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本沙河镇小霸王无所畏惧
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见不到一个想躲你的人。
时安逸卧室的那扇木门，成了严与时跨不过去的鸿沟。
一中贴吧时常有人更新时安逸的近况，说他主动和老师申请，一个人坐到了最后排；说他成绩有些回升，但比起初入学那会儿依然差到不忍直视；说他开始频繁缺席集体活动，越发沉默寡言……
但隔着手机，他依然是那个所有信息都会秒回的贴心好友，也时常在群里附和着葛葛的插科打诨。
但严与时已经很久没能再见到他了，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很早之前时安逸教她的那句“粉饰太平”。
大家都在装相安无事。
流言传遍沙河镇那会儿，时安逸终于明白了严与时先前的冷待是从何而起，他私以为请男性好友作陪就能坦坦荡荡，却不想传言越发肮脏。
时爸爸冷着脸站在院里抽了一宿烟，第二天吃饭时艰难开口：“我们去别处买房生活吧。”
可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去承担背井离乡的惩罚？
夏念一哭着央求父母去医院做了体检，跑去打印店将体检报告打印了许多份，领着哥哥把它们张贴在每一个巷口，她顶着流言拼了命的去自证清白，也抱着极大的幻想希望那些人清楚自己的荒唐。
可阿婆不识字，听了别人地转述也只是笑着揶揄：“诶呦小女娃这么认真做啥，咱们也没说什么不是？”
真相是什么有谁在意呢？
真相能让大家闲来无事嗑着瓜子闲聊一晌午打发时间吗？
巷口的石墩子依然在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落满了人，每一个经过路口的活物都可能成为下一场谈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起初严与时每周放假都会跑去找时安逸，可那人就像久居深闺的大小姐，任凭她怎样在外面雪姨式喊门都无动于衷，后来不忍看时阿姨总一脸心疼陪她站在门外，就再也没有去过。
想起上次她打趣他“喜当爹”后，对面没头没尾发来一句：“一直没谈恋爱。”
想来，他是有些恼她把那些传言听进了耳。
后来有天，严妈从超市回来，一进门就开始骂：“那群杀千刀的，说咱闺女和小时不干不净？还说小时净喜欢嚯嚯小姑娘，她们看见了？晚上睡在老时家床底下了？那么大年纪了不知道嘴上给自己留点儿德？！”
严爸长叹一口气，劝自己老婆消消气，待会儿别吓着孩子。
严与时站在厨房捏着那瓶刚取出的可乐发呆，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果然是不在江湖许多年，那群人忘记了被沙河镇泼皮无赖支配的恐惧。
隔天，严与时瞒着父母，和老师告了假，跑去奶奶家翻出一套非常时髦的老年碎花套装，在爷爷奶奶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带着紫色毛线帽和一次性医用口罩，两步一咳的完美融入巷口唠嗑大军。
起初老头老太聊着东家长、西家短，严与时被帽子捂得险些中暑，才听到这些人开始编：“诶，听说没，时家那小子最近又和严家那闺女不清白，诶呦，年纪小怪风流嘞，要不咋说人家是有钱人家公子呢！我得看好我家那小孙女，别让她被这种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还有这事儿啊，我早就看这两人不对劲，整天混在一起，你说是不是老严家把自己闺女……送过去了啊。”
“现在的孩子发育早哦，我们那会儿这个年纪哪懂这些啊，听说老严前两天还去了趟医院，你们说是不是他家女娃也怀上了？”
这一小方天地，在此刻简直就像世界的最后一片乐土，只这哄笑的人群笑容格外猥琐。
严与时摘了口罩坐直身子，拧开一早带好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呦，这不是张老伯吗？听说您前些日子不是被扫黄扫进去了吗？怎么监狱里有狱警拿着手机给您直播我家门口了？对我还怪了解的嘞，不会是想让我当您孙媳妇儿吧，诶呦您家孙子倒是不错，就是有个瓢虫大嘴巴爷爷还怪丢人嘞！”
“诶这位婶子是谁家的来着？祖上当过皇帝吧，对和亲这么了解呢，您被爹妈送过来的？这老婶子还管可怜的，难怪天天蹲这儿搬弄是非呢，要不给您在我家门口搭个帐篷，您看看我爸妈怎么把我送人的？”
“哎哎，王家婶子别跑啊”，严与时连忙拉住趁乱起身的阿婆，顺势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来来来给您摸摸，婶子这空眼看人怀孕的本事比医院b超都厉害，您给我摸摸这里边是男是女，听说婶子当年刚十五就生孩子啦，怪不得看婶子年轻呢，要不我再给您翻个后空翻助助兴？”
这会儿越来越多人开始蠢蠢欲动，王家婶子哭丧着脸想把自己胳膊抽回来跑路，严与时一掐腰挡在巷口：“都坐着，没说完呢，刚刚不是说的挺起劲吗？继续说啊，当事人还在这儿站着呢，有啥不懂的问啊？”
“李家婶子去年住院那专家号用着舒服吗？田老伯前些年儿子找工作找的挺顺利吧，林爷爷借那十几万还清了不？都记不记得自己拿了别人多少好处，就是这么知恩图报的？”
“您这一大家伙儿加起来都有我几辈子了，牙都换了一茬吧，日子过好了嘴闲了是吧？一群老家伙整天看着小年轻下三路要不要脸？自己家那点儿破事儿处理明白了吗？告诉你们我可不要什么脸，再给我听见，我去你们家孩子学校举着喇叭把你们家那点破事全都抖搂了！”
镇子上有很多巷口，严与时这一下午背着手像打游击战一样，碰见人扎堆就凑过去，听见自己和时安逸名字就开喷，一下午单挑了十多个老太团伙，以一己之力肃清了大半个沙河镇街道巷口。
有位装病逃课去网吧的男生目瞪口呆举着手机看完了最后一场“舌战群儒”，激动到抖着手将视频发去学校贴吧——《惊！快来看镇子上出现了一个老年喷射战士，我屮艸芔茻好牛！》，发出不到十分钟就被顶到热门，成为无数人骂战的教学模板。
严与时并不知道自己掀起的腥风血雨，她只看见自己妈妈在家人群发了一句：“好奇怪，上次那几个老太太过来给我道歉，忒吓人。”
还挺识趣，对得起她吃了三天金嗓子才能正常讲话。
到了下次周末，严与时拎着保温杯打算故技重施，结果溜达了大半天也没找见组团晒太阳的老头老太。
殊不知上次她当街发疯之后，那群被骂傻了的老头老太太一传十十传百：“严家闺女，忒吓人！”
坐在巷口晒太阳变成了这群老年人的心理阴影，每次往那儿一坐就感觉背后会冲出一个人指着她们鼻子骂，于是众人一合计，索性将下午的固定活动变成了遛弯儿，遛了几天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身板也硬朗了，这心情一变好就不想逮着谁都编排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