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葬父
早晨的淮安城比夜晚还要更热闹些,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江聆雨没什么进食的欲望,但招架不住萧湛的拼命请求,只好在一家早点铺坐下。
“师妹,你多少吃一点吧,你看你瘦了好多。”
“好。”江聆雨乖巧地回答,不想吃东西实在是坏心情作祟,冯孝平的死虽然已过去半个多月了,可她还是不能忘怀,一想起总是钻心的疼痛。一路上萧湛想尽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自私,把负面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人。
两人默然地吃着早餐,突然被街那边传来的一阵哀嚎声吸引了注意,萧湛搁下勺子,转头去看,远远见到一袭白衣的女子抱着一个锦衣华丽的男子的大腿,扯开嗓子哭喊着,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不可以……是你的人……忘恩负义……”
萧湛按照自己的猜测,重新组织这句话:“你不可以抛下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为你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不能这样对待我!”萧湛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遇上这种玩弄人的恶棍,他怎么能不好好教训他一顿?而且,看见那女子的身影后,他的脑海中立马荡漾出水灵毓的面容,更觉得此事非管不可!于是,他将铜板往桌上一拍,然后向那恶棍疾冲过去。
看热闹的众人只感到头顶有一个黑影掠过,紧接着,萧湛就像是凭空出现,对着那蓝衣公子的后背狠狠地踢了一脚。盛怒与疾冲的双重作用之下,萧湛这一脚踢出了十成十的功力,而那蓝衣公子被白衣女子缠的头昏脑涨之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东西,是而才被萧湛偷袭成功。他整个人向前高高飞了出去,又重重地落在地上,脸都要被砸平了,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注意全身骨头疼得像要散架。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负良家妇女,你这样的人,我见一次打一次!”萧湛一说起来,更添三分怒火,不由分说,直接将蓝衣公子从地上提了起来,朝着他的胸口重捶几拳,直捶得他口吐鲜血,这才停止。
白衣女子看到这一幕,傻了眼,心想:这傻大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敢管我的闲事?
等到萧湛松了手,白衣女子才匆忙将那蓝衣公子扶稳,此刻他已经眼冒金星,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有一双手搀着他,他安心地进行倚靠。
白衣女子闷哼一声,想着: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瘦,原来那么重的!
萧湛道她是心软与懦弱,一把将她的手拉开,蓝衣公子没了倚靠,又摔在了地上。
“你还管他干什么,这样的负心汉趁早死了算了。”萧湛怫然地说道,对此,白衣女子更是一头雾水,不客气地打量着他,萧湛也被这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的眼神吓到,立时检查自己是不是哪里打扮得不得体。
此时,一名黑衣弟子从深巷里奔了出来,显然他是听到了主子遇到的事情才赶过来的,一看见地上受伤已重的蓝衣公子,他的心即刻咯噔一下,心想这次可是完了。他舞起大刀要找伤害主子的人报仇,却起身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萧湛一见他的面容,这才知道大事不妙,自己还没溜走,黑衣弟子就扶起蓝衣公子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见状,萧湛也拉起江聆雨的手,飞快地回客栈收拾行李。白衣女子站在街上,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她摸着下巴,一副很不解的模样持续了很久。
“师兄,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急着要走,我们不是才刚到淮安吗?”江聆雨虽然疑惑,但手上还是没停下整理的动作。
萧湛面如土色,浑身哆嗦个不止,他越紧张,反而越做不好事情,衣服一整团抓到一起,随便地塞到包袱里。
“之前我打伤的人,是他。”萧湛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闯下的祸,那时他仅凭一时志气出手教训口出狂言、欺压百姓的人,根本不考虑事情的后果。等到后来才知道他伤的人是孤城派的弟子,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冲动行事,凡事要思虑周全,而后行之。
可今天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萧湛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料想就是一剑刺死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看那弟子如此紧张蓝衣公子,想来蓝衣公子的身份不平常,说不定也是孤城派的人,这下可完了,要被他们逮住,真的要死翘翘了!
“是谁?”见萧湛久久不揭晓谜底,江聆雨再次询问。
“就是我打伤孤城派的那个人。”萧湛懊恼地说。
江聆雨听了脸色剧变,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事震惊:“怎么会是他呀?”
“我现在心里慌死了,本就有积怨,现在又添新仇,都怪我,没事逞什么能嘛!”萧湛狠狠地敲了下脑袋,都怪之前在徐州时百姓对他的热情爱戴与赞美让他洋洋得意、飘飘欲仙,整日里尽想着惩奸除恶,扬名立万,碰到不平的事第一个就要跑上去,都怪这该死的英雄主义、该死的虚荣心!
“好了好了,你就别责怪自己了,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呀,我们只要快点离开,我想是不会有事的。”江聆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湛和江聆雨就骑马跑出了城外。
尽管离淮安已经有一段距离,但萧湛还是不能放心,纵马疾驰,不敢停歇半刻,一直到暮色降临,才不得不在一个镇上落脚。
人语喧哗的酒楼里,包厢难得一片清净的天地。虽然相比于楼下的大厅这里是清净得多,但由于房间都是相连的,隔音并不十分好,尤其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谈话的声音飘过来仍然是清楚的。
“我刚才在街上碰见段闲了!”
“哟,怎么碰见那个晦气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不过说实在的,我也蛮同情他的。”
“同情他?你没事吧?上次他勾引我老婆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这样的人,死在路边都没人埋,你还同情他?”
不找,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且不说段闲功夫不错,就说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吧,如果知道段闲曾经混过自己的老婆,肯定要一刀将老婆劈成两半的,他可不忍心,虽然老婆背叛了他,可他依然爱得她发疯,同时也觉得像老婆这样美的女人,若不被人惦记才奇怪呢!段闲看上她,倒证明了自己的眼光,同时也让他为拥有老婆而感到万分自豪。
“且不论那些事吧,单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挺可怜的。段闲这个人烂得彻底,花天酒地,游手好闲在他那里都算得上是优点了。你说大家谁不知道他的秉性,他老婆也知道啊,可还是要和他成亲。”
“谁让人家段先生会讨女人欢心呢。”轻蔑的一声冷哼,截断了话语。
过了片刻,话题继续下去:“你说她明知道段闲的德性,何必自讨苦吃呢?成亲才刚过了一年,儿子出生也才不过一个月,段闲就原形毕露,每日眠花宿柳,更过分的是,他原来早背着他老婆弄出了一个私生子。
结果,他老婆不是知道这件事了吗?不顾坐月子,抄起祖传的那柄本犀枪直冲到段闲金屋藏娇的地方,当着他们的面,把那私生子挑在枪上活活刺死了。
这件事给他老婆造成了太大的打击,于是在把段闲拖回冥华堂关了整整三天三夜后,他老婆就拿刀把他给废了。”
话音一落,隔壁房间便传来一声清脆的摔盏声,两人嘲讽地低笑。他们早知道段闲就在隔壁,可还要说他的是非,无非就是想刺他一刺,看着段闲痛苦,他们就感到快乐。
段闲又捏碎了一个酒杯,他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一想到以前的那件事,他就气得想戳自己几剑,不敢对吕青林发泄不满,他只好自我了结,才不会让仇恨与愤怒将他焚烧。
他沉痛地闭起眼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胆小与懦弱,他太爱自己的生命了,他舍不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