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目的
刘父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扫帚，仿佛是在看一个垃圾，目光很快又移到了面前这个已经七十多、头发花白、穿着整齐干净精致的老太太身上，这就是他的母亲吗，似乎从小到大都对他都没有过宽容，他也好像从未走进自己母亲的心里过。
“妈，你这是想跟当年那样没有任何理由就打大哥似的对我动手吗，但你看清楚，我不是大哥。”
同样站在房门口的刘景祝听到这番质问，脸色白了白，随之又红的窘迫。
刘景祝懦弱、没有主见，白担着刘家老大的名头却承不起什么责任，刘奶奶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当年刘景祝结婚后又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他自己欢喜的很，所以在刘奶奶说他窝囊没用生不出儿子的时候出言反驳了一句“生闺女也没什么不好，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后被刘奶奶当场掌掴了几个耳光。
很明显，刘父这一提醒，不仅刘景祝想起来了，在座各位知道这件事的也都忆了起来，尤其是刘景祝的妻子郭荷花，羞恼的伸手掐了一把旁边丈夫的胳膊，刘景祝却不敢反抗，默默低下了自己的头。
听此，刘奶奶愈发气愤，却不知该从哪里发泄，就在这时一直在堂屋看戏的刘景彩赶忙跑进来拉住了刘奶奶的胳膊，看似劝慰道：“妈，你先别生气，二弟这次回来不也是关心你吗，你不是还有事要跟二弟商量吗”。
刘景彩，刘父的三姐，也是刘奶奶最疼爱的孩子，嫁给同村一个在窑厂工作的男人后生了两个孩子。
背对着众人，刘景彩偷偷对着刘奶奶使了个眼色，看到女儿的提示后，被气火了的刘奶奶很快冷静了下来，哼了一声后转身又坐回到躺椅上，这次倒是直奔主题，但态度依旧是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
“老二，刚才的事我作为长辈不跟你一般见识，这次让你回来也是因为你三弟，你也知道，你三弟已经三十多了一直没成家，最近有人给他说了个对象，那女孩我们也见过，配你弟很合适，但人家女方要求如果结婚就必须得有一幢二层小楼，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把现在住的这屋子给改成小二层，盖屋的钱就都由你帮你三弟出了吧”。
刘天和顾怀英两人简直被这老太太给雷的外焦里嫩，多大的脸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还满脸施舍的样子，怎么着她是慈禧太后啊，得听她的话出自己的钱满足她的要求还是她施舍的恩赐呗。再说了，就算要给她的老幺出钱，这么多兄弟姐妹不该平摊吗，就非要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呗。
刘天和顾怀英都觉得搞笑，刘父又怎么感觉不出来其中的不公平：“都由我出？妈，你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们刘家就只有我一个是活着的吗”。
还真是朵奇葩，本来就够刷新三观的了，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刚刚还满脸写着“丢脸”二字的郭荷花，在听懂刘父的暗喻以后立马出声反驳，刻薄贪婪的面孔令人作呕。
“老二，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手里有的是钱，一家人住在城里，小天又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小月也在市重点初中，能者多劳，景杰可是你唯一的弟弟，该帮的你可不能推辞啊”。
郭荷花话落，周围的人也开始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唯一没出声的刘景祝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既不表态，也不制止妻子的作为。
此时此刻，刘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这群人都齐聚了呢，哪怕往年过年都没聚的这么齐过，弄了半天是无利不起早，这些人是合伙给他挖了个坑准备让他跳呢。
如果这件事放在二十年前，刘父想他是会答应的，哪怕知道这个事独独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也会捏着鼻子跳进这个陷阱中，毕竟这些人是他的母亲，是他一脉相承的兄弟姐妹们啊。可现在，他不会再当那个冤大头，失望不是一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是二十年来他与这群他曾经认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们相处的一幕幕积攒起来的。
他们多少次算计自己，算计自己的这家人，他们一次次把算盘打到自己的头上，母爱、亲情，这些他曾渴望从这群人身上得到的东西他早已失去了兴趣，既然他想拥有的时候就未曾拥有过，那么现在的他只会更加不屑。
刘父眼睛从一张张曾经熟悉无比的脸上扫过，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刘景祝身上停顿了一下，他已经懒得跟他们打太极了，索性都直接挑明了说：“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我最后再提醒你们一次，不要把你们的算盘打到我头上，该我出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但不该我出的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心思”。
说着，刘父的目光转到了坐在刘奶奶身旁的刘景彩身上，冷冽而又饱含深意：“还有，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比谁都清楚，母亲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看不清楚，作为儿女的却要拎得清，在里面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我也劝你们收敛一点，要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
刘景彩怎么会感受不到刘父落在她身上那摄人的目光，悄悄打了个寒颤，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刘父不愿再跟他们独处，牵着刘母便走了出去，刘天和顾怀英相视一笑，也紧跟其后。
刘父刘母没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待在这里，一合计便准备开车回家，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刘景祝的声音，刘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正往这边跑的大哥。
“老二，对不起，我……”，嗫嚅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刘父无数语言化作一声叹息，自己这个大哥打小就太过老实，没什么坏心眼，后来又娶了个尖酸厉害的妻子，他拍了拍刘景祝的肩膀：“大哥，这件事我不怪你，但你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又是家里的老大，你该有自己的想法，你好自为之”。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刘父沿着来时路开车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