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第一次吵架
真寻看着他的侧脸，稍微张开原本闭上的嘴。吸了一口气，“话说回来，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吗？就是和可儿同学说话的事。我们是在今天第一堂课遇到的。”
“啊啊，运动学？虽然有点犹豫，不过看样子没去是正确的。”岛终月淡淡道。
真寻开口说：“可儿同学向我打听你所有的课表。”
听闻，岛终月拿起不同口味的泡面一一端详，原本考虑着要带哪个回家，突然停止动作。接着他保持跪地姿势，缓缓转身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摆动双脚的真寻。一脸严肃表情，工整的长相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你该不会……”
见此，真寻立刻开口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明知道你避着她，我怎么可能告诉她？”
岛终月认真点头，仿佛在说干得好。或许是单膝跪地，移动身体转向的关系，让他看起来像个训狗师。
接着他朝着真寻勾手指，感觉像在说「e on」，这是「很好，保持这样继续刺激她」的暗号。
“……可是可儿同学也知道你在避她。她感叹地说：“只要一碰到面就逃跑，修的课也完全不同，再这样下去，特地和月来念同一所大学就没有意义了……嗯。”真寻继续表明所发生的一切。
“就跟你说模仿得不像，别再学她了。不过她说得没错，那家伙自己也很清楚。”岛终月道。
“她说这样下去不会有进展，说如果你的必修课已经选好，请告诉她。在那之前她不打算选课，看来是决心要配合你的课。”
听到这样的话，岛终月的眉毛严肃地皱在一起。
看到岛终月又是眉头紧锁，真寻又立马说：“我当然立刻拒绝。结果她说：“我可以付钱买情报。”
“……她就是那种女人……”啧。岛终月轻轻咂舌，不耐烦地歪着嘴巴，转动脖子，颈骨发出仿佛来自地狱的惊人吱嘎声。这是威吓吗？但是对象是谁？
真寻继续说：“我听到她这么说，反应也是拒绝、排斥。可儿同学似乎也看出我的反弹，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她本来坐在我斜后方的位子，或许是尴尬吧，只说了我们有机会再聊，就移动到最前面的座位，自己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第一排，看来她也没有其它可以说话的对象。”___“哎呀，反正我也没有说话对象就是了。”真寻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回想起今天早上的情景。
在不是牛仔裤就是连帽上衣的色调暗沉学生之中，奈子身穿价值等级比周遭众人高上几级的名牌深粉红色迷你裙洋装，显得相当突兀。
深褐色卷发垂在单边肩上，耳朵戴着嵌有钻石的花样耳环。白皙的手臂、纤细的手腕、滑顺到吓人的颈子，在这个杂乱的教室里都显得与众不同。
而且那张意兴阑珊听课的侧脸无比美丽。就连身为男性的真寻都晓得她一定花了不少时间仔细化妆。
一个半小时内始终盯着她的人应该不止真寻，教室里的所有人，而且不论男女，包括讲台上的教授也一定不断注视充满玫瑰香气的奈子。
虽然包括真寻在内，到了最后都没有任何人主动和她说话。
“看到那个样子的可儿同学，总觉得有点……”真寻喃喃自语道。
下课之后，奈子快步离开教室，像是要甩开注视自己的无数视线，在出口差点撞上其它同学，她也瞬间露出完美笑容，像个大小姐停下脚步，以手示意对方先走。
看到这情况，真寻听见附近的女孩子话中带刺地交头接耳……
“故意的喔！”
“每次见到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货。”
“一定是家里有钱。”
“或者是酒店小姐。”
“也可能是男人买给她的。”
面对与众不同的存在，人们总是严苛对待。
想到发生的种种事情，真寻叹了一口气，“嗯，感觉还满……可怜的。”
听见真寻自言自语的的话，岛终月睁大眼睛，表情为之扭曲。“啥？”摆出夸张的动作，脸上甚至带着讪笑反问：“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同情奈子吧？”
“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如果你也看到那个气氛，一定也会有点……”真寻点点头，话还没说完，就……
“绝对不会。”岛终月立刻反驳。
“哎呀，可是……”真寻准备继续响应。
“人长得漂亮真的很吃香！”却被岛终月几乎喷出口水的气势压制，不禁沉默。
“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稍微露出那种表情，马上就能够得到众人同情！你也是一样，明明和我一起遭到玫瑰花殴打，却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不觉得生气，对吧？还认为她很可怜吧？如果一个丑八怪做了同样的事，下场会是如何？如果被一个满脸肮脏的家伙用玫瑰殴打，情况又是如何？你肯定会说开什么玩笑吧？如果追着我团团转的女生外表像是拉出来的大便，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吗？还会说她看来孤单可怜吗？一定说不出口吧？”岛终月手指着不发一语的真寻鼻尖说得斩钉截铁，尽管如此似乎还是没办法消除焦虑。
岛终月皱起鼻子，不断粗暴拨开自己的刘海：“……每个人都认为事不关己，每个人说法都一样，只会说对方是美女，有什么不好？真羡慕、真想代替你、有什么不好、别耍任性了等等……只要是美女就应该自然受到喜爱吗？哪有这种事！认真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所有人都简简单单就被骗了！”
岛终月粗鲁地又打开一个松元清的袋子，看到他的背影，真寻也有话想说：你是什么意思？我没有那样说。她要我告诉她你修的课，我不也拒绝了吗？
