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七章 身世之谜
“你醒了?何时醒的?”葛云雪惊讶地凝注着他。
“难道你希望我长睡不起?”萧墨拂了拂额前的乱发,坐起身道。
葛云雪有些语塞,片刻后,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我误会你?”萧墨不满的哼了一声,冷声道:“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把我关到这密牢里,不就是想慢慢折磨死我吗?如今如你所愿,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
“我……”葛云雪不知如何开口,任何多余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不出来了吧? ”萧墨站起身,以背相对,轻蔑道。
“不,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将你关在这密牢里,只是想时不时的能见你一面,我怎会料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有嘱咐丫鬟们定时给你送来饭菜,可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葛云雪反问道。
“你是我什么人?我吃不吃饭,关你什么事?每日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我只想喝酒,只有酒才能解千愁!”萧墨挥起手臂,奋力拍打着墙面,似有满腔愤恨。
见他如此,葛云雪面上已有戚容,双眸中蕴含着泪水,凝注着萧墨,真挚道:“我喜欢你。”
“你没资格!”萧墨背对着,愤然道。
葛云雪不解,脱口道:“为什么?”
萧墨双眉上挑,不屑道:“全天下的人,只有你没资格!”
葛云雪重复道:“为什么?”
萧墨转过身来,面朝着她,冷冷道:“你父杀我师伯,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难道你不明白?”
葛云雪不解,问道:“可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介意,我介意!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就是那位程姑娘,我不介意。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妨碍我喜欢你。”说着扑上前,双手拥住萧墨,将头伏在他胸前。
猝不及防,萧墨哪里肯受,出乎本能的推开她。
恰于此时,外面传来厉喝声,一人道:“小姐可在里面?”听声音,必是葛天彪无疑。
那守卫似有难言之隐,顿了一下,道:“小姐是在里面,不过……”
葛天彪厉声道:“不过什么?”
那守卫不敢多言,沉默不语。葛天彪便不再问,径直闯了进来。
葛云雪被萧墨这么一推,羞窘非常,一时没留神,跌坐在地上,密牢里地方窄小,头险些撞上墙壁。
不多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云雪,你在里面吗?爹有急事找你。”
听到声音,葛云雪和萧墨同时一惊,面面相觑,有些心慌意乱。
萧墨心道:“若被他看见,他会不会怀恨在心,痛下杀手?”两人数月未见,此时,正是萧墨最为虚弱的时候,实在无力抵挡。
同时,葛云雪心道:“好险啊,差点被爹发现了。若他从中阻拦,如何是好?唉,眼前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此时,葛云雪已退无可退,正思如何找个托辞,以便搪塞过去。
葛天彪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只见密牢外,葛云雪侧身立着,双手不安的抓着衣角,面有惊惶之色。
密牢内另有一黑衣男子,披头散发,颓废不堪,一双腿屈起,面向墙壁朝里躺卧。因室内略暗,看不清头脸。
“云雪,你来这里做甚?爹有急事找你,这人是谁?怎么会躺在这里?”葛天彪疑惑问道。
“他……”葛云雪支支吾吾、惊慌失措地道:“哦……他是那个入室盗窃的小贼。”
“哦,入室盗窃的小贼?就是那个射伤你的小贼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敢行窃到我青城山庄里来。”葛天彪说着,便移步往密牢里走去。
此时,萧墨试图将全身内力聚于掌心,伺机待搏,奈何两日未曾进食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将丹田之真气聚拢于掌缘,暗道:“糟糕,两日未曾进食,竟虚弱至此,如何是好?”
正思如何应敌,以解眼前困厄之际,忽听葛云雪疾步跑了过来,急道:“爹,你不是说有急事找我么?有何事呀?咱们出去说。”意欲拦在葛天彪身前,奈何却晚了一步,被葛天彪上前一步,伸手去触碰萧墨身子。
一经翻动,却叫他大吃一惊:“是你?”一怔之下,又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小子,我以为你中毒身亡,没想到你还活着!好,既然你自寻死路,就休怪葛某心狠手辣了,来人呀!”
此时,只听外面一名守卫忙奔到近前道:“庄主有何吩咐?”
