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坟墓
江聆雨只是默默垂泪，不发一言。半晌过后，萧湛才沉声问道：“冯孝平，他的性格怎么样？”
回答的是冯母：“他这孩子倒是老实，只不过性格比较孤僻，不太爱与人说话。所以如果说他是凶手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绝对相信大哥，他不可能杀人的。”冯景平向冯母使了个眼色。冯母立马又改了说辞：“是啊，孝平反应迟钝，胆子又小，怎么敢去杀人呢？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凶手，你们搞错了。”
萧湛漠然地看着他们母子俩耍心眼，知道冯母突然更改的话语只是因为他们一家还想靠冯孝平维持现在的富贵生活。
离开冯家以后，江聆雨苦涩地笑道：“我就说来这里也找不到什么线索的，我们还是从其它地方下手吧。”说罢，她就僵硬地向前挪了几步。
“师妹……”萧湛叫住她，她的苍白，让他很是心疼。
“怎么了，师兄？”江聆雨故作精神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冯孝平是你的弟弟，对不对？”也许不该问她的，可是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萧湛希望能安慰她。江聆雨怔住了，泪水一涌而出：“是。”萧湛抱着痛哭的她，任她在怀里肆意地宣泄悲哀。过了很久，暮色都已降临，江聆雨才逐渐止住哭泣，抚干脸上的泪痕，长时间的哭泣让她有些呼吸不畅，脸部麻痹，她抽噎着说：“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很多年前我来看他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对他很好，我不想打扰他的幸福，所以并没有与他相认。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那时看到的景象都是虚假的，是他们故意装出来敷衍我的。我好恨自己，如果当时我把他带走，他就不会受这些折磨了……”
“但是你也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呀，所以不要自责。”萧湛摸摸她的脸颊。
“你是害怕我查到冯孝平是你的弟弟，所以才不让我来冯家的，对吗？”
江聆雨咬着嘴唇，满面羞愧：“我只是觉得他不是凶手。”
“可万一他是凶手呢，你要包庇他吗？”
“我……”当理智与情感碰撞之时，她无法在其中二择一。
“如果他是凶手，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不可以被原谅了，哪怕他受过很多苦，但这也不能成为他害别人的理由。师妹，也许我这么说对你很残忍，但是你必须要把自己从冯孝平姐姐的这个身份跳出来，用你的理智、用你的正义去看这件事。”
萧湛的一番话对于江聆雨来说真是醍醐灌顶，如果凶手是别人，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凶手抓获。然而凶手是亲人的事情给她太大的冲击，以至于她遗忘了内心的那股正义，做出了违背理智的事情。
“师兄，你说得对，我不能那么自私。如果小平真的是凶手的话，他应该受到惩罚。”江聆雨说这话时，还是心痛得难以自抑。那毕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让她亲手将他送进深渊，这太难了，太难了。
“师妹，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查的事情交给我。”萧湛实在不忍心残忍地对待江聆雨，这件事就让自己一个人去查吧，不要让师妹两难。筋疲力尽的江聆雨也委实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心力，于是便同意了萧湛的建议，回到客栈休息。
萧湛则按照已掌握的线索，继续追查，三名死者被害的地点都离一个地方很近：乱葬岗。那时他把乱葬岗找了一遍，只找出一间废弃的破败茅屋，见没有人居住的痕迹，理所当然就认为凶手没有住在乱葬岗附近。可是，人并不一定要住在房子里呀。
萧湛把乱葬岗附近的山洞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线索。有青苔的地方还可能是在哪里呢？萧湛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匆匆地去寻找坟墓：阮娘的坟。
一直找到天亮，才在一个幽静的山谷找到阮娘的坟墓，有河流穿过，所以坟墓附近满是滑溜溜的青苔，隐隐约约可见脚印，冯孝平会在里面吗？他伸手抚上墓碑，沉思之际，有一双大手对准他的脖颈，重重一击，他就此倒下，再不省人事。
江聆雨睁开眼睛，才发现日已过午，昨晚她一直心绪不宁，辗转反侧到了凌晨才眯了一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她闲步在客栈里逛了一圈，问了小二哥才知道萧湛没有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师兄查案查得怎么样了，江聆雨想去找他，可又不知从何找起，只好在客栈等候，可等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萧湛回来，她的心逐渐不安，意识到可能有事情发生，就算要忙，师兄也不会不差人来告诉她一声的。
