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狭路再相逢
“臭小子,你找死!”紫衣人怒叱一声,长剑一挥似乎又要出手。
谁知,司空轩摆了摆手道:“哎,慢着!你别动,或者一乱动,真气岔了,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啊!”司空轩佯作一脸惊惶之色,又道:“实话告诉你,‘六指弹魔’就是我师父,这一手弹指神功就是他老人家亲手所授,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什么?六指弹魔是你师父?”紫衣人显是有些惊讶,万难料想,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指弹魔的弟子。
显然,适才那一弹之力,若不是仗着宝衣护体早已肠穿肚烂而亡,虽说仗着宝衣护体消抵了一半功力,但腹中仍不免疼痛,加之近伤未愈,实是难以抵受。
正在这时,葛云雪掀着车帘,小声道:“怎么样?司空公子你没事吧?”
司空轩略转了转头,小声道:“没事。”此时,目光虽凝注着眼前紫衣人的动向,心里却道:“奇怪,方才那一弹的力道较之平常又大了许多,这可真怪透了。难不成这弹指神功真的有如此威力?”
紫衣人显是有些痛楚,双眉皱起,一手以剑作拐杖,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痛声道:“小子,这穴道何时能解开?”一面说一面望向二三丈外的司空轩。
初秋的明月如清辉一般,淡淡地照射着眼前这片小竹林,这条道路此时并无人迹,清幽幽的,四周除了不时有几只萤火虫飞来,几声蝉鸣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了。
司空轩诧异片刻,凝声道:“我现下就可以给你解开,不过在我给你解开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你问吧!”紫衣人一脸无奈地道。不禁又忖:“想来自己一世威风,今日竟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子身上。真是气煞我也。”
司空轩向前迈了两步,停下来问道:“你 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道上?看你的打扮倒像是一个剑客,不过……”
“不过什么?”紫衣人抬起头来问道。
“不过从你的性情、举止看来,你却并非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司空轩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言道。
“哦?何以见得?”紫衣人有些不屑,双眉上挑道。
“这很简单,上次你我见过一面,适才出手之前,你已说过我差点撞上你的马,使你吃惊而受伤。试问一个真正的侠客,又怎会是心胸狭窄之辈?又岂能为这点小事而动怒?”
“哼!谬论!”紫衣人不屑地扭过头去,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两人一问一答,葛云雪和霜儿在车厢里倒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司空轩听了,并没有生气,反而又道:“你别不服气。对了,你到底是谁?看你的剑术,也断然不会是武林中的无名之辈,但从你方才出手的招式上来看,又看不出你出于何门何派。”
紫衣人此时仿若忘记了痛楚,抬起头仰天大笑,笑声过后,冷声道:“我是谁?江湖上闻之胆寒的铁琵琶掌,掌上飞鹤冲,听说过吗?”
司空轩闻声哑然变色,喃喃道:“什么?你竟是那掌上飞鹤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司空轩心道:“我正想找你,没想到,你倒送上门来了。”当下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两个月前一掌震碎我大伯脏腑的就是你了?”
“你……你又是谁?”紫衣人面色一怔,望了望司空轩道。
“我嘛,好说好说,在下便是闻名冀中的风雷三杰,司空雷之子,又是六指弹魔的弟子。复姓司空,单名一个轩字。”
“啊,你是司空雷之子?”紫衣人惊讶非常,面色略变,凌声道:“你莫不是要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并不难,可我不会。这个穴道只能由我解开,你千万莫要自行冲开,或者真气岔集,气血逆行,只怕华佗在世也难医好。”
紫衣人听了沉默不语,显然在犹豫着。
司空轩道:“在我解开你的穴道之前,你只要答应让我将你身上那龙鳞甲脱下来,我便如你所愿,如何?”
“你怎知那龙鳞甲穿在我身上?”紫衣人突然出声问道。
“这很简单。适才我那一弹之力本可将你打晕,没想到你竟身穿宝甲,消抵了一半的功力。若非如此,此刻你定然是已晕倒在地了。”
紫衣人面现犹豫之色,虽想脱身,但苦于没有法子。司空轩所说,诚然入情入理,但好不容易到手的宝甲,又岂肯轻易予人?是以在心中纠结着。
“小心有诈!”葛云雪此时已下了马车,本想借此机会溜下马车,逃之夭夭。但彼时在马车之上,隔窗听见龙鳞甲三个字,一时好奇,倒有了一睹为快的兴致。于是乎悄悄走向前,出声提醒。
霜儿仍是躲在马车上,留神察看外面动静。
一时间,两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他许久未语,司空轩道:“怎么样?你若是答应,我立即放你一条生路,也不会将你交由官府。物归原主,那原本就是我大伯家所有,你何能据占不还?”
