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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闹鬼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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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浩然开着警车拉老丁回所里做笔录,老丁坐在后座一言不发,小警察有点尴尬,找话题跟老丁聊天。

    “丁师傅,你说这栋楼闹鬼,是真的吗?”

    老丁像是在记忆库里搜寻,话说得很慢。

    “啊,是啊,听老人说,有一年楼上死了个女工,自杀,穿着工作服死的,死的时候血流了宿舍一地,进去看现场的警察都滑倒了。后来棉纺厂工人越来越多,那宿舍又安排人去住。可怪了,只要有自杀的事,一准是那个宿舍的。自杀的那些女工,死之前都有先兆,都说半夜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工站在床边盯着她们看。过不了多久,这些说见过鬼女工的姑娘都自杀了。到前些年厂子倒了,女工都搬走了,这才消停。”

    “啊,还有这事。”小郭警察头皮有点发麻。

    “小伙子你今年刚来吧,你们所里应该有记录,可以问问你所里的老人。看你师父年纪也不大,他应该也不太清楚。”

    “哦,好吧,回头我打听打听。”

    到了派出所,小郭领着老丁进问询室,脚不赶趟摔了一跤,差点没把门牙嗑下来。

    关山岳在所里出了名的胆大,好几次辖区里出大案子,都是他一马当先带人冲上去。换上便装,关山岳完全没有当警察的样子,羞涩得跟大妞似的,一说话就脸红,他还有个在分局刑警大队干法医的大哥,熟悉关山岳的人,都喊他关二爷,尤其是在街面上混江湖的街溜子。

    看着前面黑压压一片楼,关二爷想都没想,带着一个辅警找了过去。

    有关二爷在,辅警也胆壮,跟着他挨个房间找。这片楼等着拆迁,几乎所有的房门都拆了,就算没拆的,也是虚掩着。每进一个房间,关山岳要用手电里里外外照个明白,有的房间里堆着破家具,杂物垃圾,他都要挨个翻翻,翻起来的尘土呛得俩人直打喷嚏。

    刚找了半个楼,支援来了。对讲里问关山岳在哪,关山岳站在走廊上冲着破花坛那晃晃手电,在对讲里喊“我在这,到我这来。”

    所里来了五个人,看到灯光,也晃了晃手电表示收到,跟留守花坛的辅警一起找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上来,关山岳在对讲里喊:

    “磨蹭啥呢?碰到鬼了?”

    “老大,你怎么上去的?这楼门锁着呢!”

    两拨人在楼下隔着栅栏门碰了头,栅栏门是钢筋焊的,门鼻儿上挂着个大铁锁。关山岳心想真是见了鬼,刚才上楼的时候这栅栏门是开着的,也没见有锁挂着。只见一个辅警从兜里掏出工具,捣鼓了几下,锁开了。

    “行啊小朱,手艺不错。”关山岳夸了他一句,小朱憨厚地嘿嘿一笑,没言语。

    “这片楼挺邪门儿,咱们分两组,一组我带着,小朱,二毛,老宁跟着我,找东边儿这四栋,剩下的人大强子带队,找西边那四栋,有情况及时联系!”

    “得嘞!”

    一行人分头行动,关山岳继续带人上楼,从刚才断掉的位置继续找,还没走多远,听见大强子在对讲里喊:“关二爷,我找的第一栋楼锁了。”

    “看其他楼,都锁了就给我报一下!”

    过了一会,大强子喊:“老大,锁了,都锁了。”

    “邪门儿!”小朱在旁边嘟囔了一句。

    “你们撤到我楼下,别上来!等我找完这栋楼下去找你们。”