葛天彪立即道:“将这刺客脱去上衣,用铁链铐起来。还有把我的九龙玉鞭拿来,我要好好的赏他一百鞭子,一解心头之恨。”
“是,庄主。”那守卫双手合拢,恭敬道。又回头看了一眼萧墨,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离去了。
萧墨所料不错,葛天彪岂肯放过眼前的复仇机会?然则,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不要说对付不了葛天彪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就连武功平平的狱卒、守卫也难以取胜。
自入这密牢以来,为防他逃走,并未将冰蚕罗网取下,乃是近日才去除。萧墨日日借酒消愁,奈何情根深种,绝非喝酒能释怀。
“爹,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此时,葛云雪已然泣不成声,俯身挡在萧墨身前,语声凄然道。
葛天彪此时方知,自己的女儿竟芳心暗许了眼前的仇敌,不仅气恼非常,一股怒火似要冲出胸腔一般!当下抢过身去,将葛云雪推搡到一边,一把抓住萧墨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小子,没想到吧?你以为你刺了我一剑,我必死无疑,没想到我却好好的活着,你师父肯定会失望吧?”
萧墨虚弱无力,只能任由其抓着衣领,淡然道:“既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怎么你想死?呵呵,我偏不让你死,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话还未完,葛天彪已狂笑起来,笑声在密牢里回荡……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那守卫已拿来了铁链及九龙玉鞭。旁边还有两位身穿青城服饰的弟子,其中一名便是青剑。
不等葛天彪吩咐,那青剑已举步上前,阳奉阴违道:“师父,还是让弟子先替你抽几鞭子吧!”
原来,那青剑正是要报当日青云之仇,如此机会,他岂肯放过!只见他阴恻恻向着萧墨笑道:“小子,你也有今天?”
葛天彪一个眼神,那守卫已将萧墨双手用铁链铐起来,铁链一端又固定在烛台架上。
此时的萧墨软如一团烂泥,任其为之,而不加以反抗。
“不,爹,你不能这样对待萧大哥!”葛云雪反应过来,起身走到葛天彪身旁,哭求道。
“走开,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丫头?难道你忘了当日他是怎么对爹的吗?”葛天彪咆哮道。
“师妹,这人可是刺杀过我们师父,你忘了吗?”青剑语带嘲讽,手中握着九龙玉鞭,面朝萧墨而来。
所谓九龙玉鞭,乃是把柄非寻常木制,而是玉石所制,上面刻有九龙腾飞的纹饰。明孝宗时,皇帝亲赐,时葛天彪荣任武林盟主次年,为保武林绿道免生干戈,着人特意打造。此鞭除把柄外,鞭身长度与寻常鞭子并无二致。
“你走开,不要碰萧大哥!”葛云雪见劝不了自己父亲,起身拦在萧墨身前,张开手臂,意欲阻止青剑的鞭击。
青剑握着手中的鞭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转回身望向葛天彪。
葛天彪厉斥道:“云雪,你不要命了吗?你可知道他是爹的仇敌,难道你要与爹为敌吗?”
“不,爹,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放下仇恨吧!萧大哥已颓废不堪,无力复仇,我想你再也不用时时提防着他。往日的仇怨一笔勾销,让它随风逝去,好不好?”
青剑显然不愿就此罢休,忍不住出声道:“师妹,你别忘了,还有青云之仇!当日他是怎样飞针射死了青云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但今日你休想动他分毫!如果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死在你们面前!”葛云雪倏忽从袖中抽出一支短箭来,举箭欲刺穿自己喉咙。
“这……”青剑未曾想到她袖中竟备有短箭,一时拿不定主意,踌躇不前。
眼前情势危急,葛天彪虽然气恼,但女儿以性命相逼,迫使他暂退一步,凛然道:“好,为了这样一个仇敌,你竟然以性命相逼,你眼里还有爹么?”
