,转过头不再搭理二人。
萧墨朝素菊望了一眼,轻轻一笑,便道:“没事!老伯别生气,她不过是跟你闹着玩,你别听就是!”
“你?”素菊负气转头,正要阻止,却见萧墨已把银子递了过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老者满脸欢喜,接过银子,道:“公子何不多买几个?换着用或送友人都可。”
萧墨欣然握着那个面具,爱不释手,微笑道:“不用了,一个足矣!”
那老者只得将多余的钱找回,又道:“这位姑娘难道不喜欢么?公子何不多买一个送她?”
“罢了,罢了,本姑娘才不稀罕!”言罢,转身往前面走去。
萧墨只得牵着马跟在后面,一会儿工夫,穿过两条街道,方到了灯会那儿。
只见五颜六色的灯笼,布满了整个街道两旁,那些个小贩,不论男女手中都握着个架子杆儿,挂满了各种形状的灯笼,上面绘着花鸟字画,不一而足。
素菊正看得高兴,不意身后萧墨道:“你在这里稍待,我到前面酒肆去喝一盅,顺便将白马牵进去歇歇脚。”
“嗯,你且去,我在此地等你。”素菊说罢又转回头,自顾自去看灯笼上的字画。
萧墨依言,牵马自去。
行人太多,过了不大会儿,便不见身影,素菊好似不在意,又 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那卖灯笼的小贩是个中年妇人,见素菊目不转晴盯着灯笼上的字画,便道:“姑娘,你看了这么多灯笼,可有中意的,带几支回去?”
素菊摆了摆手道:“不不,我不买!”
那妇人一听不高兴了,轻斥道:“要买就买,不买别妨碍我做生意!”
素菊听得气往之冲,正欲辫解两句,谁料到身后突然闪出一人,锦袍玉带,手摇折扇,正是那日见过一面的司空公子。
司空轩道:“你这妇人好不讲理,这灯笼本就是给人看的,怎好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难道你还强买强卖不成?”
那妇人一见面前的公子非富即贵,绝不好惹,便缓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看在公子面上,我不与她计较。”转身不再搭理二人。
素菊惊道:“司空公子,你怎会在这里?好巧啊!”
司空轩道:“是很巧呀,我接到请柬,知道你俩喜期已近,便和我爹爹自沧州赶来。爹爹还在客栈里,我独自一人来看灯会,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你。萧兄弟没和你一起么?”
素菊不想再待在这妇人摊子前,起身走了几步,又到了另一个灯笼摊前,一面看着那些满绘花鸟字画的灯笼,一面回头招手道:“司空公子,过来些!”
司空公子移步过去,又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个灯笼,便道:“你喜欢这些灯笼么?我买下来送给你。”
“不是。”素菊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爱看这上面的灯谜。”
卖灯笼的老伯约莫六旬上下,闻听,立即来了兴致道:“姑娘若能解了我这里所有灯笼的谜底,我可以赠你一个,不要钱!不过我有言在先,若你解不完,那么所剩的灯笼便要买下,不可失言。”
素菊闻听,心道:“那你肯定输了”又见这老伯一脸得意,便道:“你说话算数么?若我解了你这里所有灯笼的谜底,你赠我四个莲花小灯,如何?”
“好!四个就四个!”那老伯咬着牙,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几句话一出,立即引来路旁之人的围观。
只见素菊逐一看去,第一个灯笼上绘着一只孔雀向前飞去,下首写着打一字。
第二个灯笼上绘着五彩云霞飘在天上,烟火凌空,下首写着打一成语。
第三、第四、第五……以至所有灯笼,全部看完,素菊已觉成竹于胸,欣然道:“老伯,拿笔来。”
那老伯早已备好文房四宝,便将毛笔饱蘸墨汁,递了过去。
只见素菊挥毫一一写就,围观的众人纷纷上前争看。
卖灯笼的老伯凑到近前一一去看,没想到全中了,顿时傻了眼!
素菊将毛笔递还过去,轻轻一笑,道:“怎样?我解得对了么?”
那老伯点点头,心中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