她抄起长剑，奔赴衙门，以为萧湛会去查看尸体，可衙门的捕快说没见萧湛来过。江聆雨只好又到四季戏院去，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萧湛并没有出现过。他会去哪里呢？江聆雨急得太阳穴生疼，这一来更是心乱得很，去冯家仍找不见萧湛的身影后，她就开始在街上向路人打听是否有见过萧湛的。
在江聆雨奋力寻找他的时候，萧湛已被冯孝平带进了坟墓底下的地宫里。萧湛慢慢醒来，先是闻到一股潮湿腐臭的气味，而后灰霾才迷蒙了他的眼睛。
他想要站起，才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他用力想要挣脱，可绳子反而越结实，脖后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只好安静下来，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幽暗阴冷，想也想得到是在哪里，原来冯孝平就一直藏身在这里，难怪一直都找不到。这时，右边廊道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没过多时，冯孝平就现身在他面前，萧湛是在他脸上发现与江聆雨某些相似之处才确认他的身份。
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遮去他的半张脸，露出的面容，脸色煞白，犹如死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疲惫与阴郁，鼻梁高挺着，与瘦削的脸颊现出崎岖不平的诡异感，薄而无血色的嘴唇紧抿着。他慢慢向萧湛飘了过去，乍看下觉得瘆人，仔细观察，才知道只不过是京剧里一种叫鬼步的技巧。
他凑近萧湛的脸，以一种端详的目光看他。被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萧湛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与尴尬，他将脸撇向一边，说：“你把我抓来这儿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地看清我、记住我。”他念咒一般低沉地说话。
“所以，你真的是凶手？”
“没错。”他直起身子。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难道真的是为了拼凑阮娘的尸体吗？”
“你猜得没错，其实她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做阮娘的替代品，可是阮娘的尸体找不到了，我不能让阮娘变成孤魂野鬼，必须要将她好好地安葬。”
“她们和阮娘再像，也不是阮娘啊！而且，你也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就去残害无辜的女子，你不会良心不安，感到害怕吗？”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她们是为阮娘死的，她们应该感到荣幸。”冯孝平脸上勾抹出邪魅的笑容。真是个可怕的疯子、恶魔！既然已经确定他是凶手无疑，那自己必须要为民除害！萧湛悄悄地解着绳子，不敢让动作的幅度过大，以引起冯孝平的注意。
他继续找话题和他聊着，尽量拖延时间：“你从哪里学来这么高超的剑法？”
“悬崖底下。”
“悬崖底下？你去过悬崖底？”据说，那是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掉下去的人无一生还，哪怕是再好的高手。
“没错，在我得知阮娘的死讯以后，我就试图下去找她，我一点一点慢慢地爬下去，好几次都差点儿摔了下去，可也许是阮娘在天之灵的看顾，几次三番都是有惊无险，我顺利地爬到崖底。
我在底下，兜兜转转了好几天，可是都没有发现阮娘的尸体，有一天下起了大雨，我只好找了一个山洞躲避，在洞里我看见了一本速成的剑谱和一具骸骨，地上还有一行字：毕生心血，无以流传，恨哉恨哉！
没有署名，但我想一定是一个绝世的剑客，被敌人打落崖底，临死以前仍拿着剑谱惋惜。我虽然觉得新奇，但并没有注意，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学习这种绝世剑法。天晴以后，我就离开了，经过一个山沟，我发现了几根尸骨，骨头上还有残留的血肉和碎布，那骨头就像有阮娘的召唤，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地上散布狼毛，我知道一定是野狼把阮娘的尸体啃光了，我所有的意志都在那一刹那被彻底摧毁，我躺在地上，手里抱着那几根骨头，像着就这样静静地死去。可当阳光透过树枝映在我的脸上时，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浮现出马午才的影子。我想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必须要为阮娘报仇！”冯孝平说着，眼睛瞪得通红，野兽一般凶狠的目光。
“你要为阮娘报仇，为什么不去杀了马午才？”绳结绑得太紧，但萧湛不断的尝试，终于让绳结变得逐渐松动。
“谁说我不杀！他是我最要杀的人！可是，在这之前，我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必须要尽快让阮娘入土为安，我不能把浪费在马午才这个烂人身上！”冯孝平张扬着四肢，愤怒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