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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泪洒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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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看来,这非但不是一种错觉,更因血浓于水,母子间自有一种心灵感应超出旁人。

    蓝瑛夫人此时更加确认,眼前之人即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她面向其夫,问道:“上苍有眼,终于让我们找回了麟儿,你怎能让他忍受如此刑罚?”

    裴总镖头点头道:“他既是我儿,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又转回头,面向葛天彪道:“葛庄主,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误解,总之我要带麟儿回去好好疗伤。”

    众人俱都望向他们夫妻二人,尤其是葛天彪!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事情会转变成这样,眼前的仇敌居然是自己好友失散多年之子,这太出人意料了!他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道:“你二人仅仅凭一块玉佩就将其认为其子,不觉得有失其察吗?对方的师承来路、姓什名谁你还都不知道呢。”

    “不错,此事绝非儿戏。我自当谨慎。”裴总镖头认同地点了点头,即问道:“我且问你,你师承何处?姓甚名谁?年龄几何?”

    萧墨闻听夫妻二人的一番对答,早已了然于胸,对于自己的身世自当不再隐瞒,断断续续地虚弱答道:“我姓萧,名墨,师父……名叫萧……红玉,来自山东蓬莱。据我师父说,她当时是在一条小河旁捡到我的。彼时,我还是十个月龄的婴儿。那一日,她和师伯两人去布庄采买一些布匹回来,准备给自己未出世的女儿做一些小儿衣服,谁知路过一条小河旁,隐隐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两人顿住脚步,仔细辨定,确认那哭声是婴儿所出,便循声找到了我。至于这块玉佩,师父说,便是从那时起见我脖子上就佩戴着,于是将我抱回家,视我如己出,起名叫萧墨,因师伯去世,她心念已灰,只盼我长大成人,承其武艺。”

    他说到这里已气力不足,歇了歇,欲待再说,蓝瑛夫人已挥手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追问道:“那你年龄几何?当年你所穿的小儿衣服,你师父可有保留?”

    萧墨道:“师父说,她替我好好收藏着,以备我有生之年,凭此能与父母相认。我今年已二十岁了。”

    “不错,麟儿今年确是二十岁整。还有三个月就是你生辰了,娘一定好好的补偿你。”蓝瑛夫人此时悲喜交集,恨不能将这二十年的关爱,一股脑的塞给萧墨。

    母子俩的对答,让司空父子这些局外人甚是感动,尤其是裴总镖头。当然,葛天彪除外。

    只听裴总镖头慨然一叹,道:“唉,也是当年我英雄气短,致有此事。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之后,我喜不自胜,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着,视若珍宝。就在你快要过百日宴的时候,我广发英雄帖,亲自去金石铺子里挑选了一块上好的墨玉,为你量身打造。那店铺掌柜说,既然生的是儿子,天降麒麟,就应该雕刻一只麒麟,以示祥瑞。我一时高兴,便答应了下来,并嘱咐说在背面镌上:天降麒麟,永昌太平,八个字。”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百日宴之后,我接到一笔生意,准备去山东保送一车现银。因路途遥远,这一趟走镖竟走了两个多月。途径登州时,有一伙盗匪,跟了过来,我这才晓得他们觊觎上我们保的银车了。我和其他几位镖师不得不奋力拼杀,因这趟镖保的是官府的银子,可丢失不得。就在我奋力厮杀时,那盗匪中的一人惨叫着倒了下去。我回头一看,这七八人中倒有二三人受了重伤,鲜血流了一地。我们五个镖师中竟有两人也受了轻伤,那个倒下去的人身上,胸口正汩汩冒着鲜血,眼珠兀自突出,惨不忍睹。那盗匪头目便不敢恋战,大刀一挥作欲走状,众兄弟便背起地上那死人,一起逃之夭夭。我见他们不再觊觎银车,便喝止镖师追赶。待他们走远后,这才轻点银车,整装又行。”

    往事虽已相隔久远,此刻提及仍是义愤填膺,不能自已。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谁曾想此事并不算完。半年后,一日我与夫人携着小儿一起去街市玩耍,那盗匪中的一人,竟扮作小贩模样,在街边叫卖冰糖葫芦。麟儿伸手欲要,夫人便抱着你,问那小贩几文钱一串。彼时我在旁边看那纸扇,并未觉察出有何不妥,只隐隐觉得这小贩很像一个人,但一时竟想不出来。他趁夫人去摘那糖葫芦的当儿,一把夺过麟儿,拔腿就跑。我起身去追,那卖纸扇的小贩和他竟是一伙的,拦住我不让,我便和他拳脚相加,打了起来,那小贩拳脚功夫虽然不及,但胜在灵活应变。我久战之下,已失了耐性,索性拿起摊上的纸扇,权且当作兵刃与他过招。夫人见我被绊住,没奈何,只身去追那抱着麟儿的小贩,穿街而过。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没过多久,便不见了踪影。待我找寻到夫人时,她已累的气喘吁吁,我将附近所有街市通通走了一遍,也未见到那对小贩的身影。于是乎我调遣出镖局中所有的镖师,替我寻找小儿。三天过去了,依然未有所获。”

