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灵怪人
“啊——！！”
凄厉高昂的惨叫猛然响起，把叶若给吓一大跳，手上动作不由停了。微有些疑惑的抬眼望去，什么都没望着，却听到一阵重物在水中被拖行的声音，同时还有阿白惊恐的尖叫:“啊啊救命——有鬼——”
……有鬼？
恶灵！
凡人口中的鬼怪一般泛指喜爱袭击活人的恶灵，会叫这么凄惨自然是因为遇了袭。瞬间反应过来两人这是真被恶灵袭击了，叶若不假思索地直接起身捏诀施术，也顾不上思考这里为什么会有恶灵以及现在动用术法会有什么后果了。
先是左手并拢两指于胸前虚虚画了道符，叶若嘴中快速念过术诀，低吒一声:“着！”符便由虚转实，化做无数道金色锁链呼啸着卷向惨叫传来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攻伐术法，只是一个较为高级的缚字诀。现在观里光线实在太暗了，看不清状况，叶若不知是什么袭击了两人，贸贸然攻击只会枉害人命。而他现在打出的虽只是个缚字诀，却兼顾了照明、保护、拒灵、留人等作用，可谓一举多得。
金色锁链飞行的速度极快，甫一与目标接触便将其牢牢缠缚于地。接着，更多锁链凭空出现，一层一层，结结实实把阿白裹成了个粽子。链身上，灭灵咒文不断流动着，伤不了凡人，却能叫恶灵触碰不得。
“嘶——————咯咯咯咯咯……”
属于蛇类的痛嘶和锁链几乎同时出现，紧跟着就是一阵类似朽烂木门被推开的诡异声响。借着金色锁链身上的微弱光亮，几人都看清了袭击阿白的是个什么怪物:
蛇身人面，满嘴尖牙，两只眼睛是倒吊的三角眼，眼白多、瞳仁小，针尖大的瞳孔嵌在大片眼白里闪烁着诡异亮光，幽幽戚戚，满怀怨毒之色。
阿白恰好与它对了个正眼，当场发疯:“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嗓门之敞亮震得屋顶残瓦都落下了好几片，连观外惊雷也被生生压下去好几分。叶若与高个子离他尚有些距离都被这一嗓子嚎得头皮发麻，两眼似有金星乱冒，那蛇更不消说，整个儿都被嚎蒙了，竟傻不愣登的呆在那里张着口发愣。
机会！
叶若立刻甩手将冰刃掷出，因他今夜沾不得血，他倒没想把这蛇怎样，出手并不凌厉，掷出冰刃只以逼退为主，并未攻其要害。谁知这蛇却跟被嚎疯了似的，叶若不想杀它，它反倒一声长嘶，主动张开一双肉翼加速朝刃尖撞去！
叶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道:“坏了！”
坏了坏了，遭算计了！这玩意儿哪里是要袭击凡人，分明就是冲他来的！
不得沾血、不得动杀心、不得妄用术法，这是他复生初期的三大禁忌，而他刚刚为了救人已经用了术法！三大忌讳犯其一，若这时再沾惹上血气，那管他刚才有没有动杀心，遭侵蚀都是十之八九的事！
这蛇甫一行动叶若便知不好，可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这东西的速度在三界都是一等一的快，此时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只求白送他条命。拦？怎么拦！
……要不趁自己还未失控时先死上一死得了？
叶若思忖着，手腕一翻又凝出柄冰刃对准自己喉头。然而天地蓦然一亮，灿白电光后发制人，抢在冰刃前头将蛇劈成了焦炭。
是天道。
叶若微微一愣，而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老儿这是什么意思，想帮他？不至于，他可是被厌弃的存在。当今天道表现得虽不明显，却也是希望他长眠不醒的，断不会说为了阻止他自尽就劈死其他生灵或死灵。那它为什么会出手……？
眸中陡然浮现出点点血色，面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邪气。刚才叶若虽未杀生，到底用了术法，也对自己起了“杀心”，多多少少都有些遭侵蚀。好在这种程度的侵蚀不深，叶若又死去活来那么多年，经验相当丰富，还不至于失了理智，可思维受到影响却是难免的。
垂着眼睛晃晃头，叶若不自觉地摁住额角轻轻揉捏，眉尖蹙成一团。
天道……为什么……会帮他……
被浊气影响得十分混乱的脑子不足以让他思考这个问题，连带着感知也下降了许多，竟都未发现观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黑衣人。这人一袭暗绣玄裳，紧口窄袖，黑绒镶领，上身是细细密密的蛇鳞状软甲，下摆有红皮束腰坠了短裾与绅于身体前后。腰间，一根红绳栓了六个宫铃斜斜挂着，红皮束腰与红绳宫铃交错相间，端的叫个风流！
可惜就是不干人事：