你凭什么说教。再说你凭什么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说什么每个人？
人长得漂亮容易受到同情或许是事实，不过那也是我的自由吧？我没打算说服你和可儿同学说话。你要无视谁是你的自由，但是我没必要奉陪。我见到可儿同学一个人觉得很可怜，因此决定下次见到她要主动和她说话。”
“……你是认真的吗？”岛终月有些意外。
真寻认真点头回应。
今天和奈子的交谈结束在真寻对她露出否定表情的时刻。这种微妙的结束方式让真寻觉得不舒服，事后回想起来很难受。
他没打算依照奈子的希望透露岛终月选修的课程，但那是因为真寻尊重岛终月。
本身并不讨厌奈子，也希望奈子知道这一点，虽然遭到牵连遇袭、虽然她连真寻的名字都记不住，甚至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真寻不会因为这样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因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或许真如岛终月所言，这是因为奈子长得漂亮，或许同情她孤单一人也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但是假如奈子外表没有那么漂亮，或者是个男生，而奈子遭到对方同样的对待，也不会因此讨厌对方。应该说真寻不希望自己因此讨厌对方。
岛终月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不悦地沉默皱眉，低头看着装满零食和拉面的袋子。
“岛终月会不会说：“这些我不要了！”就此离开，结束刚建立的友情呢？如果真是如此，我该怎么办？要道歉吗？可是我要为了什么道歉？”如此想着，真寻尴尬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他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他苦恼于没有足够的经验应付这种场面。
没想到……
“算了……你说得也没错。没道理因为我要躲避奈子，你也必须做同样的事。”
衡量烦躁和食物之后，看来是食物获胜吧？或者是岛终月也想要珍惜与真寻之间的友情？
岛终月耸肩说道：“我们别吵了，为了奈子的事情争执，一点意义也没有。”
无论是为了食物或友情，总之姑且不论岛终月的用意，真寻也同意争执没有意义，说了一声“也对。”离开椅子。
“这是友情的证明。”
真寻把微波白饭放进塑料袋里，而且放了两个。
真寻在一楼大厅的社团招募摊子前看见可儿那奈子。
第四堂课结束，而且今天是星期五，集合在一起缓缓朝迎新会前进的人潮众多，排列长桌的摊位盛况空前，大厅塞满所有学年的学生，几乎已经无法用肉眼确认每个社团的边线。
真寻被边走路边聊天的家伙狠狠踩到脚忍不住大叫，却没有人回头查看是怎么回事。
真寻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喧闹声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样的学生人潮当中，奈子今天也是一个人。
仿佛晴空乱流，只有她周围一公尺范围不受星期五喧嚣的影响，孤伶伶地一个人，露出雪白颈子阅读手中传单的模样，让真寻想到低头盛开的花朵。
没有半个人靠近。
在老旧日光灯下，每个人都沉浸在深浓黑影覆盖的色调之中，仿佛只有奈子四周散发带着水气、隐约发白的光芒，这种气氛更让人难以开口和她说话。
连那些厚脸皮的社团招募部队也和奈子拉开距离偷看她，有些人好几次经过晴空乱流三公尺范围，对着奈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但是不管是沉默的牵制状态，或是胶着状态，总之在真寻看来，每个人郡希望避免成为和她说话的第一人。
大概是因为奈子的气势太强。
每个人都会认为反正她不会理人，反正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反正和她说话也没用。
如果没有互相理解，真寻也会有同样想法。
今天的奈子外表也很完美。曲线和缓的卷发加上黑色缎带的大小姐风格发箍，淡黄色蕾丝衬衫搭配花瓣下襬灰裙，还有高跟的绑带凉鞋。没有名牌标志的软皮包是黑色的，美丽的容颜，俏丽的身形。
与昨天的粉红色迷你裙洋装相比，或许当事人今天希望简朴一点，还是和其它女学生有着天壤之别，差别大到叫人同情
真寻从柱子的后面，伸出脖子望着奈子纤细的腰部，与走过背后的那些人相比，虽然不至于鹤立鸡群．不过大约是花纹爱洁蟹和珍珠的差别，是附着在牡蛎壳上让蝶鱼送过来的海葡萄，与受到天使祝福而在波浪之间闪耀诞生的维纳斯的差别。
至于真寻之所以躲着，不是因为想躲在暗处尽情窥探奈子，而是因为茶道社的学姐们就在旁边。
这个星期他和岛终月一场接着一场，几乎参加所有社团的迎新会白吃自喝。
网球社、美食社，还有广告研究社，出于兴趣也去偷看过其它大学社团活动的大规模派对……然后，也去了茶道社。
茶道社的酒会说愉快也很愉快，不过都是女孩子的场合，场子热烈起来时很可怕……
“大姐……你好香啊——！”如此大叫在榻榻米包厢里翻滚，一头撞进学姐两腿之间的女人，这个世界上到底找得到几个……，另外，把人数稀少的男性社员当成奴隶使唤也很可怕……
“我说你啊！”
“拿水壶来！”
“你！说话！”
“你！负责决定续摊地点！”
闹起来就像这样，因此收到主要由学长传来的「超欢迎男生！」「请加入茶道社！」「我们一起加油！」的招募邮件，反而比什么都可怕，因此真寻尽量不希望碰到她们。
某个抱着巨大立牌广告牌的团体正好在此时经过，真寻躲在广告牌后面移动，屈身在板子后面慢慢靠近奈子，广告牌上正好开了一大一小的洞。
“可儿同学，你在做什么？”
“……啊、哎呀……”
想要掩饰紧张的真寻把头探出那个洞，那洞正好可以容纳一张脸。
广告牌正面是脸部和手部挖空的坂本龙马全身像，也就是观光区时常用来让人拍照的东西。
斜着身体被人扛着走的真寻突然对奈子开口，这个状况或许有些超现实。
“啊啊啊！痛痛痛痛！”人像广告牌继续移动，撞到真寻的脖子。