    老丁在派出所做笔录的功夫,跟郭浩然熟络起来,一唠家常,原来他儿子丁海鹏跟郭浩然是校友,都是春泉一中毕业的,郭浩然是学长,比丁海鹏高两级。

    郭浩然从小在春泉城东的部队大院长大,老丁家在城西。城西的风土人情,郭浩然不咋清楚。

    做完笔录,郭浩然送老丁回家,不再喊他丁师傅,而是丁叔叔。

    老丁也不见外,在警车坐了副驾驶。郭浩然问老丁那片黑洞洞的楼是什么时候盖的,都有啥故事。老丁说,这事说起来可远了。

    “这片楼,是跟棉纺厂一起建的。苏联人出设计图,咱们中国的工人盖。八栋楼一模一样,每栋六层,每层阴面是一条长走廊,一条公共的楼梯在建筑的正中央,楼梯两边先是公共厕所、水房兼浴室,再是职工宿舍依次往外延伸,两边儿各有九个房间,每个房间南边都有小阳台。两头的房间比较大,是活动室兼着图书室。按苏联人的设计,每屋住4人,后来工人多了,就住6到8个人,人多的时候,挤过10个人。”

    “这不跟学生宿舍一样吗。”郭浩然插了句嘴。

    “是啊,还是女生宿舍。厂里都管这楼叫苏联楼,当时苏联楼只住女工,棉纺厂男职工不多,厂里用盖楼剩下的料在楼前空地上建了几排平房,给结了婚的职工和男职工住,跟苏联楼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后来改革开放了,有几层苏联楼空了出来,让男职工住了进去,才把那些平房推了,种上树,做成小公园。那时候厂里谈恋爱的小青年都喜欢在这小公园里溜达。”

    “怪不得小花坛后面离着那几栋楼那么远,中间的那些树都阴森森的,原来是个小公园啊。”

    “可不咋的呢,当初那公园专门有人归置,收拾得可好。后来厂子不行了,没人管了,才弄成现在这熊样!”老丁说到这,激动得唾沫横飞地。

    “那些单元房是啥时候盖的?”郭浩然问。

    “女工总得结婚嫁人,新女工进厂,没结婚的都住苏联楼,结婚了的,总不能让小两口分开住吧。原来结婚的少,基本是厂里的领导或者中层干部,他们是跟家属住平房的。后来结婚的人多啦,厂里牵头建了一些小平房分给他们。头些年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厂里效益好,结婚的也多,小平房不够住,又开始盖这些单元楼,算是职工福利。原来住小平房的职工,慢慢地搬到楼上。那年月,结婚就有房子住,厂里的年轻男女先是内部消化,内部消化不了的,才去外面找对象。唉,那时候政府的人都没我们住得好。棉纺厂还有我们机械厂的大姑娘小伙子在春泉市可吃香。”老丁莫名的有点感慨。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爸他好多战友的老婆就是棉纺厂的。”郭浩然突然想起来。

    “那时候女工就俩愿望,一个是多发工资,另一个是找个好男人,搬离苏联楼,住进单元楼。后来,棉纺厂效益越来越不好,也没钱盖单元楼了。单身女工也越来越少,单元楼安排不开结婚的职工,厂里安排新结婚的小两口住苏联楼,挤的时候,一个房间能住两对儿,两头的图书活动室都能隔开三四个档,住进三四对儿。”

    “还有这事儿,楼上还住过男人?”

    “嗨,住过,楼梯两边的厕所原来都是女的,各边儿用各边儿的。后来有男人住进来,才分成男左女右。”

    郭浩然听老丁说苏联楼最后开始混住,有点好奇,问老丁:“您爱人,我得叫她婶子,婶子不也是棉纺厂的吗,您二位在苏联楼住过吗?”

    “别提啦!我跟你婶子结婚那会,单元房都住满啦,苏联楼的单间也没啦,就剩下几个图书活动室隔出来的小隔间,我们挑了间还算干净的,住了一阵子,别提多埋汰。你想想,一起住的都是年轻小两口,一到晚上,那动静,唉,真是子期遇伯牙,不分伯仲!”

    老丁还拽了个文,在郭浩然看来,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只是有点驴唇不对马嘴,“后来呢,咋搬机械厂这边儿来的?”