“话虽如此,我怎知道你会不会将它还给诸葛锋呢?”紫衣人显然十分精明,直指话题的关键。
“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不像你,需要保甲护体。对于在下而言,这件宝甲只不过适用于两个功力相若的人,近身肉搏时,能讨得那么一点点便宜,除此外毫无用处。”司空轩说完,耸了耸肩,显得很是轻松。
起先紫衣人虽然腹痛非常,仍能克制,但此刻却似有些忍不住了,抛下长剑,双手捂着疼痛之处,跪倒在地上,颤声道:“你……你这飞弹怎地如此厉害?我……我肚子好痛!”
“忘了告诉你,这飞弹另有一个作用,就是间歇性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我的功力只有师父他老人家一半,是以你才能捡回一条命。是命重要,还是宝甲重要,你自己决定吧。”司空轩说着就要转身回头。
“好吧,宝甲你拿回去吧。”紫衣人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脱口而出道。
葛云雪在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想到这个司空轩平日在庄内温温吞吞的,便只当他是个草包,今日里,倒让她刮目相看,尤其是方才那副玩世不恭,侃侃而谈的模样,足以让人看到他风趣幽默的一面。
司空轩毫不犹豫走向前,弯腰欲解紫衣人身上衣衫,不意葛云雪却很眼尖,见鹤冲面色有异,突然道:“小心有诈!”
此时出声关切,确是出乎本心,而无丝毫做作。司空轩不由回头望了她一眼,之前在庄里爱搭不理,冷脸相向,此刻怎又如此关心?
葛云雪被他这一眼看的有点懵怔,斥道:“你看着我作甚?小心暗器!”
说时迟,就在司空轩转回头,一瞬之际,紫衣人鹤冲果然狡诈!袖中短箭嗤的一声,突发而至,射中司空轩左臂。
“啊……”司空轩痛呼出声,握着箭杆,紧咬牙关,用力一拔,鲜血溅了一地。
见他中箭受伤,鹤冲倒是得意的很,仰天长啸,突然腹中疼痛加剧,由不住的歪倒在地,颤声道:“哎呦,这腹痛怎么又发作了?我……我好痛!”
待他笑声过后,司空轩强忍着疼痛,捂着伤处,凝视着他道:“现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下一次发作会比这一次严重,只因方才你用力大笑,是以才会如此。”
“那又如何?现下你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这龙鳞甲还穿在我身上。”鹤冲伏在地上,并不求饶,反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司空公子,你不要紧吧?”葛云雪走上两步,察看一下司空轩的伤势。
只见右臂伤口血流个不住,忙道“还是包扎一下吧!”
“不急,待我收服鹤冲这厮再说。”司空轩左手探入袖中,以飞弹连封他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太渊六处大穴,致使他左臂动弹不得,再也发不出袖箭。
葛云雪在旁瞧着,羡慕不已,娇声道:“你师父这弹指神功好厉害呀,用来退敌逃命倒是不错。”
司空轩回头一望,见她一脸羡慕之色,没有理会,反而向鹤冲道:“你我无怨无仇,我并无意伤你。我只想取回我大伯家的龙鳞甲而已,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或者就莫要怪我手下无情了。”说着,捡起鹤冲身旁的长剑。
“现下我已经成了这样,龙鳞甲你可以拿去,但这柄长剑本属我所有,望阁下还是奉还为好。”鹤冲眼望长剑道。
月光下,这是一柄乌金的剑鞘,仅看上面雕饰的龙纹,就知道此剑价格不菲。一定出自名家之手。
司空轩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示意葛云雪握住剑鞘,以左手缓缓拔出剑刃……
果不其然,剑刃如霜,轻轻一弹,声若龙吟。司空轩微笑着道:“好剑,此剑何名?”
鹤冲道:“莫非你想据为己有?”
司空轩傲然道:“在下堂堂君子,岂会行此不义之举?你莫要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在下不过好奇而已,你想多了。”
鹤冲无奈道:“好吧,此剑名:龙吟。”
“龙吟剑?哦,不错。剑还给你,龙鳞甲也该脱还给我了。正好两不相欠!”司空轩将剑合鞘递了过去。
鹤冲伸出右手将剑接过,并道:“你已点了我左臂六处大穴,我一只手要怎么脱?”
司空轩道:“巧的很,我也只剩下一只右手,咱俩一起合力!”
鹤冲正欲脱时,一瞥眼望见葛云雪就在近前,道:“姑娘,莫非你也不回避一下吗?”