正在这时,裴总镖头携着夫人,还有司空雷父子,也已来到密牢里。
蓦然间,萧墨心如死灰,早就不存任何念想,于生死看得极淡,虚弱地道:“你不必救我,即便躲过了今日鞭击,你爹也不肯放过我,我……早存了……已死之心,只是临死之际,我……我还有一点遗憾……那就是……尚未找寻到双亲……”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葛云雪已心如刀绞,痛哭失声。
此时,众人惊疑地望向稍远处密牢内的男子,沉默不语。
葛天彪一个眼神望向青剑,青剑会意,上前一步,欲将葛云雪拉开。
葛云雪明白过来自己父亲并不想放过萧墨,此时十分懊悔自己当初多么糊涂,不该将他关在这密牢里,然则,此时情形已不容她多做思量,当即斩钉截铁道:“如果你们再敢上前,我说的出,做的到!”手中短箭在脖子上轻轻一划,一道血痕迅即流出血水来。
“云雪,你不要做傻事!蓝瑛夫人惊叫道。众人望见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小,都惊惧地望向葛云雪。
正在这时,只听砰砰两声,半空中飞出两道黑影,分击葛云雪右腕及小腹。腕上一麻,手中短箭叮一声掉落地上,整个人瞬间昏倒在地。
原来,司空轩担心她真会寻了短见,抢在她出手之前,用弹丸分击她两处穴位,致使她瞬间昏倒。
葛天彪上前将女儿抱起,一个眼神望向青剑,青剑心领神会,上前几步扯开萧墨的长袍及里衣小褂,裸露出上半截身子,挥鞭抽了上去。
众人觉得这是葛天彪自己的家事,因此无人上前阻拦。
葛天彪将女儿交给司空轩道:“司空公子,既然救了小女一命,那暂且替我看好她,待我处理了这小子,再行商量不迟。”
“葛庄主,在下乐意之至,岂敢拒乎?”司空轩本就求之不得,此时哪有拒绝的道理,他欣然接过葛云雪,佳人在怀,一颗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青剑一鞭又一鞭抽打在萧墨身上,萧墨起先还咬牙挺受,没过多久已抵受不过,“啊……啊……”痛呼出声。
只听青剑忿恨道:“你小子也有今日?当日,你仗着武功高,又有无影针相助,谁都不放在眼里!今日我看你怎么逞能?”一面说着一面下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直把萧墨打得鞭痕累累,胸前一道又一道的血印。
虽说事不关己,众人眼见萧墨被折磨至此,也早已看不下去,扭回头望向别处。
蓝瑛夫人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心肠柔软,忍不住出声道:“葛庄主,我本不该多嘴,既然云雪这孩子看中了这小子,想必这小子也是有些能耐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何不成全了云雪?”
此话一出,司空雷父子和裴总镖头俱都望向蓝瑛夫人,不解她何以转变如此之快,半个时辰前才一起商定,将葛云雪下嫁给司空轩。
此时,蓝瑛夫人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走向前,欲仔细打量那密牢中的男子。
适才,离得稍远,密牢里几不可见,只隐隐看到一人赤裸着上身,披头散发,双手被铁链高高带起,待走到那男子身前,这才仔细瞧见其人身上鞭痕累累,手臂、前胸、小腹都是。
但这些都不足以使她吃惊,让她吃惊的是:那男子脖子上垂挂着一块墨黑色的玉佩。
这块玉佩她太熟悉了,那是她儿子刚满百日时,裴总镖头去金石铺里着人特意打造,上面铸有麒麟纹饰,背面镌有:天降麒麟,永昌太平,八个字。
此时,她厉声向青剑喝斥道:“住手!”既又转头向着裴总镖头道:“方雄,你过来看看这人身上的玉佩,是不是我们孩儿身上那块?”
裴总镖头闻听,吃了一惊,一脸严肃地向密牢里走去,待走到萧墨面前,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已鞭痕累累,奄奄一息。但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那些伤痕,只定定的凝注着那块玉佩。
青剑一时间呆愣在侧,手中的鞭子,不敢再抽,自忖:“怎么回事?”
裴总镖头忍不住伸出手去,上前捏住那块玉佩,翻过来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这玉佩背面上的字是:“天降麒麟,永昌太平。”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不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麟儿所佩戴的那一块么?当下惊惶失声道:“你……你是麟儿?你竟是我们的麟儿!夫人,你看……你快看!”
蓝瑛夫人忙凑近去看,那玉佩背面确实镌刻着:天降麒麟,永昌太平,八个字。
当下失声道:“你真是麟儿,真是我们的麟儿?爹娘找的你好苦,你看看娘啊!”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萧墨的面庞,撩开他额前的乱发。
这一瞧,才知道眼前的男子,正是半个多月前在葛云雪房内被冰蚕罗网罩住的那一位。彼时,她恍然发觉,那男子眉梢眼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说不出的一种亲近之感。但当时情形紧迫,容不得她多作思量,只当是自己的一种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