    说到这里,他略带沮丧地道:“没想到四日后深夜,府上接到飞箭寄书,那纸条上赫然写着:后日戌时,在登州城池小河畔携带一万两银票及尊夫人前来交换汝子,若汝禀告官府,汝儿将堕入河中,概不负责。我看罢纸条,只恨的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两日后,我带上一万两银票,携夫人及众镖师一同前去,到了登州城池小河畔,好不容易挨到戌时,果然,来接头的正是数月前意欲劫我银车的那几位匪类。他们一见到我夫人,便出言戏辱,我忍气吞声,不敢发作,只因麟儿还在他们手上。身边的镖师兄弟们可不愿再忍了,出言道:‘尔等快将小公子送过来,否则,非但捞不到丝毫好处,只怕叫你们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那匪首一阵狂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能耐了!说时迟,那时快,我那兄弟操起几枚流星镖,一甩手,投掷了过去,那匪首手持一柄阔刀,执刀相抵,砰砰两声打在刀刃上。但飞镖去势极快,他反应还是慢了一些,首尾难得相顾。有一枚正中他眉心。鲜血从眉心处流了出来,不过一刻,便即毙命。”

    他说到这里,激动不已,情不由衷道:“后来,那匪首的兄弟倒也有义,一个个神色悲愤,只有一人不为所动,似乎浑没将那匪首的身死放在心上,我心下甚奇。但彼时情形紧迫,容不得我细想。我只身与那些匪类缠斗在一起,刀枪的碰撞声、厮杀声响彻小河畔……其中一人趁乱抱着麟儿,疾奔而去,至此再也没有了麟儿的下落。”

    众人听完这冗长的回忆,不胜唏嘘。就在众人沉浸于裴总镖头对往事的追忆之时,葛云雪不知何时已悠悠醒了过来, 双眸半睁半闭,一瞥间,发觉是司空轩抱着她,欲挣脱其手,愤然道:“放……放开我!”

    司空轩乍一愣神,手臂本能地松开,葛云雪便落下了地,怒目相对,瞪视着他,嗔斥道:“登徒子!”

    “我……我没有……”司空轩欲辩解,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即寻思:“适才自己那样抱着她,多半让她误会。唉,可惜那兰麝般馥郁体香,再也闻不到了。”想到此处,不免心有所失,茫然无助地望着她,不再辩解。

    葛云雪却转过脸去,不再看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朝密牢里的萧墨望去。

    此时,葛天彪心头思潮起伏:“若是留住这小子,或能协迫萧红玉交出《青峰秘笈》,也未可知。只要《青峰秘笈》在手,这武林盟主的地位便可安枕无忧。只是……眼前……若让他们父子相认,以裴方雄的脾气,势必带走其子,那我的计谋岂不落空?”正自殚精竭虑,忧思不已时,眼见云雪又朝密牢里走去,随即转念:“不能让她见到那小子身上的伤痕!”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她去路。

    葛云雪急道:“爹,你……”

    “你要做甚?难道你非要气死爹么?”葛天彪气势汹汹的瞪视着,双目似将冒出火来,仿佛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让他切齿痛恨的仇敌。这原也难怪,任谁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竟然和自己作对。

    望着父亲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眸,葛云雪心头一懔,颤声道:“爹,我求求你,放过萧大哥吧!”顿了顿,又接着道:“上一代的恩怨,为何要这一代人来扛?你和他师父之间的恩怨,本应你们自己了结。为什么要牵连到下一代?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啪的一声,葛天彪已重重的扇了葛云雪一个耳光,那火辣辣的痛意从面颊上传来。这一刻,偏偏不争气的眼泪,再也收受不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右手抚摸着那疼痛之处,心中愈加委屈,一气之下,拔腿就朝外跑去……

    众人望见这一幕,甚是惊讶,尤其是司空轩!他来密牢之前,本还报着希望,但眼见葛云雪说,喜欢别人,犹如当头被泼下一盆冷水,被浇了个透心凉。

    此时,蓝瑛夫人望着萧墨身上的伤痕,心底无比悲愤,心道:“好你个葛天彪,竟然对我儿下如此重手!”

    裴方雄眼见云雪说了那番话,实是大感意外,之前还怀疑萧墨和葛云雪两情相悦,而葛天彪极力反对,这才有此之事。此时方知,倒是萧墨师父与其有深仇大恨,这才引出这许多是非来,当下慨然道:“葛兄,你我相交也非一日两日了,难不成你定要我儿长困于这密牢阴暗之地,慢慢折磨死他,你才甘心吗?”

    葛天彪方才为女儿混账言语所气恼,此时亦未平复,趁着怒意道:“你们要走,我绝不拦你,但这小子得留下!”

