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双鹰被困
当下赶至庄后内堂书房,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葛云雪心中警觉,喃喃道:“爹他去了哪里?难不成……不好!黑白双鹰两兄弟一定出事了!”一念至此,慌没来由地向着来路寻去……
此时,她心中涌起一念:“赶快去阻止,或许还来的及!”
待到了马厩,见侍者刘伯正给众马投喂草料,便道:“刘伯,我爹可有来过么?”
刘伯已是花甲之年,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似乎有些耳背,将一只手放在耳后,慢吞吞道:“什么?你说庄主啊……他来过,就在……”
葛云雪嫌他说话太慢,早已挑选了一匹黑马,翻身骑上,拨马回头,纵马而去。
只剩下刘伯不解地望着马啼之声渐行渐远,至此消失,才转回头继续投喂草料……
却说黑白双鹰出了青城山庄,并肩行至一处林木茂密的地方。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雪鹰忽然侧过脸来,道:“大哥,你对‘点苍四绝’的事,怎么看?”
黑鹰并不转头亦不停步,目光凝视着前方,冷哼一声道:“在此之前,我对葛盟主的武功还有一丝怀疑,但‘点苍四绝’的武功不在你我兄弟之下吧,可葛盟主竟然连伤四人,由此看来,其人武林盟主的地位依然高不可攀。你我兄弟若还不走,只怕会重蹈覆辙!‘点苍四绝’想要龙鳞甲,致有此悲惨下场。”
雪鹰沉吟了下,低声道:“依你说,难道‘龙鳞甲’还在葛盟主手上么?”
黑鹰侧过脸来,一脸凝重道:“很难说!如若真的在他手上,他又何至于一怒之下杀了‘点苍四绝。’怪就怪在这里!”
雪鹰沉默片刻,疑惑道:“难道他不是想杀人灭口?”
黑鹰却道:“可是龙鳞甲若在他手上,他为何还走露风声,竟激得‘点苍四绝’去追杀司空轩?这岂非借刀杀人而何?”
雪鹰恍然道:“葛盟主之心深不可测,非是我等能及矣!怕只怕,万一……”
黑鹰警觉的回过头来,问道:“你是说他会对我们下手?”
“嗯”雪鹰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又道:“当时你我兄弟仗着手中这蛇形软剑,曾大杀四方,心想怎么着也可以胜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没想到,人家可是‘六指弹魔’的弟子,难怪这么厉害!”
听到这里,黑鹰警觉地朝四周望了一下,所幸并没有人跟上来,那只抚着剑柄的右手,不觉松了下来,这才放心地继续前行。
雪鹰左右望了一下,见四周没人,才道:“大哥,你看司空轩这小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武功虽然不高,可一手弹指神功真是准绝了!听赵无极的口音,似乎葛盟主曾有意想让他做上门女婿,为何又下杀手?可惜那葛姑娘看不上我,要不然,咱兄弟也能在青城山庄多待几宿。”
黑鹰望了他一眼,斥责道:“别胡扯了,葛姑娘是名门闺秀,择偶的眼光当然很高,你我兄弟根本配不上人家,别尽做美梦了,醒醒吧!”
雪鹰无奈叹了口气,气馁似的道:“不知道这么美貌的姑娘最后会花落谁家哦!”
黑鹰嘲讽似的道:“花落谁家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你老惦记人家干嘛?还是想想咱俩是回天山呢,还是回武当门找赵无极。”
雪鹰不解,望着他道:“回武当门找赵无极?这是为什么?”
黑鹰轻笑了一声,解释道:“你想啊!赵无极可谓是老狐狸,虽然他明面上是放弃了龙鳞甲,可是以我看,他十有八九是躲在暗处,只待我辈为了龙鳞甲斗个两败俱伤,他便可从中渔翁得利,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雪鹰惊疑道:“哦?可是赵无极不是说得到龙鳞甲,便会祸及自身,早已看开了,不再搅入江湖纷争之中么?”
黑鹰慧黠地笑了一下,才道:“那不过是给你我使的障眼法,他这条老狐狸狡猾着呢,他岂肯舍龙鳞甲而去?”