先悄悄行于高个子身后将其打晕，后又偷摸在那蹲了半天，不知在做什么。然后轻轻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潜至叶若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叶若，你罪该万死！”
身体条件反射般哆嗦了一下，眼底原本只是点点存在的血色蓦然变成薄薄一层。有些难耐的蜷了蜷手指，叶若深吸口气，转身、抬头：“……哥？”
“呵。”黑衣人顿时嘲讽一笑，语气冰冷至极：“莫这样叫我，当不起。”
叶若脸色便惨白了下来。嘴唇蠕动几下，似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闭目，不让人看见他眼底又加重了几分的血色：“……”
黑衣人却还嫌刺激不够，不断质问着：
“叶若，你为何要与灵族勾结？！”
“你为何要请仙下凡、围攻叶氏？！”
“你为何要透露我的行踪，害得我被灵皇捉走？！”
“你……当真畜生！我爹待你如亲子，我也真拿你当亲弟看，你却这般回报我们……还有没有良知！便是条狗都晓得知恩图报，你真是……枉自为人！”
句句诛心。
叶若沉默着没有答话，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几乎要抠进肉里了。黑衣人见状无声大笑几下，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朝叶若走去，边走还边喝：“畜生，给我跪下！”
叶若：“……”
两眼睁开直视于黑衣人，叶若双膝慢慢弯曲，仿佛不堪承受身体重量一般缓缓向下。他虽真在下跪，却动作得很慢，而黑衣人距他只有十米。在没有刻意放缓步子的情况下，很快，黑衣人就走到了叶若近前。
身着一袭暗绣玄裳，背后背着一柄玄鞘长剑。黑衣人用一个叶若极为熟悉的姿势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冷冷盯着他，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忽然拔剑对他斩下！
——叶若却在此时忽地一个暴起，一手格开剑身一手探向黑衣人喉头，赤红着眼道：“你不是他！”
突遭袭击，黑衣人却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边说边弃了剑飞身往后，同时另一只手还不忘将他藏于袖里的东西掷向叶若颈间。
……因为曾被人一刀割下过脑袋的缘故，脖颈是叶若非常敏感的地方。见有暗器袭来，叶若本能地收手回挡，谁知这东西竟然是特制的！没有丝毫杀伤力不说，还极为脆弱，一碰到阻碍便炸裂开来，碎片混着其中不知是甚的粉末扑了叶若满头满脸，搞得叶若好不狼狈。
叶若：“…………”
寻常毒药于他无用，浊气化身至阴至秽，本就是万毒不侵之体，可这东西却好似不是毒药……
意识被粉末一扑便有了瞬间恍惚，本就蠢蠢欲动的浊气在这一恍惚间又趁势侵蚀了他不少神志。叶若顿步，晃晃脑袋，只觉得耳畔似有无数低语响起:
“叶小师兄，我不甘、不甘心呐……求你，杀了我，杀了我们，把整个叶氏都毁掉！我叶氏弟子活得光明正大，死亦要堂堂正正，岂可沦为灵物走狗？！叶小师兄，动手啊！若你还当自己是叶家人，就动手啊！”
“叶若、叶远寞！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叶氏供你养你十多年，你就这么回报我们？啊？！自灭满门……可真是好大的威风！畜生！你根本不配为人！”
“阿若阿若，别难过，我相信你！你别这样……”
“叶若，我说够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收手吧，别让我后悔信了你！”
这些声音含混模糊，辩不出男女，音量也不高点，却诡异的叫人听得异常清晰。絮絮叨叨戳的皆是叶若心底最深的伤疤，叶若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眼底血色愈来愈重，脸上也多出许多茫然。
黑衣人见状笑得更开心了，几乎迫不及待的发出邀请:“阿若，与我一同毁了这方天地可好？”
毁了，天地。
……这人，在邀请他灭世。
捕捉到关键词的叶若挣扎着找回一点神智:“……不。”
明明都快失去理智了还是不肯答应，那个人的影响真就这么大么……黑衣人垂了垂眸，嘴角不大高兴地抿成一条直线。不死心地又试着邀请了一次，依然被叶若无情拒绝，黑衣人轻轻“嘁”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句:“为什么呢？玄安之在骗你啊，他讨厌你的。”
一瞬间，仿佛所有声音所有思绪都消失殆尽，全世界只剩下了一句话。
玄安之在骗你啊，他讨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