    “我老爷子是机械厂的老职工啊,跟我妈结婚之后分了房,把我们兄妹几个拉扯大。后来哥哥姐姐们结婚后都搬了出去,只有我跟他们二老一起住。我结婚前,正好有个职工家里老了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我家贴了点钱,把他的房子还给了我们,就是现在住的那套。”

    老丁说的他房子的事,是实话,没说全。那个老了人还给他房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们儿乔大明。乔大明的爹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分的房子比普通职工大。乔大明参加工作后染上赌瘾,四处豪赌,输多赢少,把乔老爷子和老太太气得前后脚走了。乔大明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帮衬,为了还赌债,跟老丁一合计,老丁给他一万块钱,他把房子还给老丁。老丁不想跟郭浩然说这事,他生怕警察知道他跟乔大明的关系。

    “那还挺好的。”郭浩然也不知道该聊啥,有点尴尬,又想起闹鬼的事,他的好奇心又起来了。“丁叔,你说的那个闹鬼的楼具体是哪个楼?”

    “哦,闹鬼的楼,是4号楼,4楼,414。”老丁的声音突然沉下去,不再像刚才那么兴致勃勃,口若悬河。

    老丁腔调一换吓得郭浩然一哆嗦,差点没把车顶撞上,他一脚踩死了刹车。要不是老丁扎着安全带,准得一头撞到副驾前的驾驶台上。

    “唉,叔,吓我一跳!吓死我了!您到家了。”郭浩然好一顿抱怨。

    “怪我怪我,大侄子,上来坐会儿,喝个茶,咱爷俩接着唠?”老丁又恢复了状态。

    “不了不了,我还得去找我师父,再问一句,这几栋楼咋空下来的?”

    听郭浩然这么一问,老丁叹了口气。

    “前些年厂子不行了,单元楼也办了房产证给归职工个人得着。有能耐的职工有的买断工龄走了,把房子也卖了,大部分卖给了苏联楼上没房子的职工,那些职工从苏联楼搬出来,苏联楼空了好多房子。苏联楼的房产证一直是厂里的,厂里开始租给外人。苏联楼条件不好啊,租金低啊,一些外来进城打工的,没地方住,就住那,干啥的都有,有干正事儿的也有不干正事儿的。赌博的,吸毒的,卖淫嫖娼的,小偷小摸,流氓地痞,什么人都有,搞得厂里租金都不好收,你想想,都是些什么人,好收才怪。”老丁痛心疾首地说。

    “后来呢。”郭浩然有点不耐烦,想知道最后结局。

    “后来,市公安局新换了个局长,就是你们秦局长,前年他刚上任,他有个老战友的亲戚在这被人打死了,还有个一起挨打的好像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挨打的事第二天就上了电视。你们公安局开始集中整治,该抓的抓,该撵的撵。借这个事儿厂里把苏联楼的房子全收了回来,连原来在那住的职工都想办法安置到别处。据说是有条新路要从那修过去,得把苏联楼全拆了,厂里那些领导想等拆迁款下来了多分点钱,唉,那些不要脸的混蛋领导,厂房租了多少钱也不告诉我们这些老职工,大头都揣自己兜里。苏联楼就这么一直空着,等着收拆迁费呢。哎对了,那次行动挺大呀,你没参加么?”

    “哦,那年我还在外地上警校,我是去年才回来毕业实习的。”

    “噢噢,大侄子,都唠这么久了,上去坐会吧?”

    “不了,叔,我得赶紧走,我师父还等着我呢。”

    “那行,改天来家吃饭啊。”

    “好嘞,再见了叔。”

    郭浩然急匆匆地往棉纺厂这边儿赶,着急忙慌地迷了路,在小区里一条没灯的路上,差点儿把一个老头撞倒。那老头骂了郭浩然几句,不太像本地方言。郭浩然没听懂老头说啥,但能猜出那是骂人的话,他着急找师父,赶紧下车跟老头子道歉,老头见他下了车,嘟囔了几句赶紧走了。

    夜黑,没月亮,云彩又遮住星星,除了车头那一片儿亮光,啥也看不见,郭浩然实在害怕,一看老头走到黑影里消失了,他赶紧跑回车上,继续往前开,开出没多远,拐了弯儿,破花坛就在眼前!

    花坛边儿上除了一辆警车闪着警灯,一个人也没有。

    “师父你在哪?”郭浩然在对讲里喊关山岳。

    过了好久,关山岳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x这是个啥!小郭!给我大哥打电话!让他赶紧带人过来,你去小区门口迎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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