兄弟俩径向西行,虽是徒步而走,但胜在年轻力壮,脚下也甚迅捷,走出十余里,望见前面有座山谷,此时已到日落时分。
落日的余辉,映照着草木森森的山谷,初秋的清风带来丝丝凉意,前面大道既是通往鄂北——荆楚之地武当山。
大道两旁,杂树杂草丛生,兄弟俩正走着,猛然间,看见道旁一条青红斑斓的两尺多长的大蛇,头呈三角,蜿蜒而行。
“啊,有蛇,大哥快看!”雪鹰倒是眼尖,用剑鞘指着那条大蛇,吃惊道。
黑鹰循着长剑指落之处,果见一条大蛇,吞吐着分叉的舌信子,在两丈开处嘶嘶有声。
当下上前几步,挥剑劈向大蛇,说时迟,那时快!不料,那蛇却猛然回过头来,昂头嘶立,吞吐着蛇信子,怒然示威!
雪鹰立在两丈开外,不敢上前,惊呼道:“大哥小心!”
只见剑光一闪,那条大蛇已被削成几段,鲜血映红了剑锋,一股蛇血的腥味飘散在空气中。因腥味太过浓重,令人闻之作呕!
黑鹰右手腕处亦溅上点点血痕,欲在近处寻到一条山溪,涤洗一番,放眼望去,见东首林木掩映之下有个大湖,便兴步而去。
雪鹰见兄长往东而去,便跑上几步,跟在后面。
到了湖畔,清洗之后,这才往回又赶。
过不多时,忽闻得蹄声嗒嗒,两人忙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十丈开外,一名汉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头戴青面獠牙的面具,径直奔驰了过来。
那汉子身形魁梧,因面具遮掩,看不清面貌,亦看不出多少年岁。只肩后背着一把剑,看这情形,定是名剑客无异。
兄弟俩狐疑地远远望着,这一人一马,不过俄顷,便来至身前两丈开处。
黑鹰见来人翻下马来,便即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汉子默不作声,并不答话,扯下肩背上长剑,拔剑出鞘,举剑使了一招“青松迎客”。
兄弟俩见势不妙,随即拔出蛇形软剑,举剑在手,迎了上去。
只见剑光交错,“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那剑上的力道竟有千钧重,两人近在咫尺,黑鹰双眉一挑,怒斥道:“阁下是谁?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那人却不答话,只把面具之下一双湛湛光芒的眼眸,逼视着黑鹰,那眼神中的凛冽和杀意很是明显!
黑鹰被激怒了,为防力竭,将双手中软剑交换于右手,腾出左掌猛击向来人。
雪鹰亦乘势挥剑斩杀那汉子下盘,不意反被他右足一点,纵身飘起,双足连环踢击,顺势避开了黑鹰的一掌。
这几下,青面人耍的漂亮极了,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泄滞!
黑鹰并不气馁,反而一鼓作气挺剑又刺了过去,随着他出手的剑势,他整个人身子犹如一条蛇般的灵活,手中蛇形软剑,在地面上按了按,腾身而起,长剑直指对方咽喉。
双方交战正酣,无暇旁顾,却被一个十岁左右的牧童所见。只可惜,三人浑然不觉。
这一次,青面人出剑极其狠辣,一经出手,嗖嗖嗖,一连闪出了三道寒光,显然是三个不同的位置,分击黑鹰上肩、中腑、下腹。剑身未到之前,先就有冷森森的一蓬寒气,一经接触体肤,使得黑鹰由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后退一步,但还是晚了!
就在这一刹那,青面人长剑已染上血痕,黑鹰已倒地不起。
雪鹰见状,大呼道:“大哥!”又猛转向那青面人,怒吼一声:“我跟你拼了!”不及说罢,软剑已刺了过去!
青面人早已成竹在胸, 从容不迫地迎上对方递过来的剑锋,于自己长剑之上灌注了千钧重的力道,使的雪鹰一上来,就已落入了下风。
雪鹰已不堪忍受这重逾千钧的力道,他知道就功力而论,实在不足以与对方抗衡。如果再战下去,既便能避过 对方的剑锋,却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对方剑身上所溢出的凌厉剑气。很可能就此丧生在对方那凌厉的剑气之下!
一时之间,他犹豫了,心里充满了颤栗。
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见青面人长吼一声,再次纵身飘起,双足猛踢雪鹰小腹。
这一踢,雪鹰口中鲜血直流,倒地不起,竟气绝而亡!
青面人凝眸注视着草地上的两具尸体,俄顷,他扯下头上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只淡淡地笑了一笑……
转过身来,这才走到黑马身前,跨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切都被那个放牛的牧童看在眼里,待青面人纵马而去,才从草丛里钻出来,心中奇道:“这位伯伯为何要杀两位大哥呢?” 一面想,一面又回身找寻自己的青牛。此时青牛正卧在道旁树荫之下,悠然反刍。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见来路上一位年轻姑娘纵马而来,待到跟前,便翻身下来,笑问道:“小弟弟,你可曾见到一位戴着面具的伯伯吗?”