葛云雪道:“我背过身去不看你,也就是了。”说着转过身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鹤冲缓缓抬起一只右手,慢慢的解着身上衣衫……
司空轩在旁注视,嫌他动作太慢,便伸出右手去剥外袍……
外袍褪下,顿时,司空轩就觉出眼前一亮,一片银白色光华,由鹤冲身上闪起。这才看清了,就在他身上紧贴中衣处,穿着一袭白光耀眼的龙鳞甲!那袭兵刃不伤的宝衣原来为一片片金钱大小的薄薄银色亮片,穿缀而成,却在每小片连接之处,缀有一颗水晶宝石。
月光之下,那闪着银光的亮片却是碰不得的,一点不慎,非割破手指不可。
司空轩望着那龙鳞甲,心道:“这件宝衣,武林中人士都想要据为己有,不过是用来防身罢了,可是若真穿在身上,估计并不舒服。可惜大伯却因此而受伤,还是还给他的好。”一念至此,手下的动作更快了许多,不消片刻,便已脱了下来。
鹤冲道:“龙鳞甲已物归原主,现下你可以给我解开穴道了吧?”
司空轩点头,右手突出,飞弹疾射而出,连解他六处大穴。
鹤冲倏获自由,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叹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是运气不错,能拜六指弹魔那样的人作师父,今曰折在你手上,也不算冤枉。就此告辞!”说完转身走到那匹枣红马前,纵马而去。
司空轩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葛云雪望着他手上的龙鳞甲许久,又望向他道:“龙鳞甲已然到手,你还不放心么?”
司空轩,并不转头,依旧望向那身影消失之处,淡然道:“那可未必,江湖中人知人知面难知心。谁知他会不会……”
葛云雪见他怅然望向前方,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悄没声地往回走,待到了马车跟前,小声道:“霜儿,你会不会赶车?”
霜儿摇了摇头道:“小姐,你是要……”
“嘘,小声点。”葛云雪又叹口气道:“我也不会,怎么办?”
霜儿无奈地又摇了摇头。
“平时你不是挺聪明么,怎么今日倒没主意了?”葛云雪埋怨地嘟嚷了一句。
车厢里堆放着一些胭脂、月饼盒子,心中忽又记起还有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心道:“且忍几日,待那晚中秋灯会时,再脱身也还不迟。”一念至此,心下便安定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司空轩已转身回来,俯身坐在车前,偏过头来道:“葛姑娘、霜儿,你们可坐好了,我要赶车了。”
二人轻轻点头。
“驾!”马车起驶……
葛云雪想起他左臂上的箭伤,突然道:“司空公子,你左臂上的伤,不要紧吧?”
司空轩闻听,也不回头,佯装道:“痛啊,可有什么法子,难道你来驾车不成?”
葛云雪听闻很是生气,娇斥道:“你?若不是看在你受伤还要驾车的份上,本姑娘都懒得理你。”
“你生气了?”司空轩回头一望,隔着车窗道。
“哼!”葛云雪不悦,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嘴撅起,一副不屑模样。
霜儿在旁看着噗嗤一声,双手掩面而笑,自家小姐这副样子高傲极了,也可爱极了。倒让她忍俊不禁。
司空轩虽在前头,仍可想象的到,美人的一颦一笑,一娇一嗔无不像石子一般在他心头掀起片片涟漪,回味无穷,因此他嘴角勾起一片不易察觉的笑意。
夜色加深,马车继续行驶在这条林木森森的官道上……
此时的明月较之先前明亮了许多,幽幽清辉,遍洒人间。
过了半个时辰,司空轩突然道:“葛姑娘,我想向你爹辞行,明日回家去。”
“好啊,你走了更好,干嘛跟我说啊?”葛云雪傲气十足,依旧一副不屑模样。
“我只是遗憾不能和你一起逛中秋灯会了,难道你这么希望我走?”司空轩心中似有所待,显然此时在马车上这么说,有点不合时宜。但回到庄里,更无机会了。
霜儿好似窃听鬼一般,一脸笑意凝注着她,倒要看看自家小姐怎么回应。
葛云雪自知,此时不得不发声表明态度,冷声道:“此行你既是为找寻龙鳞甲而来,如今龙鳞甲已然到手,也算如你所愿。我想你父和你大伯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你焉能置此事而不顾?另行拖延?”
司空轩不甘道:“龙鳞甲晚送几日,并无大碍,只是我千里来此,另有一意!”
“何意?”葛云雪装作不知。
“吁”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下,司空轩沉声道:“葛姑娘惠质兰心,焉能不知?你父葛盟主留我在庄内,姑娘你难道不解其意?”
“恕我愚昧,确实不解其意。我爹一向好客,江湖中人多有与其结交一二。那日寿宴,你也看到了,颇有孟尝之风。”葛云雪闪烁其词,避轻就重道。
“既是如此,算我没说。”
司空轩显然生气了,突然驾起马车,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