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想象

    和雪野蕙乃对话是为了搞清楚有关三津木仁的事，得到有关清水爱的情报算是个意外之喜。

    虽然三津木仁神志不清问不出话，他多年的布置再查一段时间也不是查不到，但是如果能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确切的回复，那会省事得多。

    明天就是太宰治离开的时间，他倒是完全不在意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警视厅，但考虑到太宰治对这件案子插手太多，如果警视厅出于各种考虑不愿意放人，到时候有麻烦的还是和他有关系的清水爱，所以齐木楠雄才会提出让鸟束零太来帮忙，尽快结束这个案子。

    雪野蕙乃虽然不常待在三津木仁身边，但这么多年，她对三津木仁的所作所为绝对比任何后期调查都要来得清楚。

    因此，当有关清水爱的谈话告一段落，太宰治让雪野蕙乃配合交代三津木仁的后手布置，才是原本的计划。

    “但是，不用这么麻烦哦。”雪野蕙乃这样说，她看向清水爱：“与其让我这个旁观的幽灵来替他承认一切，不如让他自己来说。”

    清水爱意识到了雪野蕙乃想让她做什么，她摇摇头拒绝：“可是，三津先生还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幻’昨天就已经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果短时间内再经受一次这样的神经伤害，他绝对承受不住，会死的。”

    “他这些年做过的事太多了，即使是我，也不能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讲清楚。”雪野蕙乃苦笑，她踱步到三津木仁面前，看着这个眼神呆滞、形容憔悴的男人：“他犯下的罪孽该由他自己来偿还。”

    “而且‘幻’的能力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弱，控制解除才会造成伤害，但如果不解除，他就不会有事。”

    “不解除？”清水爱有些惊讶。

    “对，不解除。”雪野蕙乃点头：“因为你之前对‘幻’并不熟悉，才会让他逐渐脱离控制，但只要你给他的想象足够合理，他就会被永远束缚在你的想象之中，甚至拥有正常的神智，控制不被解除，他就不会有事。”

    “好厉害！”清水爱感叹，随后又苦恼起来：“那我该给他什么样的想象才是合理的呢？”

    “你让他见到了死去的恋人，满足了他毕生的愿望，所以他愿意放弃过往的布置，向你交代一切，他愿意对你言听计从，忠心耿耿。”雪野蕙乃的语速不紧不慢，柔和的语调中却无端透出苦涩的味道。

    “您是认真的？”清水爱不解。

    雪野小姐很清楚，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三津木仁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处于她的控制之下，现阶段她可能不会对他的思想做太多的干涉，但如果有朝一日，她的想法发生了转变，三津木仁甚至可能完全失去属于他自己的思想。

    “您为什么愿意相信我呢？仅仅因为这双相似的眼睛？”清水爱想知道：“他已经是您可以放弃的人了吗？？”

    “放弃？不，我没有放弃他。”雪野蕙乃说：“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他这些年做过什么你暂时还无法想象。”

    “我对他做过的事也不是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要想彻底解决他留下的后患，必须让他心甘情愿的全部交代出来。而且他的精神经受了一次‘幻’的损害，已经很难再恢复过来了，想让他真正交代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大概只有这个方法。”

    “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他清醒的赎罪。”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愿意相信你？”雪野蕙乃微微勾起唇角，并不明确回答：“你猜？”

    这略带俏皮的一句话，顿时打破了刚才稍显凝重的气氛，显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活泼起来。

    清水爱最擅长通过一个人细微处的动作神态来看清人内心的欲望，但清水爱望向雪野蕙乃时，她微微偏头，眼睑轻垂遮住了带笑的双眸，让清水爱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

    清水爱得不到答案，她抿起唇，索性略过这个话题。

    征得太宰治和齐木楠雄的同意后，她朝雪野蕙乃点点头，走向三津木仁，在他面前蹲下，双眼和他对视。

    深呼吸——

    想象、想象……小心一点，不需要改变太多，修复他的神志，不要擅自改变其他东西，然后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够了，让他相信我的理由——我让你见到了雪野蕙乃，你感激我。

    清水爱看着三津木仁的眼睛，一点点摸索着新能力的用法，随着想象的深入，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搭在膝盖上的胳膊越来越沉重，额头上也冒出一层薄汗。这是她第一次发动永久性的催眠，只觉得比昨天还要疲惫。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但清水爱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想象结束，她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只觉得自己腿脚发软，还好太宰治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倒。

    被太宰治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清水爱看到三津木仁呆滞的眼神逐渐有了光彩，脸色也由原先的苍白变得红润了，短短几秒钟，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志。

    从雪野蕙乃死去的那一天起，三津木仁就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他恨自己没能及时察觉蕙乃的心意，恨蕙乃为了所谓自由离开自己，又恨造成两人痛苦结局的雪野家。

    为了报复雪野家，他筹谋了二十多年，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有再见到蕙乃的一天。

    在审讯椅上坐了一晚上，不再年轻的三津木仁身体早已僵硬，他费劲地转动脖子，将视线投向一旁椅子上的黑发少女，如果不是她，自己不可能再见到蕙乃。

    他还记得她刚才和蕙乃的谈话，知道了她是清水家流落在外的孩子，蕙乃很喜欢她。

    他和蕙乃在一起时，曾听她提起过那位清水家的千秋小姐，据说她们二人十三岁相识，感情深厚，但在十七岁，那位千秋小姐就轰轰烈烈地死掉了。

    每次蕙乃跟他讲起这位千秋小姐的事时，眼中总是凝聚着当时的他没看懂的模糊的向往和决绝，这样想来，蕙乃当初向他伸出手，他却为了一己私利，把她更用力地推向那个深渊，她会做出那种选择是必然。

    蕙乃喜欢这位年纪尚轻的清水爱小姐，不仅是因为她的眼睛和千秋小姐很像，更因为她身上有蕙乃和千秋小姐两人都没能触摸到的自由。

    三津木仁脑海中有关“幻”的记忆被自动模糊了，之前被催眠的记忆也被合理化，他只知道清水爱在调查他的过程中知道了他和蕙乃的往事，就不遗余力地想要让他和蕙乃再见一面，至于她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她想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弃过去的那些布置，阻止他对雪野家的报复，对无辜之人的牵连。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善良了。

    继雪野蕙乃之后，三津木仁也戴上了对清水爱的十米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