那牧童仰着脸不答反问,奇道:“姐姐可是在找寻那位伯伯?”
那姑娘道:“嗯,你若是知道,不妨告诉我吧!”
那牧童问道:“姐姐是那位伯伯的什么人?”
那姑娘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是他的女儿啦!”
那牧童咧嘴一笑,露出小小的贝齿,戏谑道:“我还以为姐姐是他的娘子哩。”
那姑娘闻声,面上不悦,斥声道:“我才多大岁数,你怎地胡说八道?”一面说时,一面转身负气回头,心想这小孩的话也多半听不得。
那牧童急道:“姐姐别生气,我说错了,行么?我给姐姐道歉。”说着拱手作了一揖。
那姑娘回过头来,噗呲一笑,道:“你这是把我当成菩萨,又来拜我作甚?”
那牧童也乐了,笑道:“我见姐姐生得端淑秀丽,哈哈,可不就跟菩萨似的。”
那姑娘羞怯道:“贫嘴!你倒是有没有见过那位伯伯?”
那牧童忙道:“见过,见过,就在你来之前,一位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的伯伯,杀了两位哥哥。后来骑上马走了。”
“哦?”那姑娘惊道:“在哪里?可否带我去看?”
那牧童依言,点了点头,两人朝前而去,不过一刻,到了尸体两丈处停步。
那牧童以手指向那尸体,道:“喏,就在那儿,我没有骗你吧?”
那姑娘愕然上前,草地上有翻滚搏斗的痕迹,另有胡乱地躺着的两人。一人衣黑侧面而卧,一人衣白仰面在上,身旁各有一柄蛇形软剑,还未插进剑鞘里。可惜他们再也没机会将心爱的软剑,插进剑鞘里!
“可惜我来晚了!没能阻止这场厮杀!”
那姑娘俯首蹲在黑鹰尸前,闷声道:“爹,如果这人真是你所杀,那你双手沾的血腥,也太多了!”
她似在自言自语,面上却已有戚容,一则是哀叹黑白双鹰死的冤枉,二则是为其父犯下的罪行,深感歉责。
那牧童讷讷地望着她,不解她何以如此,上前一步,劝慰道:“姐姐,你不要难过了,这位哥哥在天之出灵也会知道你的善意。”
别说他小小年纪竟会宽慰人,倒是个有心人。
此时,天色渐已向晚,落日的霞光映红了西半边天空,林木之中突然飞出两只乌鸦,“哇——哇——”发出凄凉的嘶哑声,振翅飞向远方。那姑娘和牧童闻声,不约而同朝那鸟儿飞去的方向望去,片刻之后,才将双目收了回来。
“姐姐,我要回家去了,天要黑了!你看乌鸦也归巢了。”那牧童怅然道。
“小弟弟多谢你了,你回家去吧!你爹娘肯定在家等你哩。”一面说着,那姑娘捡起地上的两柄软剑催促着道。
“呛啷”一声,剑刃已插进剑鞘里!
“姐姐,可是也会功夫?”那牧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问道。
“会一点儿,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我见那位伯伯和两位大哥打斗之时,都使的长剑,漂亮极了,太好玩了,我也想学,可惜那位伯伯凶巴巴的,我怕他不肯教我,所以……才不敢叫住他,任凭他骑上马走了,哇,那样子帅极了,我也想学一身功夫,长大了,我也要骑马!”小牧童说到这里,双眸闪着熠熠的光芒,似无限憧憬。
“原来你也想学剑术呀?那可不行,你这么小,你爹娘怎舍得你?”那姑娘一面说,一面往马儿跟前走去。
“姐姐这就要走么?”那牧童眼巴巴地望着,似有不舍。
“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姓名哩,以后可能见不着姐姐了,若是姐姐肯赐告姓名和住处,等我长大几岁,定去寻找姐姐!”
“这……”那姑娘踌躇着,似迟疑不定……
“难道姐姐还有顾虑?或是不肯教我?”
那姑娘沉吟片刻,才道:“好吧,我家中并无兄弟姐妹,认你作弟弟也好。我告诉你,我叫葛云雪,家住沂州青城山庄,离此有十余里之遥。你长大之后,若无投奔之处,可来寻我,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说罢翻身上马,又移目望了那牧童一眼,才夹起马腹,纵马而去。
小牧童立在原地呆呆望着,那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