    “你?你竟然不顾你我相交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倒是错看你了!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裴方雄暗运丹田之力于掌缘,蓄势待发。

    葛天彪何其敏锐,一见如此,即知一场激战,在所难免!当即左腿微曲,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掌,向外推去。这一掌劲力自是不小,将裴方雄的袍袖震得飞起,迎风上扬。

    裴方雄自不甘示弱,挥掌对接,两人战在了一起。

    就在两人比拼掌力之时,蓝瑛夫人本就担心萧墨此时虚弱不已,无力相助其父,兼之青剑又在一侧,虎视眈眈,颇为其夫担忧。

    而司空雷在一怔之际,也隐隐看出两人的落差来。葛天彪的掌力虽然至刚至坚,但相较于裴方雄的阴柔掌术倒显得逊色一些。《道德经》有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又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则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过不多时,葛天彪已察觉到胜负即见分晓。自己剑创痊愈后,虽然不曾疏于练武,但终究身体已大不如前,难以久持。兼之,适才出掌,自己急于求胜,已使出十成劲力,此刻已感到难以抵挡,劲力不足。而对方显然犹有余力,掌风绵绵不绝,充沛之至。

    只听裴方雄道:“胜负已见分晓,葛兄可还想再比下去么?想不到当年青城一战成名的武林盟主,今日竟势颓至此,你我朋友一场,裴某当不辱朋友二字!”收起了掌势,只徐徐进攻,留一两成劲力与其对抗。

    葛天彪久战之下,已气力不足,掌风明显弱了下去,对方反弹过来的掌势将其震得后退了几步,一个收受不住,差点撞上背后石壁。

    旁边青剑见状,一个箭步跨向前,关切道:“师父……”

    “没……没事。”葛天彪虽然落败,却不气馁。

    这边司空雷父子已瞧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青城盟主竟会落败!昔日青城一战,葛天彪以一敌三,大战深愁涧何鹰、东海玉笛娘子秦婉玉及昆仑铁汉杨桐,何其威风!没想到今日竟会输给自己的好友。论武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输给裴方雄。

    “真是时也命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司空雷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蓝瑛夫人彼时还担心其夫难以应敌,此时见葛天彪落败,趁势道:“葛盟主,麟儿已然受伤,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也算扯平了,纵然他师父与你有深仇大恨,云雪说的没错,那也只是你们上一代人之间的恩怨。如今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难道你还不让他认祖归宗么?”

    “不错,我一定要带麟儿认祖归宗!”裴方雄赞同地点了点头,面朝葛天彪道。

    此时,葛天彪没奈何,只得拍掌招来狱卒,示意将萧墨手上铁链打开。那狱卒欣然掏出钥匙,打开铁锁,取下铁链。

    一经松开,萧墨依旧虚弱,苍白的面颊上,几无血色。这可让夫妻二人心疼不已,搀扶起他臂膀朝外走去……

    路经司空轩面前时,他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虚弱男子竟有绝世之姿,忍不住叹道:“世间竟有这般俊逸之姿!莫怪乎云雪会钟意他了,唉……”轻叹一声自叹弗如,无限惆怅。

    出了山庄大门,马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车夫一见,夫妻俩搀着一个虚弱又俊逸的男子,诧异道:“老爷,这位是……”

    “噢,这是我与夫人失散多年的大公子,今日终于找回来了!”裴方雄喜不自禁道。

    “啊?大公子?恭喜老爷,恭喜夫人!”车夫不住口,称贺道。

    萧墨突然想起一事,道:“我的宝剑还在葛云雪那里,麻烦……娘去替我取一下。”他首次开口叫娘,甚是别扭,但还是叫出了口。

    蓝瑛夫人一听欢喜不已,多少年来,她在睡梦中都幻想着有这么一天,而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怎不叫他欣喜非常?即笑着应道:“好,好,娘,这就去替你取回来。”当即下车去了。

    裴方雄目光凝注着萧墨,道:“像,像,你还真像你娘,长的斯文而秀气。”

    两人坐在马车里,萧墨被这么一说,羞窘非常,低下头来,不知如何应答。

    过不多时,蓝瑛夫人已回来,手中多了一柄宝剑,待递给萧墨看时,萧墨点了点头,称是。

    马车疾驰,二人在车上畅叙这二十年来失子找寻之惨痛。

    自那日萧墨去而未返,素菊已哭断肝肠,常常徘徊于这玫瑰园中,伤心不已。

    园中玫瑰依然盛开,但那人儿呢?

    人儿却一去不返,昔日花下的誓言,不知还记得否?

    素菊立在花荫下,轻轻嗅闻着,秀眉轻蹙,一脸愁容,想起昔日在这园中发生的种种,触景伤情,忍不住,潸然泪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相思已入骨,又能奈何乎?

    她的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滴落在那灿开的玫瑰上面,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泪珠落在上面,晶莹透亮。望着那朵带着泪珠的玫瑰,似乎它比其他花儿格外娇艳,心头似又涌起往日身穿彩裙与萧墨初遇的情景,无限凄苦,幽幽吟道:“花初绽,蝶双飞,彩裙舞动歌声美!人如故,花如故,何时再聚首?月无言,花无言,直把相思寄天边,惆已远。”顿了顿,对着青天碧空,又唤道:“萧大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可听到我的呼唤?”

    这正是:玫瑰园里订盟约,花前月下情义重。谁知世事常变迁?昔日浓情今已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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