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重生了?
顾时重生了。
重生在了他十五岁那年。
那时顾时的父亲顾崇仁,还只是宫中太医院,一名普通的太医。
他们全家,还生活在那间,小小的药店里。
顾时重生那日,有些发热,一睁眼,就看到一脸兴奋的钟意,正端着一碗药,迫不及待的把汤药往顾时嘴边送。
“二少爷,快起来喝药了,等下我还要跟师父去永定候府问诊,若是晚了,又要被春城那家伙抢先了。”
顾崇仁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春城比顾时大五岁,是个一心钻研医术的老实人,顾崇仁对他很满意,走哪出诊,都喜欢带着他。
而二徒弟钟意,是个比顾时年纪还小一岁的小滑头,常常意气用事耽误正事,顾崇仁便让在药铺处理杂事,磨练心性。
可钟意偏偏是个不服管的,总是明里暗里的跟春城较劲,不分高下誓不罢休。
然而春城,并不在意这些,他心里只有医术,钟意每次都被他不温不火的脾气,气的跳脚。
今日,春城碰巧,出门收药,晚了时辰,永定候府里的差事,是宫中派下来的,怠慢不得,这才给了钟意机会。
钟意知道,取代春城,在师父心目中位置的机会来了。
只要这次,他差事办的周全,就不信,师父还能继续独宠那大傻冒。
顾时一听到永定候府,顿时想到了凌射。
记得,上一世,十六岁的顾时,曾在父亲生日那天,救过凌射,这也是后来,凌射为什么非他不可的因缘。
他还听迟胜说过,在此之前,顾时好像在永定候府,有过一段时间非人般的生活。
也不知道现在,凌射他在不在永定候府。
顾时有些急不可待的,想见见上一世来不及告别的父亲。
也想见见给他留下许多遗憾的凌射。
想着想着,药碗里的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顾时喝的见了底。
赶车的王伯,已经在门外,催了钟意三次了。
要不是被催的紧了,钟意也不会把顾时叫醒喝药。
不过打死钟意都想不到,叫醒他家少爷,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天永定候府,你就别去了,我去。”顾时吸了吸鼻子,鼻音有些重。
“啊?二少爷,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也来挖我的墙角啊?”
钟意追着匆匆下床穿衣服的顾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您看,您要是想学医,师父肯定会倾囊相授,您又何必跟我争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呢?”
钟意说的不假,要不是顾时一直想考功名,他大哥顾辰只想习武,都不学医,顾崇仁也不会多收俩徒弟来帮忙。
“我没想学医,只是听同窗说永定候府,有一株来自西域的金茶花,甚是稀罕,我没见过,去开开眼罢了。”
钟意看了看外边夕阳的余晖,和已经擦黑的院落。
怎么也想不出,夜里能赏哪门子的花。
可顾时毕竟是少爷,他说好听点是学徒,说不好听点,就是下人。
钟意跟春城还能据理力争一番,跟顾时再怎么,都是争不过的。
“药箱呢?备好了吗?来不及了,快去给我拿来!”
钟意在顾时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的,递给了他药箱。
虽然心中有怨,还是找了件保暖的斗篷,帮顾时披在了身上。
顾时心中一暖,抿嘴微笑。
承诺明早给他买,西街口那家爆汁的大肉包子,他才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兴了的钟意,又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塞进顾时手中。
“知道你吃药怕苦,我还给你准备了饴糖,结果二少爷转头,就抢了我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惜我还准备了金丝,想向师父邀功,这下便宜你了。”
后宅妇人看诊,为了避嫌,大多会让医者悬丝诊脉,其中金丝更显尊贵,通常只给宫中贵人们使用。
永定候夫人,若是用当今陛下姑母的身份,自然金贵非常。
可永定候夫人这身份,用金线,属实高攀,这明摆着是,钟意特意抬了永定候府的身份,给人家拍马屁。
顾时珍而重之的揣在怀里,呼噜了一把钟意的后脑。
“好好好,你有心了,一会儿若是用上了,我一准跟父亲说,这是我钟师弟准备的。”
到底是孩子,就是好哄,三言两语,钟意就欢欢喜喜的回了府。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凌射,有没有这么好相处。
顾时背着沉重的药箱,坐着自家有些简陋的马车,跟刚从宫里出来的顾崇仁,在永定候府碰了面。
再见那个过世多年的父亲,顾时一时间红了眼眶。
顾时虽然是庶出,顾崇仁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大哥有的,从来都不会短了他。
只是父爱如山,顾崇仁除了严厉,和说教,并没有给顾时多少疼爱,但这并不妨碍,顾时爱他。
“愣着做什么?快随我进来。”
顾崇仁看到来的人是顾时,虽然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只催促着愣神的顾时,快快跟上。
再踏进永定候府,顾时心中五味杂陈。
管事领着顾崇仁和顾时,进入正门,走过回廊。
这里,到处都是那个人嬉皮笑脸的影子,一砖一瓦,也都是还是熟悉的样子。
路过花园时,顾时看到那架秋千,有些惊异。
凌射曾经最讨厌这个花园,顾时初入永定候府时,这里荒芜的蚊蝇四起,又脏又臭,也没人敢打理。
直到那次顾时醉酒,无意间说起,他家曾经有个很漂亮的花园,小时候母亲还在时,总是搂着他,坐在夏日的秋千上,嬉笑玩耍。
这里才被人重新收拾了一番,最后,某个蝉鸣的夏日,这里也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秋千。
凌射坐在秋千上,笑的贱兮兮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小时,过来,我搂你。”
顾时气的,再没碰过那秋千,只是凌射偶尔坏笑着,坐在秋千上,逗弄着侍弄花草的顾时。
凌射:“小时,过来坐呀!我特意准备的!”
顾时:“滚!”
凌射三根手指,郑重起誓:“哎呀!小时!我保证,以后只在这搂你一个人!来吧!”
顾时:“去死!”
凌射:“顾时,是不是非得要我亲你,才肯过来?”
顾时:“你敢!”
要放在以前,凌射霸王硬上弓,哪有什么不敢,可现在他确实不敢了。
那时的顾时,刚从亲手杀了宁楚荨的阴影中走出来。
又赶上,顾时的大哥在战场上失踪,生死未卜,顾崇仁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刑部大牢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夕之间,这世上跟他有关联的人和事,似乎都消失了。
顾时开始病的越来越重,那是凌射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可能留不住顾时了。
自那以后,凌射不敢再强迫顾时做任何事,只要顾时说过的事,无论大小,凌射都会当做圣旨一般帮他办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时似乎慢慢感受到了他的善意,那个想要看看恶魔,到底能演多久的好奇心,奇迹般的成了顾时,重新活下来的理由。
没想到,直到凌射死那的天,看他的眼神,依旧还是那么缱绻,留恋,不掺半点虚情假意。
那一刻,顾时才知道,凌射的感情是那么的真挚,热烈,是他自己懂得太晚,错过了良人。
顾时眼巴巴的,看着越走越近的花园,有种想过去坐坐秋千的冲动。
就当是体验那个,曾经属于他,却从未真正拥有过一次的秋千。
可看到那秋千周围,忙碌打扫的仆从,顾时瞬间打消了念头。
他现在这身份,偷偷过去坐坐还行,这样当众去玩儿,于理不合。
顾时依依不舍的瞟了好几眼,还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